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员工迟疑地看向自家BOSS,“这——”
“那就不用了。”沈泽臣温和地对他笑了笑。
出乎众人的意料,浑身都是高岭之花气息的BOSS在女朋友面前却温柔得不像话,被‘bī’得开掉了自己秘书之后,竟然还能回头开玩笑,“我不会徇私,更不会给你开高薪的,你真的想好了?”
后来的部分他们没有看到,因为一战立威的小老板娘把老板拉进了办公室里,关上了门,直到晚上下班之后才跟着BOSS一起走出来,而且两个人看起来一点儿不像是吵了架的样子,甚至有女员工看到他们进电梯前,BOSS笑着摸了摸小老板的头。
事实上那天连语琪都觉得有点儿奇怪,虽然她知道沈泽臣不会因为这种事qíng跟她计较,但他不但不计较,连开车的时候都时不时地抿唇笑出来这件事……就有些奇怪了。
是她表现得太幼稚,以至于取悦了他老人家?
带着满腹疑问,语琪跟他回了家。
吃完饭下楼散步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到底在笑什么?”
“嗯?”他的睫毛动了动,眼底又有笑意开始闪烁。
几乎已经确定自己被笑话了的语琪凉凉地瞥他一眼,“嗯什么嗯?我被欺负了,找你来给我出气,这很好笑么?”
“没有。”沈泽臣轻轻笑了笑,“只是觉得你终于有点儿小孩子的样子了,挺可爱的。”
“……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笑着移开视线,“你就当我是太无聊了。”
语琪自然是不信,一直用怀疑的目光瞅他,直到晚上两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的时候,她仍然时不时地瞥他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打量。
沈泽臣一开始特别云淡风轻,摆出一副八方不动的姿态任她观察,但最终还是被她盯到了妥协。
然后,经过一番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jiāo谈,她才知道,就像她和阮凝一直以来觉得他‘表现地太好’一样,他也一直觉得她‘表现地太懂事’。
“也许是我的错觉,你和朋友,和纪总在一起的时候……比在我面前放得开。”
语琪最擅长的便是从蛛丝马迹中找到背后隐含的深意,只听到这一句话,她就瞬间理解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许多信息。
感qíng的jiāo流是对等的,在他不断地向她展露自己的时候,也自然地希望她能对他展现出真正的自己,这不是斤斤计较,而是人类的本能。而她被总部造就的“完美”则让这一双方本应对等的jiāo流变成了他单方面的输出。
人都有自保的本能,就算再相信对方不会伤害自己,但当自己坦露了太多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感qíng后,对方却仍然自律自控得几乎完美,这就会无可避免地导致qíng感上的不对等,进而引发不安和疏离。就像你在经过了无数心理挣扎后扭扭捏捏地脱了衣服,愿意为这段关系更进一步而努力,可对方虽然笑眯眯地看着你,却仍然衣冠楚楚,举止有度……这就有点儿打击人了。
也就是说在这段亲密关系中,比起沈泽臣,现在的她反倒成了稍显禁yù的那个,而且她无意间造就了一个更恶劣的qíng况——在朋友、亲人面前都可以无所顾忌,却唯独在他面前处处收敛,像是一种隐形的不信任和排斥。这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觉得受伤,沈泽臣能不动声色地隐忍这么久,都没有对她抱怨半句,已经算是很难得的温柔以待了。
语琪向来是知错就改的,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立刻对短期策略进行了修正,但是仍然有一件事要解决——沟通在亲密关系中是很重要的一环,如果她不能为她的‘矜持’作出一个解释,那么它可能会变成两个人关系更进一步的一个心结。
“你看过《后会无期》没?”她思索片刻,将这句话做了开场白。
相互的默契让两人都知道这是一段长谈的开始,沈泽臣调整了一下姿势,微笑着挑了挑眉,“没有,不过我看过它的影评,怎么了?”他问完就像是明白她想说什么了,一怔之后有些哑然和失笑,“你想说,喜欢是放肆,但爱是克制?”
要说服一个理智审慎的人没有任何技巧,只有一条原则:你所希望对方认可的,应该是你自己也深信不疑的。
他希望她在他面前能够不要‘拘束’,因此语琪没有解释什么——这样很可能会让qíng况变得更糟,她只坦诚地说出了自己作出每个决定时真实的想法。
“我承认自己经常理直气壮地指示江姝和唐悦做这做那,但很少要求你为我做什么;我也承认我跟老头子说话的时候总是没大没小冷嘲热讽,但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却很少出言不逊。你如果觉得这样的我不是真正的我,那么我承认你是对的,真正的我比你面前的这个我尖酸刻薄、任xing嚣张,糟糕一百倍,那个我根本不会让阮阿姨踏进家门一步。”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可你不是江姝唐悦,我答应了老头子,以后会一直提携她们,培养她们是我的责任,因此我也能够心安理得地指使她们;至于我家老头子,他的xing格就是那样子,这是我能找到的跟他jiāo流起来最舒服的方式。”
“而你跟他们都不一样,我这辈子第一次认真地追求一个人,第一次认真地经营一段感qíng。说得难听一些,你是我厚着脸皮追到的,你没有义务忍受我的指派,而且你一直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温和,耐心,纵容我的一切,我也想很好地对你,做一个足够优秀的女朋友——我希望你不要看到我那些不讨人喜欢的缺点,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愉快又放松,我希望你想起我的时候想到的都是我的好,而不是一个傲慢、任xing、尖刻、颐指气使的讨人厌的女孩。”
沈泽臣安静地听她说完这冗长的一大堆话,那双狭长深邃的丹凤眼一直温柔而包容地看着她,直到她停下来后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沉静而安抚,“我没有在指责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放松一些,不要太勉qiáng自己。”顿了顿,他多少有些揶揄地笑了起来,促狭地低头看着她,“之前那段时间里也真是辛苦你了,每天脑袋里要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没必要的事qíng,还要保持年级第一。”
“……要求我一定要考第一的那个人不就是你。”她斜斜睨他一眼,顺势躺下去,头枕上他的大腿,仰起脸看他,“你知道我真的放松下来会是什么样子么?你确定想要一个颐指气使,傲慢任xing的女朋友?”
“嗯,如果你要我说真话的话——”
“嗯?”
他笑起来,“似乎的确不想。”
“……”
“不过我们总要经过磨合才能真正接受对方,有些问题不是掩藏起来就能忽略一辈子的。你觉得自己有很多缺点,我也觉得我有很多缺点,如果你一直藏着你的那些缺点的话,说实话,我也不太好意思表现得太恶劣。”
语琪嗤笑一声,“我可不信你能有多恶劣。”
“哦,你想看看么?”
她感兴趣地半坐起身来,挠了挠他的下巴,“那你来一个?你是想跟我吵架还是跟我打架,你知道的,在这两个方面,我都已经身经百战。”
大概是她这样的调戏多多少少展露了恶劣的本xing,沈泽臣看起来也轻松多了,他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靠,笑着看着她,“不,我的恶劣程度比这个要严重多了。”
“嗯?”
他笑起来,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在腿上转了个方向,正对着餐厅的方向,“看,那边没有收拾的餐盘和碟子都归你了,以后做饭、洗碗、扫地也都归你了。”
“凭什么?”
“凭你是个优秀的女朋友,温柔,可爱,善解人意,一定不会跟我推脱这种事qíng。”沈泽臣学着她的语气拿腔拿调地道,多多少少有点儿揶揄的意味。
语琪气笑了,她刺溜一下子从他腿上爬起来,开始捋袖子,“你这么觉得?抱歉,沈先生,那只是我无害的伪装,真正的我————”她格拉格拉地掰起了手指,很酷地一歪头,“比较信奉武力镇压。”
沈泽臣笑得倒在抱枕上说不出话来,好半天他才直起身来,带着笑把那个抱枕扔向她。
语琪一把接住,摇了摇头,“说真的,这个暗器实在太弱了,你至少得把遥控器扔过来。”
他眼睛里笑意明灭,看上去是真的心qíng很好,“看,就算是这样糟糕的我们也可以很融洽地相处不是么?我懒散,你bào力;你颐指气使,我百般推脱——这样看下来,谁比谁恶劣还真不一定。”
语琪歪了歪头,“这听起来可不怎么美好。”
“嗯,虽然是不太美好,但你真的不去把碗洗了么?”
“沈!泽!臣!”
他笑得特别愉快,“真没想到,你第一次叫我的全名,会是在这种qíng况下。”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懒散无赖,你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
他摸了摸鼻子,笑了一下,“像你一样不讨人喜欢么?”
“可能吧。”语琪看看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微笑道,“不过,我好像还是喜欢你。”
“唔……好突然。”沈泽臣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缓缓地眨了下眼睛,然后他摸了下有些烫的耳根,也轻轻笑了起来,“好吧,我也是。”
她高高挑了挑眉,把抱枕扔向他,“‘你也是’是什么意思?”
他接住抱枕,睫毛弯成一个流丽的弧度,半笑不笑地斜睨她一眼。她不理会他这半不满半威胁的眼神示意,直接弯下腰,猫一样挨过去,准备武力镇压。
可她膝盖刚触到沙发,便听到耳畔一句声线低柔的轻语。
“意思是,纪同学,我也喜欢你。”
语琪动作一顿,继而缓缓地弯起了唇,眼底的桀骜自发地柔化了棱角。
任务,完成。
脑中的数据因任务的完成而自动开始解构和复制,她在欣慰和惆怅之中微微侧过头,本想凑上去给他一个拥抱,可上身前倾到一半,视野中他清俊斯文的面容就忽然定格。
一秒不到,她脑内所储的数据在解构之时全数崩溃为乱码,一股铺天盖地的jīng神压当头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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