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石_三千界【完结+番外】(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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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新起的喘息里顿了一下。

  “现在,我们……”两个都想要的,也没有哪个莽撞胡来,“不会伤了的。”

  他眸子里没有我想要的释然,只是垂眼,而后往另一边侧转开一寸。大腿上往里面紧了紧,夹忍着,往外翻转过去。眼看他又要起身。

  ——看来他过去有些事,我并不足够明白。

  拿食指挠向他分身根后下方一小片,趁着他一软一跳之间,移过身去,勾了他脖子,“那就,先这样。”

  摸摸脖子上的挂件。

  昨晚,闹了一个半时辰多。

  看得出穆炎很快活,也喜欢那些。只是不知拗着什么,不肯要。

  这事,哪里又能勉qiáng他。

  后来,摘了这个给我。

  我想着它能不能分成两半,他说是自己已经用不到了。

  原来除了蛇,还能防别的。这个竟是对付那些毒物做的陷阱机关,成群的活暗器的。

  山里的毒物,的确近不了他身。

  两个在露台上擦了下身子,睡了。

  叠被子。

  窗子开大些。

  着衣,出来。

  在露台上取了个罐子,放到一米来高的盆架上,塞了盆底下水口,拿木勺舀了水,就着盆洗漱。

  这样的水罐子有很多。

  露台上面的屋檐比另一侧长,多遮了一米左右,整个露台略略外低内高。

  下雨的时候,解开窗子旁边的那根绳子,屋檐下两三寸处,那根被栓起吊到一边的对剖竹管,就会吊到它原来的位子。水会顺着它的一头,注入竖的一段竹管,而后流到下面的横管。

  横管对剖,一根长的固定在那排水罐上方一尺左右,对着每个水罐有一个孔。

  绳子从窗子里面就可以解,也可以拉紧系到一旁钩上,那样竹管自然就又被吊了起来。

  当初穆炎觉得我多余。

  下雨了,直接接水就是。又或者,屋檐下放上一排,已经足够。

  可是小雨呢?

  森林里多午后小雨,直接接是接不了多少的那种。不过若是一半屋顶的水收拢,就够几天的洗漱淘米之用了。

  我不喜欢降水不多的时候,头天从溪里辛辛苦苦拎了水上来,次日用完又倒下去。

  这话没说,因为穆炎也没说我麻烦。

  他只是按我的意思,兢兢业业地剖竹,打孔,固定,吊好。

  然后摆上罐子。

  至于那根在墙顶钩子上转了个弯,用来拉来拉去的绳子……

  或许,等水罐满了,我偶尔会想看看雨帘。

  ——谁知道呢。

  不过到现在还是没有时间。

  搓gān净巾帕,拔掉脸盆塞子。

  用过的水,流出木台子下的木漏斗,而后流过长长的竹管,最后流入院中沟渠,往后院去了。

  那里地方已经整出来了,种了几垄韭,葱,蒜,除了那几株桃李,还有一排小酸枣树,周围篱笆上爬了葫芦。

  洗脸水,应该有些……营养吧。

  山里木材方便易取,简单的起落式水闸实在好用,就是当初做的时候花了些功夫。外头村子都是在水渠里填泥挖泥改变水流量,那般实在太麻烦。

  ——亏了穆炎。

  比起以前遭遇的,某些大城市可怕的低效率甚至半瘫痪的排水系统,我们现在住的这里,好得多。

  煮了粥,和了面,下去she靶子。

  搭箭。

  ——穆炎不知道为什么那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开。

  拉开弓。

  ——我现在,是石玲,也是时临。

  满月。

  ——有些事,总要做出改变。

  瞄准。

  ——他如此模样……

  食指中指松开。

  ——不勉qiáng他。

  弓身一弹,起来而后落回松松持着弓的左手上。

  ——我来开头。

  箭中的,离靶心铜板一寸开外。

  ——然后以身为教。

  “穆炎!”我朝下坡喊。

  大概喊得比平时大声了些,他很快飘进篱笆,“怎么?”

  看看我没什么异常,略略松了口气。

  “今天我们去集上看看罢。”握了弓身,垂下手臂,提早结束,“你收拾收拾皮子,我去包个饭盒。”

  “好。”穆炎也没有问我突然要去集上是做什么。

  他就是这样,指东不往西。

  ——除了昨晚。

  “想要什么菜的?”

  穆炎回身看看我,想了想,“都好。”

  都好……

  都好你个头。

  大、猪、头!

  那就……猪头ròu煨嫩葫芦罢。

  五十四

  两扇大门打开,门内一个长方形大厅,采光良好,明亮端庄。

  高高的供顶上,雕了两行图画故事,取材圣经,线条圆润,栩栩如生。

  顶中间垂下一排吊灯,长长的银链吊着一盏盏重重叠叠托在灯架上的水晶盏,灯盏上竖了不同长短,起落有秩的白蜡烛。烛火点点随风跳跃,灯盏映光晶莹剔透。

  左右两边,支起拱顶的两排十二根象牙白大石柱对称整齐,雕刻的花纹流畅繁复,盘旋如枝蔓,高贵大气。而后是一列列深棕色桌椅,年代久远,保养良好,整整齐齐,一尘不染。每桌两端各放一盆百合白花绿叶,吐蕊怒放之间,也有花苞挺立。

  厅中间通道铺着正红地毯,一路被一盆盆白花绿叶花队簇拥着延伸,直至教坛。教坛后,两侧对称的门通向外面半圆的露台。露台白色石柱栏杆外,是新西兰明澈的绿湖,湛蓝的天空,朵朵如地上绵羊的白云。

  教堂内,空无一人。

  只有一个女子孑然一人立在门口的地毯正中。

  发簪墨色头纱,身着漆黑婚纱,手捧雪白花团,面色亦如雪,唯独唇上淡淡一点嫩红yù滴的鲜艳。

  一步步走。

  一个人,走过身边两排花,两排桌椅,两排柱子,两排窗。

  一个人,踏过脚下两人并行宽的红地毯。

  一个人,经过顶上两行画,经过顶上灯盏盏盏有对称的吊灯。

  一个人,走到教坛前,伫立。

  弯腰放下花团,起身绕过教坛,走到露台上。

  摘下左手肘长的黑纱蕾花手套,举起手。

  阳光从指fèng间洒入金色。

  无名指上,光泽柔和,线条流畅,无任何镶嵌的铂金戒指,这一刻,映着阳光,刺痛了人的眼。

  女子伸手取下了它。

  ——因为本该取下它的人,已经不可能做到这小小一件事了。

  女子低头看着它内侧的缩写。

  ——M.H-L.S-M.H-L.S……

  皇甫芒,石玲,皇甫芒,石玲……

  和戒指外面首位相衔的花纹一样,团团绕绕,分不出先和后。

  女子把它戴上了左手小指,而后转身,背靠栏杆,两肘支在扶手台上,仰望天空。

  蓝天白云,都模糊起来。

  芒。

  你在看着我吗?

  你听得到我吗?

  你不回来了吗?

  你不要我了吗?

  芒……

  ……

  我知道自己在梦里。

  但是却无法醒来。

  曾经的地方,曾经的事。

  不知第几次再现。

  曾经的心痛,曾经的泪……

  不知第几次重演。

  也,不知第几次,无法醒来。

  起先自甘反复地堕入悲伤,后来振作着试图挣脱,都无法让我,从这个梦里,醒来。

  我记得一切,所有所有一切,那么那么真实。

  真实到,连额头阳光的温度,都一样。

  都一样。

  都一样……

  “石玲。”

  “石玲。”

  芒?

  !

  骤然睁眼,入目却是一片黑漆漆。

  身上衣物的触感温实而粗糙,空气里竹子清清淡淡的味道。

  ——不是那里了……

  “嗤——”

  眼前一亮,我本能地别开头,避开不适应的光线。

  穆炎跪坐在chuáng头边,移动了下位子,遮去了大部分光亮,而后点了身后地上的灯。

  “噩梦吗?”

  “我,喊出来了?”我看看他背光的脸廓,迟疑着问了句。

  ——还隔了两面墙把他吵醒了。

  “没。”穆炎放好灯,看看我睁得开眼了,移近身来,道。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

  “这个。”带茧的一手捧上我脸颊,大拇指从里到外抹了一把,“有声音。”

  抱着被子坐起身,看着湿了一片的糙芯布枕,“也,不是噩梦。”顿了顿,加了句,“以前的事。”

  穆炎没再问,起身出去。

  而后,露台上传来水响,绞东西的声音。

  我靠到墙上,不知如何是好。

  那天,医馆里的老郎中的意思,我的身子,底子不算好,不过这一年左右将养得不错。

  至于病根什么的,是没有的。就是有几味药,若有要用的时候,得配和常人不一样的份量。

  认识穆炎,加上有些事不好在前头柜上问的关系,在后面院子里头诊的。

  那个院子,四下养了不少东西。自然的,都是糙药之类。

  糙药也开花,一片绿色托着各色的粉白嫩huáng。棚下小桌边,简单木椅上,老郎中,须发皆白,皱纹如沟,脸有红光,眼睛有神,捋着尺长的白胡子,看看我,看看穆炎,诊完脉,又说些药材的事,笑眯眯。

  我坐在那里,收回搭完脉的手,却只觉得惶惑。

  ——不是过去的药物刺激过度,那是什么?

  穆炎一旁在,自然都听了去。

  似乎以为我重提往事,旧事难堪的缘故,很快辞了老郎中回了。连带后来一连十来天,都没有太亲昵的举动。

  倒是把那句底子不算好记住了。

  可……

  老郎中中间有说了一大段医理,文绉绉的。穆炎看看我脸色不对,他自己自然听得糊涂不明,试着问得细些,被老郎中斥了句无礼。

  那些话我学不来,拗口得很。

  只是,这明摆着的,说给我一个人听的。

  其实,一大堆拐来拐去,高深莫测,也就一个简单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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