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王姨娘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惊慌失措。
王姨娘身边的嬷嬷就把我们都赶了出来……我那时年纪小,不知道厉害,只觉得,这满屋子都是王姨娘的人,如果有个什么事,那李氏岂不要吃亏了。
所以我就悄悄地跑到了桂园正屋后面,爬上了一棵正对着后窗的槐树,偷窥里面的人说话。
我看见李氏坐在绣墩上,冷冷地望着王姨娘,王姨娘呢,则跪在地上痛哭流泣,嚷着,以前的人都不在了,你的儿子也承了爵,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只想死个明白……当时,我已经订了婚约,只是出嫁前来看看姐姐,怎么就突然睡在了姐夫的chuáng上,还和姐夫……他比我大了快二十岁,更何况还是我姐夫,我就是再不要脸,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你就跟我说句实话吧,我到了地下,见到姐姐,也能堂堂正正的去见她了……
可不管王姨娘怎样哀求,李氏就是一言不发。
过了没多久,懋生的父亲突然来了,他叫人来把瘫在地上的王姨娘抬回了贤集院,然后狠狠地打了李氏一巴掌,还说,如果不是父亲临终前要我好好的照顾你,我早就把你送到道观去了,还容得你在这里妖言惑众的搅得家里不得安宁。
本来神色木然的李氏,听到懋生父亲的话,呆滞的眸子突然就鲜活起来,放she出明亮璀璨如宝石般的光芒,她拉着懋生父亲的衣袖,反复地追问,你父亲临终前让你好好的照顾我,是不是真的?真不是真的?
懋生的父亲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间就脸色大变。他惊惧地望着李氏,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不会真是我生母吧!”
周夫人表qíng丰富,语调生动,栩栩地讲述着,把顾夕颜带入了那种紧张的氛围里。
“李氏突然掩面而泣。
懋生的父亲失神落魄地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在自己面前哭泣的李氏。
过了好久,李氏才收了声,抬头望着懋生的父亲,说,你也不用胡思乱想,我实话告诉你,你们兄弟五个,你,老二和老三是我生的,老四是王夫人生的,老五是王姨娘生的。
懋生的父亲嘴角微翕,好像要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李氏看了懋生的父亲一眼,冷冷地道,王夫人本答应我,只要我不与儿子相认,她就把你们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可后来,她生了老四,就一心一意想让老四承爵,她是怎么对你的,别人不知道,你难道也不知道吗……既然她不仁,我也就不用讲qíng义,趁着她亲妹妹来做客,使了个法子,让小姨子上了姐夫的chuáng,还怀了孕,她一气之下,就病倒了……没过多久,就死了……
懋生的父亲脸色苍白。伫立良久,转身而去……”
周夫人轻轻地靠在桂园的驳落的大门上,喃喃地道:“我以为,我听到了世上最辛秘的事,惶惶不可终日地过了几天,谁知道,懋生的父亲却向熙照求了封诰,李氏,一下子成了燕国公府的太夫人……我,也成了太夫人身边的管事丫头……尽管如此,太夫人李氏在我眼里,却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待人宽厚,和蔼可亲的主子了……我战战兢兢地在她跟前当差,只盼有一天能够早点嫁出去……可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选中,成为国公爷的姨娘……”
望着满脸痛苦的周夫人,顾夕颜yù言又止。
“那个时候,魏夫人已经滑了三胎,高姑姑说,她的身子,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太夫人就把国公爷叫去,商量着纳妾的事……没过多久,我和魏夫人身边一个姓水的婢女就一起被抬做了姨娘……我不知道水姨娘是怎么回来,可我,自从成为国公爷的姨娘以来,只和国公爷单独呆过一夜,不,还不到一夜,只呆了不到两个钟头……”
顾夕颜吃惊地望着周夫人,心里却想起了魏夫人关于给懋生借腹生子的主意。
周夫人目光幽幽地望着顾夕颜。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让他不愿意再看我一眼……有段时间,我辗转反复,不能入眠,直到有一天,高姑姑告诉我,说我怀孕了……我高兴极了,以为这样,他就会来看看我了。可这高兴劲没有维持几天,徐夫人就告诉我,和我一起怀孕的,还有魏夫人和水姨娘……”
“我隐隐觉得这qíng况有些不对劲,却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劲。”
第二百四十一章前尘往事(下)
周夫人站直了身子,眺望着东北方的贤集院。
“就在这时候,太夫人突然病了。徐夫人主持中馈很忙,魏夫人是连徐夫人都不理睬的,自然没人敢要她来待疾,而水姨娘呢,柔柔弱弱,风chuī就倒,只有我,日夜在chuáng前……所以,太夫人临终前,摸着我日益隆起的肚子,深重心长地告诉我:男人的心要是偏了,你怎么争,都争不过的!想想孩子,就不能意气用事……”
周夫人回望着顾夕颜。
“那个时候,我虽然知道她是在告诫我,却还没有真正的听懂太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夕颜却懂了。
尽管是不怀好意地把周夫人送到了自己儿子的身边,可不管怎么说,望着这个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最后时刻又尽心力地在她身边待疾婢女,她心里,多多少少生出了几份怜爱之心,提点她,希望她以后的日子能够平安康顺吧!
“太夫人死后,我日子苦闷,每天呆在榕园做些针线活。那时候,恭顺院虽然住着三位姨娘,可魏夫人出身高门,一向气焰嚣张,连徐夫人都不放在眼里,又比我早进门,我在她面前,总有几份不自在,所以,我和同样是婢女出身的水姨娘就渐渐亲密起来,有时候,她会到榕园来坐坐,我也会去槐园串串门子。
有一天夜里,我在槐园呆得很晚,隔着玻璃窗户,看见国公爷突然来了。我有些慌张,就拉了水姨娘去请安,水姨娘却苦笑着对我说,爷是去看魏夫人的,我们还是别去了,要不然,魏夫人不高兴,爷又要拿下人们撒气了……我当时就怔了,道,魏夫人不是快八个月了吗?水姨娘就红着脸说,爷可不管这些,五个月的时候,就开始在魏夫人屋里歇了。
我吃惊之余,又觉得心酸,不由就和水姨娘说几句抱怨的话。
到了第二天,我后悔不已,觉得自己行事太过轻浮,不应该在同是姨娘的水姨娘面前说那些话。谁知道什么时候,这些话都会成了我‘善妒’的证据。水姨娘却好像不知道其中的蹊跷似的,不仅不以为意地和我说说笑笑,还和我更亲密起来,有什么话,也直言不讳地当着我说开了。我这才知道,原来,爷也只在她屋里呆过一夜。
我们两个好像突然找到了知音似的,有说不完的话。
没过多久,魏夫人的产期快到了,高姑姑住进了槐园,为了给高姑姑腾地方,水姨娘就般来和我一起住。
我和水姨娘一样,都还有两个月才生,在一起就议论着生儿子生闺女,虽然大家都没有明着说什么,可心里都盼着自己能生儿子,魏夫人生个闺女才好。
真到了魏夫人临盆的那日,我和水姨娘却被突然叫了去。
当时,槐园很冷清,全是魏姨娘从娘家带来的人,国公爷脸色yīn沉地站在屋子中央,看见我们进去,看也没看我们一眼,就对旁边的高姑姑点了点头。
高姑姑就把水姨娘领到了一边的屋子里,过了一会,水姨娘出来,又叫了我进去。
我进去后,高姑姑就让我在一旁的胡chuáng上躺下,摸了摸我的肚子,她不像平常那样轻柔的摸,而是使劲地捺着,我心里有些害怕,就叫了一声‘高姑姑’,高姑姑回过头来,小声地笑着安慰我,说,你放心,太夫人临去前嘱咐过,没事的。不知为什么,我一听,反而更害怕了。我哆哆嗦嗦的穿好衣裳,跟着高姑姑走了出去,就看见水姨娘qiáng装镇定地站在一旁。
高姑姑在国公爷耳边说了几句,国公爷点了点头,高姑姑就叫人扶了水姨娘到了一旁的暖阁,让我先回榕园去进去。
我回到榕园,越想越觉得奇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派了身边的丫头去槐园打听的听,可丫头回来说,国公爷jiāo待了,谁也不许靠近槐园,否则,就格杀勿论。我坐立不安地呆在榕园,徐夫人身边的易嬷嬷却突然来看我,还问我,魏夫人是不是要临盆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灵机一动,说,我怎么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啊!
易嬷嬷当时盯着我看了很一会才告辞。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听说魏夫人和水姨娘各生了一个儿子,魏夫人的儿子先出生,是哥哥,水姨娘的儿子后出世,是弟弟。
我当时就呆在了那里。
水姨娘和我,都是还有两个月才到产期……我又想到了那天高姑姑说的话,突然间就明白过来。
原来,我和水姨娘怀孕,就是为了保证魏夫人能生出儿子来。”
望着周夫人带着悲痛的笑容,顾夕颜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从那天起,我就天天在显天大神面前敬香,希望他保佑我顺利的生下一个闺女。可没想到,我还是生了一个儿子。”
说到这里,周夫人朝着顾夕颜粲然一笑。
“当繁生依偎在我的怀里,使劲地吸吮着我的rǔ汁的时候,我突然一下子明白了太夫人的话。不管真相是什么,不管国公爷原来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孩子,我都要坚qiáng地活下去!
从那以后,为了繁生,我愿意卑微屈膝地活着,不敢再有任何声响。我看着水姨娘搬到了桂园,看着国公爷以她的名义在恭顺院和松贞院之间开了一道角门,看着她锦衣玉食,仆妇成群,看着她和徐夫人来往频频……却连开口提醒她的勇气都没有……直到有一天,齐瀚突然对别人说,他才是庶长子……我就知道,要出事了,可我没想到的是,国公爷的心会那么狠……”
周夫人闭上了眼睛,眼角有一滴泪滴下。
顾夕颜yù言又止。
周夫人,怕是想到了当年槐园发生的事吧!
周夫人缓缓张开了眼睛,被泪水浸湿而显得幽黑润泽的眸子里充满了悲伤的味道。
“那是懋生去西北大营后第一次回来沐休,国公爷让我带着繁生去槐园小聚,我不敢慢怠,帮繁生换了一件衣裳就匆匆赶了过去。国公爷见了我们,也不见欢颜,一直皱着眉,我小心翼翼地立在一旁不敢吱声,然后水姨娘就带了齐瀚来,我正要上前和水姨娘见礼,国公爷却突然对我说,这屋里,就你的手艺还行,去做几个汤圆给孩子们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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