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住。
撑开裂伤的小口,送了药膏送进去。
身后传来的出不了声的闷闷呼痛。
往里推挤,在四周ròu壁上涂开。
他整个人往前去,试图逃开。奈何腰腿上一百来斤的体重,加上一个成年男子的全力,他手臂束了,又没有完全恢复,终是被我稳稳制住了。
——我大概,也就能打赢他这么一次。
能止住静脉丛出血的药,果然不是一般的烈。他现在没有清醒的神智,所有的痛苦都诚实地反映出来。
想来他们的忍耐力都是差不多的,他的昏迷由持续的失血引起,外伤其实不算重,若非昨晚我被药xing所制,想来他也不至于不能自理。
而穆炎,当初已经无法移动。那,他忍下去的,倒底是什么样的外伤,什么样的痛?
……麻沸散……蔓陀罗……
到目前为止,这里所见的植物属种和原来的那里一样。
有机会,找些来种种罢。
终于折腾完,他一身湿透,我也全身大汗。
替他穿上衣服,松了布带,解开手上的巾,取了口里的。
臂上腕上已经勒红。好在带子足够宽,没有伤到,只是一圈圈印子而已。
正要下chuáng,却看到他眉间依然不展,合着的眼皮下,眼珠没有规律地转动。
上药也有后遗症啊。
——噩梦了罢。
犹豫了下,过去抱了他,让他趴在自己怀里,摸摸他脑袋,用慢些的节奏拍着他肩背,轻轻安抚。
弟弟和小狗都是这么哄的,应该没差的吧?
“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没着没着,没到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微微动了动。
醒了么?
我低头看看,眼珠不那么乱转了,眉间也平坦了。
听听呼吸,平稳缓长。
哦,噩梦结束,进入深度睡眠了。
松开他,下chuáng,招呼梅蕊她们端了水进来替他擦了。
晚膳后。
到院子里逛了小半个时辰,没有兴致去外头。
借着月光,看看枝桠间窝着的几只睡雀子,。
回房洗漱了,在chuáng沿挤了,宽衣睡下。
在这梁府里才呆了两天而已,就遇到了这么多烂事,但愿往后安生一些。
叹气。合眼。
打哈欠。
正打到一半,直觉一凛,我侧头看向身边。
“醒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开始起身。
“不用急着去找梁长书覆命,我从他那讨了你了。”
眼前一花,人不见了。
呆愕了下,我坐起身,问,“人呢?”
“在。”因为伤势引起的烧热,声音有些嘶哑。
往chuáng沿移了移,循声探出身去,屋里没点灯,看不到人在哪。
头疼。
“动作慢些,起身,过来,躺回去。”
他慢慢地起身,慢慢地走过来,慢慢地揭帘子,慢慢地膝行过我身边,慢慢地躺回去。
一整个慢放。
摇摇头,我照旧睡下。
“丙辰六么……你还记得你以前原本的姓氏是什么吗?”
“属下不知。”
“我姓时名临,你跟我姓就好,时光的时。”顿了顿,“你识字吗?”
“是。谢主人赐姓。属下不识。”
也不识啊,“以后我教你就是。名么……”头一次给人取正式的名,而非外号,真是辛苦,“你总在暗处,能保了命到今天想必也不容易,取谐音安吧,平安的安。今年多少了?”
“是。谢主人赐名。属下二十二。”
“字……”继续想啊想,“字子长吧,子也尔也,长也久也,所以你得活得久一些,不要让我替你买棺材。”
“是。谢主人赐字。属下谨记主人教诲。”
“……”终于忍不住,身上起了一大片jī皮疙瘩,“时安,你可以称呼我公子,以后不要自称属下,不要叫我主人,不要句句话不离是。”
现下让他叫名不太现实。
想了半天,“是,公子。”
终究还答了那个说得最多的字。
伸手覆上他额头,温度还是高的,不过不烫手,“你有伤在身,要是渴了内急了,不要自己乱动,叫我就是。”
“……是。”
感觉到他本能地极些微地避了避,而后任由我贴了手,探了温度。
不习惯被接触吗?
两月后,若是安然脱身,平常日子里,这般的事多了。
早些习惯吧。
“对了,时安,上次去邓家办事,生还的那个死士还活着么?”
“……”
“不知道吗……那,带我回梁府的那两个,现在都还活着吗?”
“……”
“都不知道啊……”
“禀公子,生还的还活着。”
“哦。”也就是说穆炎还活着了。
松口气。
“你可知他现在如何?”
“……奉公子为主。”
×_×!!!
惊起身,几乎从chuáng上摔下去,“穆炎?”
“是。”
“你——”颤巍巍地指着他,“那你还看着我苦思冥想绞尽脑汁费心竭力替你取名又取字的!为什么不说?!”
“……请公子责罚。”
“……”把自己摔回刚才躺的地方去,“两个姓名……你自己挑一个。”
“穆炎。”
伸手到刚才的地方,然后下滑,捂住他的嘴,“好,穆炎,歇罢。”
我的神经已经快断了,绝不要再听那个字。
二十六
亥时末了。
迷迷糊糊里,意识到时间差不多到了,我乍然醒来。
坐起身,摸过chuáng边的药瓶,唤他,“穆炎。”
“在。”
没有睡着么?还是警觉醒来的?
“该用药了。”一日三次,“我来还是你来?”
“……不敢劳烦公子。”
“哦。”递过瓶去。
黑暗里,药瓶被接走。
醒了果然不肯让我再碰。他自己上虽有不便,却不是不能。
“你在这里打理就好。”起身,下chuáng。想了想,拿了巾子绞gān了揭帐递过去,“咬着这个,别伤了。”
“……是。”
绕出chuáng前四扇的屏风,没有点灯。走到窗边,借着微光找到那把舒适的椅子,坐下等。
那边传来一些极其些微的响动,不一会会,便安静了。
真是快啊。
半看半摸索着,在案几上拿了另一瓶药,走回chuáng边,钻回自己的被窝里,把瓶子递过去。
黑暗中照旧有人来接。
“这还有一瓶,一日三……”
正要松手,却在这时嗅到一些……
夺回瓶子,下chuáng,点灯,举到chuáng边。
穆炎在里,朝外侧躺着,半支起身,两鬓额头已经汗湿。
跳上chuáng,按下他肩让他躺回去,抓住他被子一角,猛然一揭,一照褥子。
赫然一摊殷红。
“你上药上得真好啊……”上得我快要抓狂了。
灯放到chuáng边小几上,伸手去解他亵裤。
“公、公子?
“怕什么,上药!”
谁希罕吃了你。
“上完了!”
“还出血——没?”停手,第三个字抑扬顿挫的重音。
“没。”
“好。”暂且信你一次。
替他系回腰带,伸手摊掌,“拿来!”
“什、什么?”他不敢起身,侧回头看我,却不知所以。
一眼剔过去。
半晌,他后知后觉地想到,递出那个瓶子。
收好两个瓶子,从立橱里找了备用的褥子换了,chuī灭灯,躺回被子里,捂住他嘴。
“睡觉!”
然后松开手,缩进被窝里。
第二日起来第一件事便是上药。
不同于无意识时的剧烈挣扎,穆炎竟能在整个过程中一动不动。
不过,还是又痛出了一身汗。
到底是连累他了。
他如此合作,我只用了一会会就上完药,分外顺利。替他理好衣服,回头正要给他拿掉咬在嘴里的巾子,却发现他牙关还是紧的。
还有余痛吗?
唉……蔓陀罗……
刚刚看着他喝下一大碗粥,忽然听到咕噜噜一声。
我用过了的,梅蕊桃青在外厅,她们起的更早,用的也更早……
看了他半晌,我别开脸,叹了口气,“穆炎,你还没好。”
他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没有吭声。
既然醒来,汤药也可以开始喝了。
又看着他喝下一大碗黑糊糊闻起来苦兮兮的东西,提心吊胆等了半天。还好,没有再来一声。
“要是挨不住饿,就喝碗糖水罢。”chuáng头几上搁了糖罐和水壶,夜壶塞到chuáng脚。比较纯粹的多分子糖,能够完全消化吸收的东西,不会有排遗的需要,“喝多了会上些火,不过壶里是甘糙水,想来倒也不会有什么。桃青在外厅,有什么事叫她就好,总之你能不动就别动。”
“是。”
“我去学弓箭习投壶,午膳时候回来。”
想想没有遗漏什么要jiāo待的了,端了碗出去,跟着梅蕊出了院子。
“梅蕊。”七拐八拐地走着,我开口,“你回头替我去问问那大夫,就说这药烈得厉害,若是一直静养,是不是一定得上到用完。”
三次才用了一瓶的三分之一不到。
“是的,公子。”
习武场上只有一个武师,一个童子。
教我习箭的是个年近五十的男子,一头花白的头发,比常人短很多,刚刚过肩而已。也没有像一般人一样用发簪,只是在脑后束起。
见我到了,他什么也不说,直接背起一壶箭,手握着一把长弓,走向箭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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