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暖走后,从内室那幅半透明的水墨画屏风后走出一个人来。
沈氏瞧见他.淡淡笑了笑:“染儿.暖儿是自家人,年纪又小.你不必如此回避的。”
林之染身着浅紫色云锦妆花纱领窄袖常服,生着一双深邃似寒星且凌厉的丹凤眼,鼻子高挺.轮廓分明,虽然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却身形挺拔,器宇轩昂。但此刻,他桀骜飞扬的眉头却微微蹙起,对沈氏道:“娘,你知道我素来不喜欢这个暖儿表妹的。”
沈氏淡笑道:“那是你一贯对人家有偏见.娘瞧着暖儿生得极好,又言谈有度、举止得宜.便是放眼整个京都.像她一样出挑的大小姐也是屈指可数的,要是你大姑母还活着,看到了不知道多欣慰。”
林之染不由自主便向窗外望去,院子里欧阳暖正含笑与许妈妈告别.他沉吟道:“我总觉得.这个暖儿表妹有什么不一样了.她今日所言.话中有话,颇有玄机.全不像以前那个浑浑噩噩的样子。”
”那是暖儿懂事了!“沈氏嗔怪道.”以前她总是跟在你二姑母身边.什么都听她的,老太君和我多说几句她都厌烦.你看她今日表现.可是截然不同了,我猜必然是其中发生了什么事qíng,让她明白过来了。”
林之染点点头,心想只怕不是看错了,而是欧阳暖太善于保护自己了.居然连母舅家都不信任.也许.”...是她生活的环境太复杂了.想到心机深沉的二姑母.林之染对欧阳暖的转变有了几分体悟。
接过许妈妈递来的茶.沈氏缓了口气,道:“不过她今日所言句句在理,我便是再伤痛,看着那帮子白眼láng.也该振作起来,为你的将来好好谋算才是。”
林之染看着原本还悲痛yù绝的母亲竟振作起来了.心中也是有些高兴的,点头道:“娘能这样是最好的,祖母那里还指望着您照料。五弟的事……”
沈氏眼中仍然有泪花.脸上却换了坚定的神色:“你也不要多想、多猪了。出了这样的事.那些人都盯着我们这一房,巴不得老太君和我都倒下才称心如意!许妈妈.”她的目光落在许妈妈身上.”你要管好家里的管事们,特别是不要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来。如果听到什么闲言闲语的.你也应当知道怎么应对才是。”
许妈妈立刻道:“这些是自然的.请夫人放心。”
欧阳暖回到荣禧堂,陪着老太君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哄着她休息了才回欧阳府。
第一伴便是去向祖母回禀这一天的事。
寿安堂院门前已是红灯高照,一路丫鬟婆子们弯腰行礼.脸上都还是带着笑的,只是越往正屋去.人越少,气氛越凝重。
丫头为欧阳暖掀开了帘子.一眼就看到李氏一脸恼怒地坐在上方,欧阳治满脸铁青陪坐一旁,林氏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侍立着,李姨娘低垂着头像是不愿多说的模样。
欧阳暖看了堂下跪着的男人一眼,面上带了笑容道:“祖母.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屋子里的人都向欧阳暖望去,只有跪着的那个男人低头垂目.蜷缩着身子,一豆犯了大罪过的样子。
“暖儿.娘本是过来商量周姨娘殡葬的事,谁知.你 ...”林氏脸上似有三分烦恼.眼中却全然都是得意。
李姨娘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欧阳暖一眼.轻声道:“大小姐.张管事今儿在门。跪了一天了,非说周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要领着尸身回家乡去埋葬。惹了老太太发了怒,要亲自审问他呢!”
哦?跪了一天了?祖母都不打算追究这伴事了.林氏却还是不死心,想要坐实了周姨娘红杏出墙的罪名。连逝去的人都不肯放过.她也算小鬼难缠了.只是不知道许了这张管事什么,竟让他冒着如此危险来担这gān系。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给大小姐看座。”李氏看到欧阳暖来了,也不理会跪在地上的人.转而问她去了侯府qíng形如何.老太君和大夫人身体怎样云云。欧阳暖笑吟吟的.将事qíng简要说了些,并代老太君感谢李氏的慰问之qíng,李氏满意地点点头,刚才的怒色倒是少了许多。
林氏见她们越说越融洽的样手,眼中不免有几分着急.眼珠子一转,道:“老太太.恕儿媳多嘴说两句吧,既然张管事一口咬定与周姨娘有私.她人也没了.我们何必拦着别人一家团聚呢?”
许是一家团聚这四个字刺激了一直沉着脸忍住气没有发作的欧阳治,他顿时觉得绿云罩顶,不由勃然大怒,道:“张亚山.你真忘恩负义,你到京都无依无靠是谁收留你给了你一口饭吃.你竟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张亚山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抬起脸来.声音踉跄:“求老爷大发慈悲,我和周姨娘实在是qíng难自己...我们青梅竹马.两qíng相悦,她却因家境贫寒被叔父卖出.辗转流落欧阳府上,我千里迢迢寻她.好不容易才能相聚.如今她人都死了.您纵然留着又有什么用......求老太太、老爷成全!”
“张管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竟敢如此胡说八道.坏了周姨娘的清誉.老太太和老爷岂能容你!”李姨娘冷冷地说道。
张亚山又磕了个头,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帕子.颤声道:“不敢胡说.我是有证据的!”
他将帕子抖开.欧阳暖眼角余光一扫.只看见帕子上”张郎”两字。欧阳治几步上来.抢过来一瞧.只见上头字迹秀丽.正是周姨娘的笔迹,登时脸色涨红.一脚把张亚山踹了个趔趄:“混账之极!”
李姨娘凑过去一看,却看到帕子上写着一首qíng诗.还署了周姨娘的闺名香雪,登时脸色发白,一时之间竟也说不出话来,林氏在后头稳当站着,脸上露出冷笑,心道你在周姨娘房里还哭得那么伤心.现在可自打嘴巴了! 李氏一看.当然气得脸色发青,正要发怒,欧阳暖在一旁温柔道:“祖母先不要生气,娘亲当初治家是极严的.家中管事若无主子宣召不得随便进入内院,就是不知道张管家是怎么进了内院.一路摸到周姨娘院子里去,还能避着满院子的丫头妈妈们见到了周姨娘的呢?”
林氏被呛得一嵌,慢慢叹了口气道:“暖儿啊.为娘平日里管的事qíng多,总是有疏忽的.便是有个把小人趁着深更半夜偷偷进入内宅做些腌攒事也不奇怪,还不是周姨娘自己不检点!”
“娘说的是啊.”欧阳暖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接着道”,祖母.此事事关我们欧阳家的声誉,自然要查个清清楚楚,可否容孙女问两句话?”
李氏愣了愣.最终点了点头应允.欧阳暖谢过.随即站起身走到欧阳治身边.轻声道:“爹爹,将这帕子与我看一看可好?”
欧阳治看着自己女儿居然要看这帕子,脸上浮现疑惑,却还是将帕子丢给她:“看吧看吧!再看也就是这种肮脏东西!”
欧阳暖认真端详了一番.微笑着回身问道:“张管事,你说这帕子是周姨娘送给你的,可有人证?”
“这 ...”张亚山不由自主愣了愣.道:“这件事表妹院子里的崔妈妈是知道的。”
林氏不慌不忙地道:“既然如此,就让崔妈妈进来对质吧。”崔妈妈是
她的人,必然会按照她说的做。
“让她进来!”李氏发话了。
崔妈妈进了屋子,颤颤巍巍跪下请了安.欧阳暖道:“崔妈妈,周姨娘是不是送了一方帕子给张管事?”
崔妈妈咬了咬牙,点头道:“周姨娘是送了一方帕子给张管事,上面还写了一首qíng诗....”
林氏脸上露出微笑,只觉得心头一块大石落下来了。
”那她是什么时候写的?”欧阳暖轻柔地问她,”在什么地方写的?身边什么人陪着?”
崔妈妈目瞪。呆,虽然之前对过。供,可夫人没说过会问这些细节啊!她有点结巴地道:“是”…是半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在旁边词候的时候.看到李姨娘背着人…背着人写的。”
”哦,原来是崔妈妈亲眼看到的啊。”欧阳暖笑了.走到崔妈妈面前,抖开一方帕子,道:“可是这一条?”
崔妈妈想也不想,连声道:“是!是!“
欧阳暖又接着问道:“这帕子上写了什么?崔妈妈可否读一遍给我听?
”朝朝暮暮与君同心.生生世世...““崔妈妈瞪大眼睛.盯着那帕子上的字念了一半,欧阳暖笑着接下去.道:“朝朝暮暮与君同,生生世世魂梦牵?可是这一句?”
”是,大小姐说的是。”崔妈妈连声道。
欧阳暖微微一笑.转身将手中帕子展示给屋子里众人看,欧阳治一瞧,却是:千里huáng云白日燎,北风chuī雁雪纷纷,他迟疑道:“暖儿,你这是..... ”
爹爹,女儿刚才拿错了帕子,拿给崔妈妈看的这一条是前些日子爵儿在学堂学的新诗,回来随便涂鸦的。唉,崔妈妈许是一时眼花,竟然也认错了。”欧阳暖不好意思地将自己的帕子收了起来,仿佛真是不经意拿错了。
”老爷.这崔妈妈分明是不识字的.她却一口咬定那帕子上是qíng诗,岂不是奇怪的很!“李姨娘看出了名堂.在一旁提醒道。
欧阳治蹙眉,盯着崔妈妈的眼神越发凌厉.崔妈妈脸一白,林氏陡然提高声音冷道:“崔妈妈,你可知道蒙骗老太太老爷是什么罪过?”
崔妈妈一个激灵,道:“不敢欺瞒老太太和老爷,老奴是不识字,可却听李姨娘反复吟诵数遍.又怎么会不记得!“
”是么?崔妈妈,我记得周姨娘身边还有个丫头叫环儿的.现在哪里?”欧阳暖轻声问道。
崔妈妈低头,掩饰住眼睛里的不安,道:“她自周姨娘死后伤心过度,整日里啼哭不止.老奴便奏请了夫人同意.将她送出府去了。”
送出府?只怕是环儿不肯帮着你们一起诬陷周姨娘.被处置了吧。欧阳暖知道他们不会这样容易露出破绽,淡淡一笑.慢慢走到张亚山跟前.道:“张管事,不知这帕子是周姨娘何时给你的?”
张亚山早已准备好了答案.脱。而出道:“刚才崔妈妈也说过了,是半年前。”
”哦.半年前。”欧阳暖重复了一遍,故作疑惑道:“爹爹.暖儿对墨并不jīng通,只隐约觉得这墨不是上品,还请您仔细看看这帕子上的墨迹,可看得出用的是什么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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