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少卿,少卿!”叶紫苏如雨打梨花般搂着方少卿娇柔地抽泣着,方少卿无限缠绵地亲吻着叶紫苏脸上的泪珠……
难怪有人说:“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顾夕颜心酸酸的悄悄溜下了树,连滚带爬出了林子,还没来得及拍身上的脏东西,她就看见墨jú带着端娘行色匆匆朝这边走来。
一个女子抛夫弃子的和qíng人私奔,做丈夫的竟然想考验qíng人是否有资格像自己一样照顾妻子……顾夕颜想想就觉得心口一阵沉闷。
这屋子里的一切,是有人付出了那样的代价维护的,怎么能在她手里破坏了呢?
顾夕颜直觉地不愿意让人知道这屋里发生的一切。
她快步地朝她们跑过去,轻轻地朝她们招手:“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端娘脸色疑重地迎了上来,火冒三仗地说:“你这孩子,怎么是一副猴子德xing,坐不住啊!人家的家务事,要你cao什么心?你知道人家是私奔的qíng人还是外养的姨太太?只仗着三分热心肠就闯到人家的院子里去?……这里也算是天子脚下,什么人没有……”
顾夕颜想想刚才的qíng节,不由承认端娘是对的。她挥了挥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般的说:“好了,好了,您就别说了。”
端娘朝对面努了努嘴,关心地问:“怎么回事?”
顾夕颜不以为然地简单回答:“两口子打架!”
端娘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把顾夕颜拉到林子旁边避开几个小姑娘,低声地说:“姑娘吩属的事我昨天夜里仔细想过,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只是有点难办,还望姑娘耐心等几天。”
火葬在二十一世纪都有些人不接受,更何况在这里。
顾夕颜当然没有异议地点了点头。
端娘见状,放下心来,高声吩嘱墨jú:“墨jú,快陪着二姑娘回屋去,看这身脏衣服,以后可不准这样乱跑了。这栖霞观可不是普通的地方,来来往往都是权贵之士,小心看了不该看的,听了不该听的!”
顾夕颜和墨jú连连点头。
端娘又教训了顾夕颜们一顿,这才急急离开。
到了晚上,丁执事来请示什么时候回盛京,横月语词犀利地打发了他。
端娘到了深更半夜才回来,她满身疲惫地对顾夕颜道:“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教堂,我骗他们说是一个他们的一个教友死了,对方答应偷偷帮我们把人烧了。”
教堂?教友?
是巧合,还是另有隐qíng?
顾夕颜细细思商着。
第十一章心生疑窦
真是天下之大,什么事都会发生。在这个时空里,竟然还有教堂?
等端娘走后,顾夕颜细细地问横月。
原来,夏国只信奉两种宗教,婆罗教和基督教。婆罗教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宗派繁多,教众遍及。而基督教只有不到五百年的历史,是随着前朝李氏太初王朝突然出现和繁盛的,后来改朝换代,熙照承认古老的婆罗教是国教,基督教就渐渐衰败了,朝廷虽然没有明令禁止基督教,但在官员的任命、升迁上都会对基督教徒很明确地抵制,所以现在信基督教的非常少。
顾夕颜沉吟道:“端娘给了他们多少银子?”
横月也面露怪异,说:“端娘给了五百两银子,可他们不收。开始端娘还以为是嫌少,可那牧师说,既然愿意火葬,那就是最虔诚的教徒,他们愿意免费帮忙,并在圣母面前立下誓言,永远不对外人泄露这件事!”
顾夕颜沉默良久,说:“他们来的时候,你叫我一声。”
教堂来人的时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顾夕颜和横月悄悄躲在香樟林。
月上正中的时候,端娘和三个人男人出现在林荫道上,那三个男人都穿着带斗篷的黑色粗布披风,看不清楚面容,脚步非常轻盈,悄无声息地走在端娘身边,像幽灵似的。其中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和端娘并肩而走,端娘轻轻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不住地点头,低头之间,有东西从他的衣襟处滑了出来,在月光下散发着银白色的清冷光芒。
顾夕颜看得明白。
那是一枚十字架。
她心神俱凝。等端娘一行人走得看不见踪影后,她轻轻地靠在身边那棵有着几百年历史,合抱粗的香樟树后面低声地问横月:“你认识字吗?”
横月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地回答道:“在家的时候我娘告诉我认过几个字。”
“那你还记得你启蒙读的是什么?”
“记得,是声韵启蒙。”
“还记得其中的内容吗?”
“记得。”
“你背几句我听听!”
“嗯。”横月眼观鼻,鼻观心地背着:“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对江东……”
顾夕颜脸色凝重地听着,又问:“那你听说过《四书》《五经》吗?”
横月点头:“听说过,那是举业必读之物。”
顾夕颜沉默了一会,轻轻地说:“我们回去吧!”
横月奇怪地望着顾夕颜,聪明地没有多说什么。
她们不紧不慢地朝七里香走去。
顾夕颜心乱如麻,低头思忖着。
横月却突然顿了顿脚步。
顾夕颜不明所以地抬头。
树林的拐弯处,正是香玉馆的门扉。
顾夕颜看到那个方少卿。
夜色中,他穿着一件白月色的长衫迎风而立,飘飘然如羽化登仙般出尘脱俗,温润如玉的眉眼晶莹剔透,竟然嘴角含笑地和顾夕颜打招呼:“你们来了”。
顾夕颜大惊。
难道是知道了那天自己曾在后窗偷窥,现在来找她算账了,或是来警告她别乱说话了……
没等顾夕颜开口,横月上前一步,含羞带怯地问:“公子,您是在叫我们吗?”
这次换方少卿大惊了,他满脸歉意:“抱歉,抱歉,姑娘,我认错人了。”
横月朝方少卿媚然一笑,低头朝前走去。
顾夕颜不敢多看方少卿,立刻跟在了横月的身后,横月猛地一回头,满脸红cháo,目光迷离。顾夕颜顺着横月的目光回首望去,方少卿正踮着脚昂首以盼。
方少卿在等谁呢?
至少有一点顾夕颜可以肯定,他等的人是女xing,而且还是年轻的女xing!
两个人一回到屋里,顾夕颜立刻感觉从心底涌起一股疲惫,糙糙盥洗一番就上chuáng休息了。
当天夜里,顾夕颜就做起梦来。梦中,顾夕颜在看一部发huáng的老旧电影似的。
夕阳照在父亲身上,在弄堂里拖成长长的影子,年幼的顾夕颜趿着鞋子啪啦啪啦地跟着他身后跑,他回过头来对顾夕颜挥手,好像顾夕颜是个烦人的蚊蝇,皱着眉头说:“快回去,快回去,免得奶奶等的不耐厌……”
bī仄的小阁楼里,蓬着童花头的顾夕颜跪在地上伏在小方凳上写作业,堂哥在一旁向伯母抱怨:“我要弹钢琴,没有凳子坐。”伯母跑过来,摸着顾夕颜的头说:“乖,夕颜,让哥哥弹琴。”顾夕颜抱着作业本,靠着墙含着泪低着头不语,等伯母走远了,才喃喃低语:“我,我作业还没有做完,老师明天又要罚站了”……
场景一变,小小的顾夕颜长大了,穿了件翠绿色缀huáng色小花的裙子,站在chūn风风中,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枝头的那枚刚抽牙的嫩叶,旁边却传来窃窃私语:“看,油绿色的卡通T恤配纯白色的少女裙,真是够老土的!”她羞惭地低着头急匆匆地穿过人群……
顾夕颜紧紧抱着在自己身上起伏的身躯,眼角眉梢尽是迷惑,男子埋首在她黑乌的散发间,喃喃低语:“夕颜,夕颜,你真好……一毕业我们就结婚,一起到南方去,那里工作好找……你以后只用在家里给我洗衣服带孩子,我努力工作,养你……”
倏然,顾夕颜眼皮一松,睁开了眼睛。
窗外已是白花花的一片。
墨jú正站在她chuáng前:“二姑娘,您醒了!”
顾夕颜口gān舌燥,半天才反应过来。
怎么又梦到这些!
她懒洋洋地起身,问墨jú:“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墨jú掏出怀表看了看,说:“快十点了。”
顾夕颜点了点头,还有点刚醒来的迷茫。
墨jú一边把纱帐挂起来,一边笑着:“姑娘,您早餐想吃什么?踏làng炖了莲子百合粥,不过杏红一大早去采了点藿香来,水灵灵的,新鲜着的,又解暑……”
每天早上起来为吃什么粥发愁,这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吧!
顾夕颜混混沌沌地想,问道:“端娘呢?回来了吗?”
墨jú点头:“刚回来,要不要我把她叫进来?”
顾夕颜坐到了chuáng弦边晃着脚找鞋:“不用,我去看看。”
墨jú忙蹲下来把脚给顾夕颜穿上,顾夕颜叩了对面的门,横月立刻来应了门,进了屋,端娘正坐在chuáng弦边喝茶,眼睑处一片青色,身边还放着一个四方形的青花瓷瓶。
端娘见了顾夕颜,神色淡然地对横月说:“你去给我们端早饭吧,就这屋里吃!”横月看了一眼顾夕颜,见顾夕颜神色如常,这才屈膝福了福,应了一声“是”。
横月一出去,端娘就用嘴努了努身边的青花瓷瓶:“姑娘,教堂里的牧师为那位姑娘做过祷告了,就是相当于我们这里的道场,你放心吧……只是,这,这怎么办?”语气惶恐。
顾夕颜沉吟道:“栖霞观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
端娘想了想,摇了摇头:“两家如水火。如果栖霞观的人知道这瓶里装的是什么,不把它砸了都是好的……”
顾夕颜想了一会,问:“教堂离盛京远不远?”
“不远,比栖霞观还近些。”端娘说,“姑娘想gān什么?”
顾夕颜笑道:“那就把它寄放到教堂吧,等过段时间我再去奠拜。”
端娘想了一会,说:“也好。放在这里我心里总不安的……”
顾夕颜能够理解,死者为大,现在把人身的尸体烧了,这对端娘来说,可能是一件非常难以接受的邪恶之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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