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鬼吃力地抬头,没有辩解,只低低苦笑。
“卑职……该死!请求陛下……行凌迟……之刑……”
又是“哗”一声,所有人都呆住了。
洪泰帝之前的命令就下得够奇怪了,可晏二鬼的回答更让人惊诧。除非他是疯了,要不然,有谁会主动要求受“凌迟之刑”的?殿上一gān人都不明所以,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究竟在唱哪一出。可不管哪一出,赵绵泽为他求qíng都被皇帝训斥了,谁又会再站出来为他说话?
人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
谁也没有料到,洪泰帝微微闭了闭眼,却是看向了赵绵泽。
“罢了,准你所奏!带下去……治。”
……
诚国公府。
八卦婆梅子是带着小跑急匆匆进入景宜苑的,看到正在芭蕉树下说着悄悄话的夏初七和赵如娜,她喘了好几口气,才拍着胸口道,“郡主,不得了,出大事儿了,好像要打大战了,小公爷从宫里回来了。我听说了一个消息,鬼哥回来了……”
当初晋王府发生的事儿,梅子是知qíng人,可赵如娜却是不知道的。夏初七心里“咯噔”响了一下,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却还是狠狠瞪了梅子一眼。
“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整天没事儿cao这些心做什么?赶紧去给菁华郡主添水……”
夏初七很少责怪下人,梅子吐了吐舌头,轻轻“哦”了一声,知道自个儿多嘴了,赶紧把嘴巴给堵住了。可八卦的人一旦不能八卦,心里又揣了那么多事儿,一颗心都是痒痒的难受。于是乎,添好了水,梅子在夏初七与赵如娜说话的时候,一直yù言又止,在边上毛毛躁躁的搔头抓耳,小圆脸儿上写满了“难受”。
赵如娜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又怎会看不出来?
收起手边的绣活,她起身笑了笑。
“今儿时辰不早了,郡主,我也该回去了。”
夏初七不便多留,叫了晴岚过来,把自家前几日捣鼓出来的“嫩肤面膜”拿了一盒,塞在她的手里,嘻嘻一笑,“你看我总拿你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这个面膜是本人独家生产,绝对好用,先前我给你讲了用法,你得坚持用着,你看你这皮肤底子这么来,用了一定会更加水嫩,等咱大牛哥回来,一摸上手,那嫩嫩滑滑的,啧啧,哪里还舍得放手?”
“你个不正经的小蹄子!”
赵如娜脸微微一红,让绿儿收下了,又嗔怨地瞄了她一眼。
“亏得十九叔把你给收了,不然,岂不是一个祸害?”
“祸害才好呢?女人就得做祸害。”夏初七嗤嗤一笑,望了望边上的几个小丫头,又把赵如娜给拉在了一边儿,“娜娜,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又觉得吧,咱俩关系虽近,但那毕竟是你的私事,我说了就是多嘴,讨人嫌。但如今大战在即,我估摸着,大牛哥很有可能会被派去征北,这战一打起来,一年两年,三年两载,谁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再怎么说,你与那个顾太医都过去了,大牛哥才是你的男人。男人啊心肠再硬,咱也得把他化成绕指柔……娜娜,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说了好长一串,赵如娜却是赧然一笑,低下了头。
“我懂。”
“那不就结了。你看啊,大牛哥他如今又没纳妾又没娶妻的,这不证明心里装着你么?我晓得你受了委屈,婚礼那天的事我都看见了。可你再想想,连我这个外人都替你委屈,他心里又怎会不知道?只不过男人都好面子,有的时候,咱主动迈一步,没什么委屈的,先哄着他。等往后,咱们再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不好吗?”
赵如娜面色微缓,迟疑一下才说。
“景宜,我早就认命了,不觉得委屈。可他不回来,我又能如何?”
夏初七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傻啊?他不回来,你不能去找他?你是他媳妇儿,他都睡了你,当然得负责任。听我的,你去给他送件衣裳,送碗汤什么的,难不成,他还能赶你回来?”
赵如娜眉头微微蹙了下,轻轻一笑。
“多谢。”
夏初七知道她听进去了,不再多说,又看向绿儿。
“扶好你家郡主,路上小心点儿。”
等赵如娜走了,夏初七这才叫来了话已经堆在喉咙口不吐不快的梅子,仔细问了她打听来的事儿。听说二鬼自请“凌迟”,抹了一把冷汗,心里不免唏嘘。但转念一想,二鬼回来了自然是好事,可这北边战场上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京中会一无所知?
这也太诡异了……
北狄人有那么厉害?
不过,她觉着二鬼这次也算立了大功,老皇帝没有当场杀了他,只怕也是觉得他能在那样的qíng况下逃回来报信,也算是个人物。这样一来,他与赵梓月之间的希望,又多了一层了。
想想,冷汗上来了。
幸好她没有流掉那个孩儿,要不然,那才是真正作孽了。
这日晚上赵樽没有来,她有点儿心绪不宁。把梅子和晴岚都打发了,一个人坐在窗边上,抚着小马已经变白了的羽毛,想来想去实在憋不住了,给赵樽传了一封信。
“大婚将至,烽火又起,郎君啊,你怎么看?”
小马“扑腾扑腾”飞回来的时候,她正将下巴挂在窗椽上听外面芭蕉打竹叶的“沙沙”声。可小马这家伙什么也没有给她带回来。空等了一场,她拍了拍小马的鸽子头,无聊的在屋子里走了几圈,终是一个人趴在chuáng上,将脸埋在了被子里酝酿睡意。
半睡半醒之前,背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她抿嘴一乐。
“阿七……”
听着他低低的喊声,夏初七故意不吭声儿,“呼噜呼噜”装睡。
赵樽立在chuáng边,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轻咳了下。
“睡着了?那爷走了。”
丫就是吃准了他的心思,果然一听这话,夏初七装不下去了,飞快地弹跳起来,猛地一下扑过去,双腿一夹便缠在了他的身上。
“你敢!”
赵樽低头啄她一口,捻了捻她的鼻子,抱着她过去把门给掩上了,才又抱了她坐回在椅子上,端详了片刻她的脸,严肃地问,“阿七,你大姨妈来了?”
他的话问得莫名其妙,把夏初七问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哟喂,你啥意思?没事儿关心我姨妈?”
“没事。”赵樽抱紧了她,声音有些闷。
夏初七拿脑袋撞了撞他的下巴,嘿嘿一乐,又揽住他的脖子,后仰着身子,板着脸问他,“我楚七大仙掐指一算啊,还有十二天咱们就要大婚了。可是爷,我这心里却没着没落的呢?今儿听说北边出大事了,陶经武居然反了?这一回你爹得气死吧?要打大战了,他会不会又想到你?”
赵樽眸色沉沉,面色冷硬,瞄她一眼,没有马上回答。
夏初七眉头一蹙,“说话啊?怎么了?”
“小丫头!”赵樽圈紧了她,低低一笑,“你就放心吧,你这辈子都是爷的人。怎么也跑不了,这个新娘子,你做定了。”
他这么一说,好像她“恨不能嫁”似的。虽然这是事实,可夏初七还有稍稍有点儿脸红,为了掩饰不自在,她撒赖似的在他怀里拱了又拱,一直拱得鬓发乱了,衣裳散了这才漫不经心地从他怀里钻出来,眼珠子乱转一通,嘿嘿一笑。
“哈,我终于晓得了。”
轻唔一声,赵樽抿嘴,掐她腰上的ròu,“什么?”
夏初七偏着头专注地看着他,期期艾艾地问,“你也认为你爹一定会派你去打北狄,对不对?你怕来不及大婚,所以关心我家大姨妈来了了没有来,你想要……想要与我先斩后奏,生米做成了熟饭,就不怕发生什么变故了,是也不是?”
赵樽眸子一眯,咳嗽一声,“阿七你真敢想?”
难道不是?夏初七瞪着他,肠子都气得要打结了,“那你啥意思?”
赵樽面色古怪,想是憋着笑意,叹了一声,“爷是看你qíng绪不稳,这才好心相询。若是阿七实在等不及了,生米煮成熟饭也不是不行,只不过,爷煮饭,可是要收费的,阿七你有银子么?”
靠,还要不要脸了?
看着这个腹黑又傲娇的家伙,夏初七华丽丽的黑了脸。
“爷,你可以稍稍羞耻一下吗?”
……
北边出了大事了,朝堂上更是风雨不定。
大晏与北狄的战争,几十年来从未停歇。从洪泰帝登基以来,这些年,一战再战,战了又战,虽然北狄已经被bī出了大晏的国土,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加上,北狄的游牧民族生存环境恶劣,不南下也不成。所以这些年来,北狄人不停骚扰大晏边境,烽火不断。
如今更不得了,北狄太子哈萨尔居然有本事勾引一名大晏将领,十五万人投敌那是什么效果?不仅如此,他还能成功的封锁消息,利用大晏朝堂大肆庆功的机会,一连夺下大晏数城,并且还借了洪泰帝的圣旨,让陶经武收编了大晏庆州各地方军,这简直就是给洪泰帝的奇耻大rǔ。
这一次,不会再有人讨论“战”与“不战”。
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战,已经在所难免。
只不过在战之前,洪泰帝还有一件事要做。
等谨身殿的人都退下去了,他单独召见了锦衣卫大都督东方青玄。
“说吧,怎么回事?”
洪泰帝语气很是生硬。锦衣卫的qíng报组织遍及大晏的每一个角落,即便是庆州府与开平府那边也不乏锦衣卫的人,如今陶经武通敌叛国这么大的事,居然被瞒得死死的,要不是晏二鬼拼死回京来报,他还睡在自己的梦中,等待着他的军队凯旋。
东方青玄没有马上回答,殿内的火光映在他妖冶的面孔上,多添了一种传说中鬼魅般的妖艳色彩。他微微一阖眼,上前拱手,单膝跪地。
“陛下,臣有罪。”
洪泰帝冷冷一哼,“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给朕jiāo代?”
东方青玄抬起头来,面色不变,轻轻击了一下手掌。
“带上来。”
很快,一行锦衣卫抬了一个又一个穿在尸袋里的尸体进入了谨身殿,粗略一数,足足有十几个之多,那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儿,把空气里原本的淡淡熏香都冲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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