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嬷嬷连声应是,笑道:“您不用担心,我们四太太就是个有福气的。二太太怀孩子的时候,我记得好几个月没下chuáng,袁夫人虽说好一点,可前三个月那也是吃什么吐什么,四太太虽说吃的少,也吃得清淡,可这快三个月了,除了有些嗜睡,可是能走能动,这就比什么都好。”
郭老夫人闻言想了想,笑道:“可别说,你这话还有点道理。你说她从小母亲去世了,可她母亲在的时候善待初瑾,四房把初瑾带回来的时候也把她给带回来了。按理说,她这寄人篱下的,怎么也得受点委屈吧?可初瑾打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待这妹妹没话说。周家老爷也争气,几年下来就升到了正四品。到了说亲的年纪吧。唯一能让人诟语的就是没个正经的娘亲教养,偏偏被四郎看到了眼里,记在了心上,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只求周家能把闺女给她。
“嫁到我们家之后,这孩子的事一直没有动静。
“我虽说安慰她。可这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那么单薄的身子。万一生不出来可怎么办?
“长房和二房一家一个儿子,二叔那里更是绝了嗣,这就是要过继一个也没人啊!
“我前两天还和彭太太说起来。想问问她认不认家里有秘方的医婆。谁知道这话还没有说出口,她倒怀上了。
“我想来想去,这孩子虽然命运波折,可总能否极泰来。还真是个有后福的。
“说不定我们程家能娶了她,也是个锦上添花的事。”
吕嬷嬷听得心里一颤一颤的。
这要是把四太太当成了福星。以后谁还敢说句四太太的不是?
她忙笑道:“老夫人您待人看物是从来没有出过错的,您说了一准没错。”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朝着厅堂看了一眼,道:“到时辰了没有?四老爷应该回来了吧?你们去跟他说。到我这里来问过安之后就不用再过来了,好好地和少瑾说说话,二太太去看阿笙家的睿哥儿了。可巧初瑾过来了,她们姐妹正好可以说说体己话。”
吕嬷嬷笑着说是。心里却道:不是您老人家看着廖大太太过来了,想着自己拿了私房银子买了燕窝天天给四太太进补,顾忌着二太太心里不舒服,妯娌间生了罅隙,然后让珍珠也拿了匣子燕窝让二太太带去给三姑奶奶,支了二太太好让廖大太太和四太太说话的吗?怎么又成了凑巧了?
难怪袁夫人觉得老夫人偏心啊!
这老太太偏起心来,那可真是偏得厉害!
连廖大太太跟过来的丫鬟婆子都要打赏。
吕嬷嬷笑着陪郭老夫人说了会话,惦记着老夫人刚才的吩咐,待珍珠进去,就退出了宴息室,去安排宴请周初瑾的事。
周初瑾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多做逗留。
她婆婆去了方家。
是方二太太把人叫过去的。
听她婆婆身边服侍的人说,好像是方萱那边出了点什么事。
婆婆是个要面子的人,不管是廖家还是方家,但凡有点不体面的事,她是无论如何也要包着裹着的。
当着外人的面自然没什么。
可她又不是个喜欢多嘴的,婆婆也这样待她,她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
只是这话也不必当着少瑾的面说。
她如今过得好好的,别被这些事坏了心qíng。
周初瑾现在只求周少瑾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生下这个孩子就好。
她叹着气摸了摸妹妹的头。
官哥儿却瞧中了周少瑾chuáng头金钓上垂着的流苏,伸了手要去拽。
周初瑾握住了他的手,不让他去拽。
官哥就在母亲的怀里又蹦又跳的,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周少瑾看着有趣,笑道:“姐姐,你就让官哥拽好了,横竖不过是个流苏,坏了再打一个就是了。”
周初瑾闻言哭笑不得,道:“你以后有了孩子难道也这样宠着不成?”
周少瑾赧然,到底还是让丫鬟取了流苏递给了官哥。
官哥拿在手里就往嘴里塞。
还好周初瑾眼疾手快夺在了手里。
周少瑾目瞪口呆。
吕嬷嬷就在这当口笑着走了进来,奉承了周初瑾一番,又狠狠地夸了官哥儿,这才说明来意。
周初瑾原准备应下的,眼角看见周少瑾遮着嘴打了个哈欠,立刻改变了主意,笑道:“多谢老夫人留膳。只是我出门之前和婆婆说好了早点回去的,只能改日再来打扰老夫人了。”
吕嬷嬷有些意外,但周初瑾的话也在意料之中,她没有多想,去回了郭老夫人。
周初瑾趁机起身告辞。
周少瑾还想留留姐姐。
周初瑾却不让她下chuáng,道:“你好生歇了,我过几天得了闲再带着官哥来看你。”
周少瑾点头,商嬷嬷送了周初瑾出门。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周少瑾靠在大迎枕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等她睁开眼睛。已是掌灯时分。
程池已经回来了,换了件家常的青莲杭绸直裰,鸟黑如漆青丝绾着,也没有cha簪,斜斜地靠在chuáng头,正拿着本书在看。
chuáng边立地的宫灯莹莹地照过来,给他镀上了一层光。那拿书的手指根根如玉。修长似竹。
周少瑾鬼使神差地半支了身子,亲了亲他的手。
程池放下书,低低地笑了起来。爱怜地摸着她的脸,道:“什么时候醒得?我都不知道。”
是因为看书看得太入神了吗?
周少瑾道:“你手里拿得什么书?”
程池给她看。
是本《水经注》。
周少瑾曾经翻过,觉得枯燥无味,程池却看得入迷忘我。
她抿了嘴笑。道:“怎么突然看起这类的书来?”说着,坐了起来。
程池就给她背后放了个迎枕。笑道:“我前两天见到宋阁老了,听宋阁老的意思,好像还是想疏浚huáng河。我虽然不在河道总督府了,但若是能帮得上忙还是愿意帮忙的。”
周少瑾还是端午节前宋阁老家嫁女儿的时候她遇到过宋夫人。已经有些日子没见着了。她拉了程池的手,低声道:“你是不是还很遗憾当初杨大人没能疏浚huáng河?”
程池点头,道:“杨寿山太急了。如今章蕙兼着河道总督,哪里有jīng力管这边的事?只怕宋阁老要失望了。”
周少瑾侧身抱了程池的腰。依偎在了他的怀里,安慰他道:“总有机会的!皇上不会看着huáng河泛滥不管的。”
程池呵呵地笑,任周少瑾身上的香气萦绕在他的身边,低头亲了亲周少瑾的头顶,笑道:“那你前世huáng河可曾疏浚过?”
她想了想,道:“好像没有听说过……到是有一年huáng河水很厉害,据说十室九空,好多卖儿卖女的,那年那一带逃到京城来的,家里的仆妇说,走出去全是那边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到了开封呢!”
程池没有说话,神色有些黯然。
周少瑾从他怀里抬头,仰望着他。
他的五官分明,轮廓清逸……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
程泾和程渭虽然和程池长得像,却不像程池这么有气度,要说长得像,程池好像更像二叔程劭。
想到这里,一件事从她的脑海深处窜了起来。
她“哎哟”一声坐了起来,心怦怦地乱跳,如擂鼓,要不是程池躲得及时,就撞到了程池的下颌。
程池也顾不得这些,忙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不是。”周少瑾慌乱地摇头,紧紧地抓住了程池的手,道,“我想起一件事……也不知道对不对……就是觉得奇怪……”
程池略一思忖,低声道:“是前世的事吗?”
周少瑾猛地点头。
程池就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别急,别急。我们慢慢说。我去给你倒杯茶……”
周少瑾拉着程池的手不放:“我不想喝茶。”
程池想了想,妥协地把她抱在了怀里,道:“你想到了什么事?”
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温煦而又柔和的声音,给了周少瑾很大勇气。
她低声道:“我记得二叔父是在娘之前去世的。之前我不清楚,只知道二叔父不喜欢做官,在翰林院里当个侍读,淡泊名利,清贫自守……我嫁了进来才发现,二叔父实际上简在帝心,和皇上布衣之jiāo,只是很多人不知道罢了。按理,二叔父去世,皇上应该有恩诏才是。可前世,二叔父去世的消息过了很久我们才知道。我也就罢了,廖家和程家却一直走动。二叔父去世了,姐姐当时已经开始主持廖家在京都中馈,应该去拜祭一番才是。但姐姐知道的时候二叔父已经下葬,连七七都过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抽丝
这的确有点不合常理。
程池听着就皱皱眉,沉吟道:“除此之外,你还听到了什么?”
周少瑾仔细地想了想,道:“我记得那年丙午,也就是至德二十九年,诣表哥曾来看我,那之前都没有听说什么,突然间就说二叔父bào病而逝,他赶去了杏林胡同。”她有些愧疚地望着程池:“我从九如巷出来之后,就很少和九如巷接触了,就是偶尔听到些什么消息,也是只言片语的。二叔父去世,我没去吊唁。我当时还以为姐姐知道,也就没有和她说这件事。后来姐姐说起来,我才知道姐姐也是事后知道的,去的时候二叔父的棺椁已经南下,回了金陵城。你也知道,为着我的事,姐姐要不是主持着廖家的中馈,根本就不会和杏林胡同有任何的来往。既二叔父去世没有给她报丧,她又怎么会主动去祭祀?说起来,我们姐妹俩人都没有给二叔父上炷香的……”
程池没有作声,神色凝重。
周少瑾忙安慰他:“或者是我想多了。当时我们姐妹和九如巷都闹得那么僵,二叔父猝然去世,可能大家都慌了手脚,一时没顾得上,诣表哥被叫过去,也是因为那时候程证已在京中,他们堂兄弟之间还有来往,他曾去程证府拜访……”
程池安抚般地拍了拍周少瑾肩膀,打断了她的话,道:“你让我想想。”
周少瑾立刻乖乖地伏在他的怀里,不再吭声。
但程池很快就问她:“你说,二叔父去世,没有给你姐姐报丧,而你姐姐之所以知道杏林胡同的事。是因为她是廖家的长媳,主持着京城的中馈,也就是说,杏林胡同之所以和你姐姐还保持来往,是因为廖家和程家是世jiāo的缘故。那你有没有听你姐姐提起过,二叔父去世了,其他的江南世家。比如说申家、方家。有没有去奠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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