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白目,听这佛号,便当知是何人了,你先前不是才刚刚与我提起过他么?”
敖吉虽然对佛门无甚好感,不过到底是曾经为了成圣各家典籍理论都研究过一些的人。更何况韩貅都提醒到了这个地步,再木讷也说不过去。
“原来是地藏菩萨,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说着,敖吉便广袖一挥,原本飘雪纷纷的雪净天中,无形的禁制也就解开,最后一片雪花落地,已然恢复到了之前那个宁静秀美的冰雪世界,只剩下一园桃花,依旧开得烂漫娇艳。
韩貅此时已然回忆起了从前记忆,而敖吉,说也奇怪,他虽然并不曾记得十方世界中的种种,但兴许是梁刹那一世余韵未消,两人不约而同,都在地藏的佛光中感受到清圣莲气。
待地藏菩萨真容显出,便见是一位面目柔和而悲悯的端肃美人,令人见之心折。
《占察经》说:“地藏菩萨发心以来,过无量无边不可思议阿僧祇劫,久已能度萨婆若海,功德满足。但依本愿自在力故,权巧现化影应十方。”
此为说地藏菩萨于无量无边劫修行。早已达到了佛的智慧海,功德圆满具足,早应成佛了。但菩萨发愿要度尽一切众生,故隐其真实功德。以本愿力,自在神通,到处现身说法,普度众生。
《楞伽经》也说:“有大悲菩萨,永不成佛。”是说菩萨以大悲愿力,发愿度一切众生,虽然功德智慧与佛齐等,而不现佛身,始终现菩萨身,于十方世界,度脱众生。
无论从哪一桩中出发,显而易见,地藏王的形象都是充满了真正的、舍我其谁的光辉灿烂,与整体爱重金身的佛门画风不太一样。
是以,即使是敖吉这样对佛门秃驴十分厌烦的“化外牲畜”,也对地藏肃然起敬。
如今出现在敖吉、韩貅两人面前的这尊菩萨,虽然身上佛xing深浓,但却又隐匿于无形,返璞归正。
还是那句话,当真是有对比才有伤害。
不同于之前那燃灯古佛,看似宝相庄严,实则尘缘俗染,这尊菩萨面上染着地狱的风霜疾苦,悲苦深浓,但眼眸深处却又带着温柔慈和。
韩貅凝目静思,忽而松开眉头,笑道:“看来貅当恭祝菩萨,修为有成。较之向前,佛法越发深厚了。”
“这其中也有韩施主的功劳。若非韩施主替贫僧的化身了却那桩心事,方才能令贫僧解开心结。”
清亮的佛音,非男非女,端美的法相,似男似女。
看到这仅仅有一面之缘的菩萨与爱人两人jiāo谈甚欢,说着的是他没有印象的内容,言语之间的默契与相识一笑,更是有一种仿佛没人能cha足进去的“错觉”!敖吉本能地产生了一丝酸楚。
哼,枉费他之前还觉得这个菩萨是贵人!
“师儿!佛门中人惯会套路人,我看你还是离这位修出佛智慧海的菩萨远一些,免得到时候,躲过了燃灯的暗算,躲不过地藏的阳谋啊!”
这话说的,令韩貅和地藏相视一眼,具是忍不住笑了。
韩貅掩唇道:“这话让您见笑了。”
“无妨。”
好在地藏实在是个厚道的菩萨,不忍心继续逗弄这位可怜的痴qíng人,道,“我此次来,原本是想有一个不qíng之请,请二位留燃灯尊者一命。”
前文已经说过,地藏此生早已经做好了不成佛的准备和觉悟,有韩貅在妙相一世,误打误撞的帮助,更是替他一偿夙愿。了却心事之后,最后一桩执念也得到超脱,所以他的修为才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又有了进展。以德报德,方才有了今日相助。
但换而言之,地藏的立场毕竟是佛门,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佛门一大qiáng悍的过去佛燃灯就此殒命在东方一尊龙王手中而坐视不理。
“燃灯虽然对韩施主与巫山神女不起,但还请看在贫僧的面上,饶过他一命。”
“那是不是放过他,从此以后,你和师儿之间也就两清了?”敖吉嗤笑了一声。
韩貅“嗯~”了一声,闻言,敖吉立刻举起两手在脑边,作势认错:“你受了委屈,怎么办当然你来定,小师儿,原谅我这次。”
“哎,你哦~”韩貅摇了摇头,转向地藏:“菩萨也说了,这是你本来的打算。想必你也看到了,如今燃灯已经从生门逃出……”
说着,他忽然叹了口气,做出伤感状:“哎,也是我年少任xing,bī得小吉为我在雪净天种下一片桃林,从此这遍布杀机的雪净天护山大阵,便因此而不圆满。”
其话中之哀伤叹息,仿佛真是为了自己的年少任xing所为而感叹万千。
一旁的敖吉闻言,连忙轻轻拍抚着他柔软的长发:“师儿不要自责了,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qíng愿。至于这杀阵,原本也不是不能改,只是我深知你通晓阵法,定然不会无故有此要求,又宅心仁厚,便明白你其实是不yù我再造杀孽。你的心思我早已知晓,你又何必再隐瞒……”
原本静静看着的地藏,在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
“二位施主,可否顾忌此刻雪净天中尚有一个闲杂人等,要耳鬓厮磨,暂且推移到贫僧走后?就算贫僧对阵法所知甚少,却也能看懂,方才那雪净天的杀阵中,桃林之地,生门死门,全在二位一念之间。”
这话,可算是一个信号。
一语不合就切换到“旁若无人秀恩爱”模式的敖吉与韩貅,闻言双双肃容改色。
“好吧,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不错,我们的确是故意放燃灯逃脱。”敖吉淡淡道,“你们这些佛修,总有些奇诡的手段,打之不死乃是常事,保不齐还有什么厉害法门,涉及命运因果,沾上了便是一桩麻烦。更何况拖泥带水,盘根错节,废了老大力气将燃灯杀了,保不准过不了多久,便会有准提接引来找我的麻烦。”
“主要是……”韩貅慢慢接到,“燃灯佛的根脚与灯有关,这种东西,点之不息,死而复燃,燃灯佛从前带师传教十二金仙,更身为截教副教主,智计不凡,在耍心机一道想必也深有心得。他只身闯入雪净天,想来定有什么保命手段。”
敖吉接到:“比如说魂灯之类的东西。”
地藏菩萨在心中深吸一口气,默诵心经,告诉自己面前这两个人,只是两个深陷qíng缘的痴儿,就算被花式秀恩爱糊了一脸,也不值得动怒、不值得动怒、不值得动怒……
……若是这两个人是在地府,身为地府二把手、用往生咒送不少人进畜生恶鬼修罗道的菩萨绝对能教他们做人!
心经流过心间,菩萨缓缓睁开眼,又是一派天朗气清,悲天悯人。
“在发现二位施主手下留qíng之后,贫僧便想要告知二位,日后还是要谨慎小心。不过看二位心有灵犀,默契十分,想来贫僧的小小提醒,已然是多余了。”
敖吉道:“虽然多余,不过心领。”
韩貅笑着无视了敖吉的话,道:“貅与菩萨的jiāoqíng归jiāoqíng,不过毕竟燃灯佛者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向净土讨要一点赔偿,想来也是qíng理之中吧。”
这是……本来就打算要敲竹杠的意思咯?
“貅与菩萨的jiāoqíng归jiāoqíng,不过毕竟燃灯佛者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向净土讨要一点赔偿,想来也是qíng理之中吧。”
这是……本来就打算要敲竹杠的意思咯?
第126章执子之手14.15
然而此事明摆是出身净土的燃灯算计了东土的敖吉、韩貅与瑶姬,深扒下去,说不准还要再牵扯上之前瑶姬与杨戬之间的恩怨,若是纠察出来其中还有燃灯的手笔,他和西王母可就算是有杀女之仇了。
地藏叹了口气:“的确是合qíng合理。韩施主,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条件,还请直言。”
“称不上什么条件。只是希望接下来菩萨与净土能够作壁上观,莫要cha手到吾等与燃灯佛尊之间的纠葛。”
顿了顿,韩貅举起白瓷茶杯,向着地藏敬道:“你我心知肚明,燃灯佛尊此行定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我们杀不得他,却不能放任有这么一尊佛者在背后肆意谋划,所以,自然需要一些小小自保的手段。”韩貅笑得风轻云淡,温和无害,但说出口的话语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上天有好生之德,菩萨宅心仁厚,想必不会拒绝我们小小的希望吧。”
地藏看向敖吉:“龙王也是如此作想?”
敖吉不置可否:“燃灯对之不起的是师儿,我虽然气,但师儿想要如何,我不会勉qiáng。”
地藏心中松了口气,看到韩貅唇畔噙着的一丝笑意,道:“韩施主今日的恩德,地藏与净土必会记得这份qíng。”说罢,抬起面前的茶杯,回敬。
“哦?我却不知自己又散出去了什么恩德,菩萨言笑了。”韩貅饮尽杯中物,忽而又长长一叹,“说到底,佛尊虽然算计貅与小吉,但毕竟不曾真正下狠手。可是对瑶姬——”
不错,韩貅当然不可能替瑶姬一同做决定。菩萨如今对韩貅与敖吉的“知qíng识趣”、“以德报怨”升起无数好感,闻言当即道:“燃灯佛者对神女与楚怀王所作种种,的确有伤天和,如果可以,莫说净土,地藏自己甘愿做出弥补。”
等的便是你这句话。
韩貅道:“实不相瞒,熊槐之灵之前在凝玉灵泉中被再度打翻,虽然我已经用帝流浆稳定住,但毕竟治标不治本,二人投胎一事已是可不容缓……”
闻弦音而知雅意,地藏菩萨立刻明白韩貅言下之意。但见这俊美神人面上光明磊落,走的分明是中肯持重的阳谋,心中没有丝毫被算计的遗憾,反而颇为赞赏他对友人不离不弃的qíng义,欣然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贫僧虽只为菩萨身,但在地府这一亩三寸地中,尚且能说得上话。若是想要保得楚怀王与巫山神女二人一世qíng缘,幸福安康,却是不难。只是地府轮回池炙热难耐,若要配合,还需孟婆在孟婆汤中加入一味三生石下酝酿而生的忘川河水,自然可护住怀王脆弱的神魂。贫僧原为中间人。”地藏掐指算来,道,“三日后便有一桩机缘,韩施主不若那时入yīn司中来。”
问过瑶姬,得到肯定答复,自此心头一桩事便是在此了结了,韩貅洒然一笑:“如此,便多谢菩萨了,三日后貅必定前来叨扰。”
“那贫僧便扫榻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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