流水人家_花信风【完结+番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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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师傅怎么就不能上山了?齐达内心不悦,他现在虽然外表是个九岁孩子,可内里毕竟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虽然还不至于专横无理,却也没有肚量接受别人无理的批评。

  那边根生还在继续,“……你老子生前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倒好,去做这种绝门户的事qíng!你一条命,承得起多少杀孽?你想要你爹这一支断子绝孙么?……”

  齐达低头听着根生的训斥,额上开始悄悄的冒冷汗。似乎,以前也曾听村里的老人们说过,打猎下套的事只有实在没有生路了的绝门户的人家才做的,而且都有专门的师傅,还有自己的规矩的,可是自己上辈子先是“破四旧”把这些老规矩都给破去了十之七八,然后又是“大饥荒”在自然的威力下被bī着把那些老传统给扔了,之后的商业经济làngcháo更是将最后一点仅剩的传统规矩打了个gāngān净净,所以,枉费他活了五六十年,在这方面,却还是如同新生儿般一无所知。可是,现在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已经不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可以解释的了的了,所以,这些老规矩老传统,自己只怕还得一一捡起来。

  根生停了下来,转头朝屋里吆喝一声,“来娣,给我舀瓢水来,gān死我了!”

  来娣没出来,于氏舀着半瓢水出来,“你也消停一会儿,达伢子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使劲念,把人家都念走了。”

  齐达赶忙笑着接口,“哪有,我知道伯伯都是为了我好。”

  “知道就好!”根生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是觉得自己语气过于严厉了,面色又开始缓和下来,“你呀,如今也是撑门立户的人了,凡事要多想想,以后这种事qíng,还是少做了,反正地也收回来了,以后就专心种地吧,就算苦些,无论如何饿不死人。你又聪明,会读书,过些年去考个秀才公回来,也算光耀门楣了。”

  拍了拍齐达的肩膀,根生从小几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行了,就这样吧,苕种过两天我给你送过来。以后少上点山,知道不?”

  “好了好了,罗嗦什么,该走了,不然又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于氏念叨着从屋里出来,手上拿着一顶糙帽。

  齐达识趣的站起身来,“那么,伯伯、伯娘,我也要回去了。”低头拉起齐又的小手,“来,跟伯伯伯娘作再见。”齐又迷迷糊糊的跟着哥哥的动作被动的摇了摇小手。

  “等等,”于氏转身走进灶房,不一会拿着一个大陶碗跑了出来,“这里有几个馒头,颜色是不好看点,可是管饱,你们两个孩子不容易,拿去吃吧。这上面的是你伯伯在山上采来的野蜜,拿回去给又子熬水喝最好。”看着齐达不好意思的神qíng,这个虽然有些小心眼但基本上还是很慡朗的妇人拍了拍齐达的肩膀,“拿去吧,你伯娘小的时候啊,也挨过饿,知道饿的滋味不好受。”

  “谢谢伯娘!”齐达诚心诚意的对着这个妇人道谢。

  第3章

  自从听了齐根生的训话以后,齐达有意识的减少了上山安套得次数,而且每次出门前都会燃上三注香,而这样的直接后果就是,饭锅里的东西急剧减少,生活质量再度回到了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候的水准。

  好在,没过多久,秋收就结束了,他家的地终于空出来了。根生借(当然是有借无回的那种)了他两筐苕种,然后又向村长家借了牛带着齐达下了地。

  第一次亲身经历这个世界的种田活动,齐达惊奇的发现这里的农业技术实在是落后的可怜。就拿这苕来说吧,这里的人种苕就是松土之后隔几步挖个坑,然后埋个苕,然后就等着一两个月以后来收了。没有犁田之后的整地,没有下种之前的施肥,也没有之后的cha苕秧,总之,就是一团糟。而且,极làng费苕种,难怪根生一听说自己要种苕就挑了两大担过来,真是太làng费了。

  齐根生一走,痛心粮食的齐达又连夜把刚刚埋下的苕种挖了出来,反正么,按照自己的方法,用jīng繁殖的话,根本就用不了这么多苕,与其埋在土里làng费,还不如用来祭自己的五脏庙,这样还能物尽其用。

  花了几夜功夫把田里的大部分苕种搬回家后,齐达总算暂时缓下了寻找食物的脚步,抽出时间把屋前屋后都整理了一遍,还把屋顶上的茅糙也换了,看着gān净得只剩下墙壁和屋顶的房子,齐达决定,该去集市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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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达所在的平西村,距离最近的集市有二十来里路。山路崎岖,走去集市要花上三四个小时。这日,天空刚刚翻出鱼肚白齐达就起chuáng了,要带的东西昨天就准备好了,齐达抱着还在熟睡的齐又到了根生家里,根生早准备好了,正等着他。齐达把小家伙托付给于氏,然后收拢起自己的东西,与根生一起往出村的大路走去。

  “根生哥,你也去赶场啊。”

  齐达闻声看去,招呼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汉子,晃晃悠悠的挑着一担箩筐,看着很是眼熟,却想不起是谁。

  “唷,大毛,你今天怎么一个人,你家那口子不和你一起?”根生一手搭在自己的担子上,侧着头很是促狭的问道。

  “水秀她有身子了,在家休息呢。”青年汉子也不在乎根生话里的打趣,“我这不,就是要去淘换些好吃的东西给她补补身子呢。”

  水秀?齐达听到这里,终于想起来了。这个青年汉子叫齐大毛,自幼父母早亡没人管教,整日吊儿郎当的,偷jī摸狗的事没少gān。五年前族里的一个叔叔出钱给他从山外买了个老婆,就叫水秀。说来也怪,从那以后,这大毛就老实起来,整日里下地劳作,慢慢的居然也有了个人样。而且,最让村里的女人们眼红的就是,大毛对老婆水秀言听计从,水秀让他往东他绝不走西,让他上山他就绝不下地,出了名的疼老婆。

  “真的?那恭喜了!”根生真心的道贺。齐达也笑嘻嘻的道了一声“恭喜大毛叔”。

  大毛喜上眉梢,“同喜同喜,明年端午的时候来我家吃甜酒哦,到时候达伢子和根生哥都要来。”此地的风俗,新生儿落地三日后要办“三朝”,以自酿的甜酒招待亲友。

  “要来要来。”根生笑眯眯的回答,脚下的脚步也随着心qíng更加轻快了。

  “对了,根生哥,你家来娣的日子定了没?”

  “定了,就今年十一月初五,请先生看过了,那天是个好日子,到时候大家都要来啊,水秀也来,大家热闹热闹。”

  “是送到丁字拗吧,谁家啊?”

  “田木匠家,就是前年来村长家打家具的那个。”

  “晓得晓得,就是丁字拗溪边的那家嘛,听说他家有好几十亩地呢,将来的姑爷又有手艺在身,我们家来娣有福了。根生哥结了门好亲家唷!”

  “哈哈,那都是他们小辈的福气。”

  ……

  一路说说笑笑的也不觉累,不知不觉的就到了集上。

  齐达他们出门晚,到了集上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大毛与根生各自都有东西要卖,约好了一起回去后就分开了。齐达这次来带了几只鹿茸,全是他打猎时割的,准备卖给药店。除此之外还有不久前抓到的那只雪白小狐狸,因为吃又不好吃,放了又不甘心,于是一直关在家里养着,正好这次赶场,便怀着碰运气的想法将之抱出来看看会不会有人看在这好看的份上买了这狐狸。

  因为药店与根生不同路,齐达问明了药店所在,便同根生走开了。

  一路上抱着只小狐狸东张西望,不时小心注意别撞上路上行人,齐达仔细的观察着这个与自己前世生活的世界相似又不是的地方。

  或是挑着担子,或是背着背篓,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熙熙攘攘不断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流,集市上cao着南腔北调吆喝着的行商,路边架起锅炉热气腾腾卖小吃的小贩,总之,如果不是这里的人都穿着只有在电视上才见过的长衫留着电视上才有的长发,他真的会以为这里就是自己前世的世界。

  齐达有些黯然的收回目光,人老越重迁。他前世的时候儿子让他搬到城里尚且不肯,如今一下子到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世界,还变成了个小孩,如果不是这里与自己前世的世界还有那么几分相像,他真不知道自己活不活的下来。

  很快到了根生说的那个药店,哦,这里叫药铺,里面人不少。齐达慢慢悠悠的走了进去四处打量,靠墙的一面摆着一个大大的柜子,上面分了许多小格,每个格子上面还贴有标签,就和以前电视里看的差不多,前面是柜台,有不少的人排着队等着抓药。柜台的旁边的角落有一个角门。齐达看了看柜台前老长的队伍,心念一动,掀起帘子便走了进去。

  “咦咦咦,哪里来的小孩子,跑这来做什么?这里不是你玩耍的地方,快出去!”

  门后是一个天井,几个伙计打扮的人正在倒腾一个大木箱子,其中一个看见进来的齐达,立时站起来驱赶。

  “我不是来玩的,我是来卖药材的。”

  齐达一本正经的说话逗笑了几个忙的满头大汗的伙计,“喝,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伢子,卖药材?卖什么药材,金银花?有几两?”金银花是一种山间路边随处可见的药材,采摘也容易,新鲜的gān制的都可入药,常有小孩子采了换几个铜板买糖,只是这样的话量都不会很大,所以伙计才这样问。

  齐达挺了挺小胸膛,“我卖鹿茸。”

  “鹿茸?”几个伙计咧嘴笑了,“小家伙,你知道鹿茸是什么不?”

  齐达知道不见到实物他们是不会相信的,也没有回嘴,只是慢吞吞的打开包袱,将他收集到的所有鹿茸全部展现在几人面前,“怎么样?”

  老实说来,齐达的鹿茸其实并不怎样,他放得太久不新鲜,而且当初割鹿茸的时候也没有妥善处理,所以这里的鹿茸其实已近下品,可是,就算是下品,这么多的鹿茸出现在一个九岁小孩子的手里还是让这些伙计惊吓到了。

  “娃娃,这真的是你的?你家大人呢?”一个伙计按捺不住了。

  “这是我的,你们要是不要?”齐达皱起眉头。

  “既然你说是你的了,”一个貌似领头的伙计沉吟了片刻,“那么,两百文,我们全要了。”

  “什么?”齐达差点没跳脚,原来的齐达曾经为父亲买了将近一年的药,这些药材的价格全部都留在他的脑海里,所以齐达对这里的药材价格还是很了解的。他这么些鹿茸,就算因为放久了药xing去了些,也绝对不止这个价。齐达恶狠狠地龇了龇牙,“原来鹿茸这么便宜,那么我出几百文,你们也卖几斤给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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