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楼小拾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霍大娘看看唐小又看了看楼小拾,心里立马就有了猜测,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了,慢慢换上了苦桑的脸:“小哥莫不是想来收回唐家的那几块地吗?”
“呃……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小哥能再容我们租一两年嘛?咱家没地,就指着那四亩田糊口了,这收走了田,咱们也没钱置地,怕是得饿死了,都怨咱家那当家的,前年一场病,造光了大半的家产……”说着就掉了眼泪,哭哭啼啼讲了一堆,楼小拾劝都劝不住。
“娘,您怎么了?这是……小拾兄弟?”背后一吼声吓了楼小拾一跳,两个汉子丢下锄头跑了过来,围在了霍大娘身边。
“老大老二,来,快给小拾兄弟跪下,求他那四亩地再让咱租几年。”霍大娘急急给俩人往外推。
霍老大和霍老二立马明白了原由,转身对上楼小拾竟真的要跪下了:“小拾兄弟,你再租俺们两年吧,俺俩也啥都不会,要是没地种,俺们全家都得饿死……”
楼小拾连忙拦住他俩,感觉自己跟huáng世仁似的,两个汉子直挺挺的还要下跪,他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哪里还敢说要收回地,只顾着安抚了:“好好好,我不收了不收了,两位大哥赶紧起来吧,都怨我,啥也不晓得就来了……”
折腾了半天,总算让对方相信自己暂时不会收回那几块地了,在母子三人千恩万谢中,楼小拾牵着唐小回去了:“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啊,我要知道他家这样,也不会提收回地的事了。”
“我怕小拾叔叔不同意嘛,还是亲眼所见比较真实吧!”唐小偷偷吐了吐舌头,楼小拾又好气又好笑,一路上听唐小又讲了讲这霍家。霍家老爹前年患了重病,卖了所有的地也不过多活了一年,一家几口就靠租唐家的地过活,以前也颇为照顾唐家娘孙俩,年年又是租钱,又是税钱,老大媳妇去年也饿跑了,丢下两个当时不满3岁的孩子,两个汉子是又当爹又当娘,上头还有一老母,日子过得可想而知,老二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娶不上媳妇呢。
唐小的那4亩地,最近是不敢再想了,楼小拾将置地的事又重新规划了一遍。这段日子,终于将所有的稻谷都舂好了,自家留了一半,这其中包括三分之二的糙米和三分之一的白米,毕竟他家还没富裕到顿顿食白米的地步。剩下的米分3次都卖给了谢五,共得钱25贯又630文。简单做了个帐,笼统的算了一遍,9亩水稻得米共3160斤,亩产约在350斤左右。算上之前卖米得的钱,他们家现在的积蓄一共有32贯钱和几百文零头,这钱对其他村民来说简直是天价,一年卖粮就赚了32贯钱,在他们是想都不敢想的。
钱终于凑够了,这天,张大叔带着楼小拾去县城衙门,张大叔牵着牛车等在衙门口,楼小拾一个人进去的。负责置地相关事宜的自然不是县老爷,县老爷要做的也只是在拟好的地契上凌盖一个大印罢了。
“这位官差,我想问下这地究竟如何买卖,价钱为何?”楼小拾点头哈腰。
明明只是衙门里一小小的官差,看着无权无势的小民却一副趾高气昂的嘴脸,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半天才悠悠开口:“想在哪里置田?”
“桃源村。”
一听名字,对方更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地佳者两千,次一千,我朝鼓励农民垦荒,若圈桃源村荒地自己开垦则八百。你先说明yù置地亩数,衙门会派人丈量标记,然后糙拟地契,最后由县老爷审核盖章。”
楼小拾大喜,暗想地价真的不高,随即掏出十来枚枚铜钱塞到对方手里,老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事楼小拾还是懂的:“那这位官差大人,小民想置地10亩。”
官差的小眼眯了起来,这才正眼看楼小拾,投个他一个“果然上道”的赞许眼神,连口气都放软了:“10亩是吧,今天登个记,明天就会有人过去丈量,你叫什么名字?”
“楼小拾。”
官差在纸上简单的做了登记,大体就是姓名,日期,和yù置地的位置:“好了,你先画个押吧。”
在纸上按了个手印,官差接过纸后笑得更深了:“虽然这地是每亩800,但是……衙门里最近有了新的政策——凡置地者,证有余钱,则要为我朝分担财政紧张,每购4亩地要收赎受灾区人口一名……”
第44章新添三人!
那官差的话直给楼小拾说傻了:“啊,这是什么意思?”
官差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前一阵子,邻县的几个村子遇上了地龙翻身,受灾颇严重,不少人家穷得卖儿卖女,我朝有规定——因灾被迫卖子女者,官府予以收赎。但衙门里一直养活着这么些吃白食的也不是个事,于是县老爷就规定凡是有置地的,每买4亩,就要购一人口为国家分担。”
“啊?”
“你置地10亩,则需购人口3名,且你已在登记簿上画了押,若反悔则要蹲大牢的。”
这简直是qiáng卖,楼小拾在心里将那县老爷骂了一遍,面上还得维持着笑容:“那这人口是按多钱买卖的?”
“不贵不贵,一人口200文!”那官差的表qíng到好像他们得着了便宜似的。要说200文买个下人真不算贵,但是若一般老百姓置地,哪里还有钱在养活一口子,多个人就多张嘴,他这一下子就多了仨。
还没等楼小拾再说些什么,那官差就催着jiāo钱,10亩地是8000文,3个人口是600文,再加上登记钱、丈量钱等等等等,一共是9000文,合9贯钱,楼小拾只换来薄薄一张字据,连地契也还得后天才办好。
“行了,我带你领人去吧!”关键的是qiáng卖给他的那些人还不能楼小拾自己挑选,领给他哪个就是哪个。其实楼小拾不知道,像那些有些姿色的小丫头或是灵巧讨喜的娃子,早被有钱人家赎走了,或是当个通房丫头,或是做个贴身小厮,剩下的大都是一些“歪瓜裂枣”。
没想到在衙门里碰上了县老爷,上一刻还趾高气昂的官差立马换上的狗腿的嘴脸,上前问了声好,又简单jiāo代了几句身后的人要置地,他是带着领人去的。
县老爷刚想挥退了那名官差,却看清了后面的楼小拾,县老爷愣了一下,竟然还记得他,楼小拾上前几步跟县老爷施了个礼,县老爷微微一颔首:“置地?”
“是!”
“甚好。”说完就走了。
两人的对话只有五个字,但就是这五个字让一旁看着的官差心里有了计较。官差领着他们来到了收留灾民的院落,态度明显软化,甚至一路上还跟楼小拾闲搭了几句。
楼小拾等在了院落门口,不到一刻钟,官差领着三个人就出来了。打远处看都是脏兮兮的衣服和蓬头垢面,一时间竟分不出是男是女,直到几个人走进了,楼小拾才看清领给他的人是二男一女。
为首那人瘦的跟竹竿似的,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显然腿脚不利索。跟着他身后的那个男人看着倒挺结实,人高马大,比前者高出一头多,就是一脸傻样,直偷偷地瞧着楼小拾。第三个,也是唯一的女子,她一直将头压得低低的,楼小拾只能看见一张樱桃小口,单看嘴楼小拾猜应该能是个美人胚子,可是当官差推那女子,她被迫抬起头时,楼小拾竟吓了一跳。柳叶弯眉,一双眼睛生的确实好看,只是左半边脸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结痂了,有的还带着血水,也看不出是如何造成的,看得直让人头皮发麻,可惜了了,生生毁了一张俏脸。
楼小拾看清这三人后真是喜忧参半,喜得是原本他以为官府收赎的子女都是如李夏那般大的孩子,而对面三人年龄虽然看不清,但身形和李舟相仿,来到他们家至少还能gān些活。忧的是这几人每一个身体都不大利索似的,还得给他们置身行头。
楼小拾却不知,就是这三人还是官差看他和县老爷搭上了话,免得得罪人而特意挑选的相对好一些的。
“好了,人你领走吧,这是他们的卖身契,明天家里留人,官差自会去给你丈量标记。”官差将那三人的卖身契塞给楼小拾,这就打发他走了。
“小拾兄弟,他们三是……”张大叔见楼小拾终于出来了,笑容刚露出一半,看见他身后的三个人后,僵住了表qíng。
“唉,咱先离了这,我再跟您讲。”楼小拾叹口气,然后招呼三人上车,也不知是怕生还是怎地,三个人都有些拘谨,楼小拾一句话,三人一个动作,坐在车边上也是缩着个肩膀。
看离衙门远了,楼小拾才将这事qíng跟张大叔说,直说得张大叔皱眉,却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幽幽叹了口气:“那他们三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既然花了钱,那就带回去吧,平时帮我们gān些活也好。”
“那得给他们置身冬衣了。”两个小子衣裳都破了,露出里面黑得跟车轴似的皮肤,那姑娘倒是裹得严,只是小风一chuī,单薄的衣衫跟张纸似的直抖,光看着都觉得就冷。
“嗯!”
“还有这女子的脸……”张大叔又叹了口气:“至少得给她上点药吧。”
“那是自然,咱先去药铺,然后再去布店罢。”
张大叔将牛车停在门口,楼小拾领着那女子进了药铺。恰巧来药铺抓药的某府丫鬟厌恶地用帕子掩鼻,又说了几句闲话,大抵是嫌楼小拾带进屋的这女子浑身散着臭味吧,匆匆付了钱就走了,楼小拾身后的女子往角落里缩了缩。那老郎中倒是尽职,将女子拉到跟前细细的把脉,又瞧了半天脸上的伤口。
“这伤口是怎么弄的?”楼小拾往郎中跟前凑了凑。
“你不知道?”老郎中原本还因这女子的惨状心里埋怨楼小拾,一听他问这话,又想自己可能是误会了,脸色也缓了下来:“她脸生金疡,应为砾石创伤而又化脓溃烂,原本处理的好了也不碍事,但这伤口却只是糙糙的涂了药,疮疡久不愈合,只怕以后就是治好了,也得留疤了……”
楼小拾想起,那官差说过他们村子是因地龙翻身闹了灾,才被卖了换粮。老郎中给开了几副外敷的药膏和几副内服的汤药,和上次一样,细细的嘱咐了许多注意事项。
出了药铺,张大叔驾车直奔布店,这次是楼小拾自己进去的,卖了三匹最便宜的麻布,又要了一些棉絮,也不知那女子会不会针线活,应该不差,索xing多买了些针和线,一共花了800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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