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然不能算什么善良人,我也同样不是。
有些人在大仇得报之时,因为仇人求饶就心生不忍;或者因为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就“宽宏大量”;因为相信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把仇恨轻轻放过。
我肯定不是这样的人。老陈夫妻也不是。
若是善恶没有区别,恩怨也不分明,那这个世间会糟糕成什么样子?
我心胸不大,甚至睚眦必报。但是惹过我的人得了教训,就不敢来第二次。
那些永远不敢反抗的懦弱老实人,只能一次次的被人欺负到死。
等着老天给恶人报应太可笑了,还不如依靠自己。
就像老陈夫妻,和那个管家相比,他们微不足道。可只要有那个心,哪怕没有我,终有一天他们总能报了仇。
把自己的事推给老天,真不如卧薪尝胆十年,二十年。
陈嫂他们这样的人多了,作恶的人再做恶前,才会多想一想要不要那么做。
“不过那老东西真够坏的,仗着刘能的势,把坏事都做绝了吧?刘能都没有他那么坏。”
的确,刘家在此地立足多年,虽然有不法的事,但大部份时候还是本分做生意的。生意人嘛,若不是骗子,不是只想做成一锤子买卖就跑,都是要讲求信誉的。刘能虽jian猾,但少有害人xing命的,也没必要那么做。倒是他养的狗,心黑手狠,算是把坏到根子上了。
“季玉……你那时候为什么杀人?”
“我被蛇咬了那一次,倒在荒林里,若是没人经过救了我,恐怕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了。是一个老人救了我。还没等我伤好的时候,他十一岁的孙女被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小胥吏抢走了。才十一岁的小孩子啊,当天就死了。我伤好了之后就杀了那个人。”
“……你说你被蛇咬了,可你没说你差点死了”,他喃喃着说。
“……”,若是小伤怎么可能休养大半年。因为蛇毒入体,被咬的那条腿差点废了。好在我有功夫在身,体内有一股对身体很好的气,醒了之后才能用它慢慢的一点点的bī出蛇毒,修复经脉。
这还得感激眼前这个人教了我那功夫。
也算是因祸得福,以前那团气只是在小腹那一块,也只有在我和祺玉做那个事的时候,才会在身体里转一圈。因为疗伤我发现它对身体很有好处,没事的时候就让它转一圈,倒比我和祺玉一起练功的效果还要好。
“季玉……”
“睡吧,休息好了起来吃顿饭,我们就该离开乐城了。”
“我睡不着,你再和我说一会儿话吧?”
“你想说什么?”
“嗯……那ròu包子是怎么回事?”
“里面加了料,是我在西南得到的一种用来对付蛇鼠虫蚁的药粉。迷晕那几只看家狗自然没有问题。”
“那用围棋子打人呢?”
“和你点xué的道理是一样的。”
“很容易吗?”
“并不容易,要稳要准,力度还要足够。要是没有打准xué道,你把他打疼了,他会立刻叫出声来,引来别人。要是力度轻了,根本点不住人。这些没有近身的时候那么容易做到。”
我也是没人的时候,每日每日练习了很久.chūn天打花,夏打蚊虫,秋打落叶,冬天太冷,在被窝里不愿意下地chuī蜡烛,就用它来灭烛火.
我把练习的心得和经验告诉了祺玉,他一听就苦了脸,“算了,又不靠这个吃饭。”
我赞同的点了点头。的确,我们又不当兵,也不上山为匪,能跑,能保护好自己就行了。我要不是用得着,也不会刻苦的练习这个。
“对了,你最后往那个刘能的枕头上撒了什么?”
“也是ròu包子里的那种药粉,可以让人昏睡。”
“有这种好东西gān嘛不早用,也就不用你一个个的点了。”
“药粉不够,刘能枕头上的那些,是最后的一点了。”
“不能再配吗?”
“我可没有药方,这是人家的秘方。能给我一些药粉,已经是难得了”,我笑了,“再说用完就用完了,为什么还想要?你难道还想做什么歪门邪道的事?”
“才没有。以防万一嘛。”
“用不着”,偷盗杀人都是犯罪,没事儿我难道还会抢着去做?有事的时候,自然有那时候的办法。
“季玉,你变得和过去不一样了。”
“是啊。”
从我认识这个世界开始,我就只有自己,也只能靠自己。所以我小心谨慎,保护自己,稍显自私。
从我读书识字开始,我就知道我学这些只是为了实用,而不是进入朝堂。所以我不考虑天下大事,没有爱国爱民的胸襟,也没有把可用之人都当做棋子的头脑和气魄。
十四岁的时候,我战战兢兢,渴望的只是自由。
十八岁的时候,我谨慎小心之余,享受这种自由的平民生活。
科考历练了我的智慧,在外面两年的生活则是定了我的xingqíng。
两年时间不短不长,一路上我有疑惑,有痛苦,有孤独,有快乐,也有思索……那一路不是在乐城的安乐窝,结识的人也不再只是一同考试的那些士子。此时我才算是认识了这个世界,融入了这个世界。
我知道自己原本不是这世间的人,这个认知催促我不断的前行,寻找自己最想要的活法。
我不想要大富贵,只求三餐温饱,做一个有用的庸人。有三五知己好友,有个安心的家园,活的理直气壮,清清白白。
我杀过人,用过yīn私手段,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因为是个庸人,不求通达世间道理,只愿做到问心无愧,恩怨分明。
在那些孤独的夜晚,我也思念祺玉。在西南山区里,看着那些热恋的青年男女围着篝火跳舞,我也会想,不知道此刻祺玉在做什么。看见很多贫贱夫妻,相互扶持,彼此依靠,我也期望年老的时候,我和祺玉也能如此相伴。
也许是因为他不断的让我失望,我还没有来得及把祺玉看得比我自己更重要。可他很重要,就像亲人一般。
做完了该做的事,回到了乐城。却见到了一个愈发让我失望的祺玉。
两年前我xingqíng未定,也不够心狠。如今却已经心硬如铁了。
因为内心里的明白,明白自己想要怎样,所以我不会再因为渴求温暖,留恋回忆而继续一边退让,一边期待。
若他果然不是我想要的人,不是能陪伴我的人,我会断的gāngān脆脆的吧。
第25章
睡醒了之后,浑身都很轻松,除了肩膀。我侧头看了看枕在我身上的祺玉,他仍然睡得很熟,神qíng轻松。大约梦中并没有被那件血腥的事所侵扰。伸手描摹他的眉毛,然后放开他,我自己起了chuáng。
洗了个热水澡,皮肤都觉得舒慡了,“马车和行李都准备好了吗?”
“是,三爷,都准备好了。”
“那就准备晚饭吧,我们即将分别,四个人一起好好吃顿饭。吃完饭我还有些事要jiāo待你们。”
“三爷是我们夫妻的恩人,又是主子,小人怎么能和您一桌吃饭。”
“别推辞了”,我微笑道,“一会儿我把契约还给你们,就没有什么主子仆人了。咱们相处了多年,日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面,就像朋友一般,一起喝顿送别酒吧。”
“是”,老陈抹了抹眼泪,转身去了。
我拿出要给顾韶的木盒子,祺玉起了chuáng,也在我身边坐下了。
“一会儿吃完饭就该走了,想带走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
“嗯,准备好了。”
“去洗个澡吧,赶路的时候可能不会洗的很舒服。”
“等一会儿,我想在你身边坐一会儿”,他半闭着眼睛靠在我身边,像是还没睡醒。
拿出房契和一千两银票查看过,又摆在了一边。
“连这个都要还给他吗?他又不缺银子。”
“嗯,只是假扮的兄弟,自然要账目分明。”
数过祺玉那些商铺的宅契和账房伙计的契约,“舍得吗?”,我轻声问他。
“不舍得。可我更舍不得你。”
我叹了口气,把这些也摆在一边。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其实我心里不是没有矛盾,他有志气有gān劲是好事。看着他风风火火的经营产业,努力上进,我也高兴。只是,我不喜欢随着那些成功和金钱带来的其他东西,比如他渐渐变得自大,漫不经心,虚伪,游戏人间……
还有我为顾韶准备藏身之所得宅契。一一收好了,放回了盒子里。
“那是什么?是你去西南的时候买的房子?留给他做什么?”
“兔死狗烹。”
祺玉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说我们,还是顾韶?”
“都是。他看似比我们qiáng些,其实陷得更深,也更难脱身。况且他又有了家小,心中自然就有了牵挂和顾虑。”
“为他准备gān什么?他那么jīng明,还不知道给自己准备退路吗?”
“他准备他的,与我们有什么相gān?你我当年的身份文牒是他准备的,我读书是他教的,你也因为他的原因多赚了些钱。不该报答他吗?不管用不用得上,这也是个感激的心意。况且狡兔三窟,多一条后路总不是坏事。”
“我当初已经还了他一大半银子了,现在又把一大半铺子还给了他。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我只是觉得这些年好像白gān了,心里不痛快”,他靠在我肩上,嘟着嘴巴。
我想了想,笑道:“好吧,我从那贼赃里拿出5000两补偿你的损失,也算是你跟我跑了一趟刘府的报酬。满意了吗?”
他点点头,笑得满面chūn风,“满意,满意,我很满意。”
说他贪财,其实他并不真的只是执着于银钱。那五万两的贼赃,他说不要也就没有再惦记了。
他只是执着于所付出的,必定要得到回报。也就是他不能吃亏,别人不能沾他的便宜。
所以把他少拿的那部分补偿给他之后,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真贪心的人,肯定会心心念念的惦记剩下的四万五千两银子。这么些银子,足够构成图财害命的理由了。其实哪怕是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只要财露了白,也足够让一些人图财害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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