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了刺史之后,问起北原的情况,他只一个劲地叹气,不肯透露分毫,直到我表明身份,他才声泪俱下地告诉我,不是他故意延误工期,而是三年前的三十五万两拨款,到他手上的时候就只剩下二十一万两了。
“他上书陈情,送上去的一封封折子却是石沉大海。为了填补那个巨大的空缺,他只能变卖自己所有的家财,四处筹钱,甚至贴了老姨娘家的几亩地。
“因为他不愿意削减建造水库的材料,所以最后钱还是不够,水库工程只能半半拉拉地停在那儿。好在他也不算愚笨,这两年一直在调查那笔拨款的下落,虽然没能扳倒他们,但也掌握了几个人的证据。”
荆鸿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取了纸笔,在上面写下了几个人的名字。
夏渊看他写完最后一个字,眯了眯眼:“当年接触赈灾拨款的人那么多,你怎么知道是这些人的?你用你们那个什么镜语算出来的?”
荆鸿笑了笑:“我已经不能动用镜语了,我猜的。”
夏渊道:“多了两个。”
荆鸿在最后两人的名字上画了个圈:“这两个才是拿了大头的,只是北原刺史扳不动,我们也不能直接扳倒他们。”
“为什么不能?”
“因为他们是聂司徒的人,你老丈人的手下。”
“……”夏渊怔了怔,将这张纸烧了,定定看着荆鸿,“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臣不知。”
“我在想,你这样的人,不会遭天妒吗?”
“什么?”
夏渊手指绕着他的头发:“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伯益作井,而龙登玄云,神栖昆仑。能愈多而德愈薄,所以周朝制造的鼎上铸着巧匠倕的图像,让他衔着自己的手指,来说明过分的智巧是不可取的。而你呢,你这样的人,上天定然会后悔造了你出来,正所谓天妒英才,不就是这样么?”
荆鸿无奈:“扯到哪儿去了。”
夏渊振振有辞:“所以上天让谢青折死了,夺走了你曾经的荣耀,你的半生心血,还有你的镜语灵术。不过这样才算公平,即便这样,你仍然是个祸害。”
荆鸿苦笑:“好了,别瞎琢磨了,再怎样我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我也要吃饭睡觉,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安顿好夏渊,荆鸿辗转了一会儿,仍然无法入睡。
他想,那一点也不公平,他被夺走的,远远不止那些。
半个月后,夏渊回朝,将此次调查见闻一一禀告皇帝。
那几个有确凿证据证明其贪污赈灾款的全部移jiāo德落寺收监,夏渊事先透露了一些内情给聂司徒,也算卖了老丈人一个面子,聂司徒察觉到苗头,立刻将自己与此事撇清gān系,于是名单上的另外两个人失去了庇护,相继遭到惩处。
北原刺史也受到了降职处分,但明贬暗升,至少他现在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得多。
这日皇帝来上朝之时,脸色十分灰败,看样子病情又加重了。旱灾一事告一段落后,皇帝把另一件事提上了议程。
“今年年初,瓯脱给五国都送去了邀请函,邀请五国皇族前去观赏天下武斗大会,这个什么武斗大会的幕后有蒙秦撑腰,其用心十分险恶。朕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决定应邀,派出一名皇子率队前往,以彰显我华晋大国之风,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陛下英明。”众臣应和,不过接下来的问题很明显了——
该派那为皇子前去瓯脱?
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年纪都太小了,肯定不行,那就只有在太子、安庆王和定嘉王之间选择一个。
此时没有人站出来谏言,因为大家都知道,皇帝既然提出来,那心中定然已有人选了。
果然,皇帝道:“定嘉王从小尚武,武技也小有所成,朕认为此次是给他一次历练的机会。浩儿,你觉得怎么样?”
夏浩英姿飒飒地站出来:“多谢父皇赏识,儿臣定不负厚望!”
皇帝甚是欣慰,却听又一清亮声音响起:“父皇,儿臣自请前往瓯脱!”
太子这么一搅和,原本和乐融融的气氛顿时被打破。
皇帝咳了两声:“渊儿刚从北原回来不久,车马劳顿,这段时日就好好休息吧。”
夏渊道:“儿臣不累。儿臣以为,这次武斗大会显然是蒙秦设下的陷阱,三弟年轻气盛,未必能妥善应对。而且若论武技,儿臣不在三弟之下,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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