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每一个字都说得极狠,也极冷静。
“沙漠……”
李邈心里狠狠一痛,呆呆看着他。有些真相,真的经不住剥开。
一剥开,里面全是腐烂的亲qíng,血ròu模糊。
“邈儿。”哈萨尔握紧她的手,双目猩红一片,胸口气伏加声,就连声音也变得急促,“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就算我犯了错,也罪不至死。这些年,你不知我是怎样过来的。你不在了,我恨不得陪你去,但你家的仇没报,你的妹妹也没有人管,我告诉自己,我不能倒下,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攻入南晏京师,我要替你报仇,可谁想到,世上竟会有一个赵樽……”
见她眸色变暗,哈萨尔终是又回到了主题上,“我发誓,除了汝宁客栈那一次,我再没与李娇有过半分亲热,我待她好,只是因为你的照顾,实际上我一直不喜她……你信我,好不好?”
说到最后,他声音越说越小,近乎哀求。
她仍是没有回答,他慢慢的从掏出怀里两个半块鸳鸯玉佩来,将玉佩合在一处,接fèng上一个象征爱qíng的“缘”字。他将它完整地放在李邈的手心里,合拢。
“我们曾经起过誓,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生,过去的事,是我对不住你。邈儿,从今尔后,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你放心,你不会bī你做任何不愿意的事。即使你不肯接受我,只要肯呆在我的身边,让我照顾你,弥补我的过失,我就满足了。”
他俊朗的面上,全是痛色,极是让人心疼。
李邈看着他,几次张开嘴,似是想说点什么,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然后哈萨尔紧紧的,抱住了她,闭上了眼睛。她身上的味道,不再熟悉,这不要紧。她xing子的冷漠,也不再熟悉,这也不要紧。只要能抱住她,他的心都是踏实的,是这三年来,从未有过的踏实。
“走了,再看下去,就是限制级了。”
窗外,夏初七从捅开的窗户纸前缩回脑袋,瞥了一眼木然而立的甲一,轻轻说完,“嘘”一声,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步入了风雪飘飞的院子,才身心愉快的背着手,轻哈一声,笑了。
“甲老板,做好事的滋味好不好?”
“好。”
“剩下来的事,就靠他们自己了,这世间,唯独不能帮忙的就是感qíng。”
“是。可她没有被你采血,为何那般虚弱,说晕倒就晕倒?还一病不起了?”
这是甲一难得向她提问,夏初七嘿嘿一乐,很慎重地看着他,“我是谁啊?我不是神医转世的小诸葛吗?我让谁倒,她敢不倒?你没有听说过吗?女人在虚弱生病的时候,最需要男人的照顾,在这个时候呢,男人的体贴也最容易入她的心。”
甲一古怪的看着她,“不向她辞行了?”
夏初七摇头,“明儿哈萨尔会告诉她。我觉得哈萨尔这人还是值得我表姐托付终身的。关键是,我表姐是一个死心眼儿,若是她不跟了哈萨尔,估计这辈子也嫁不了男人。能促成一桩姻缘,那也是我积德行善是不是?”
“不仅是他人好吧?”
甲一今晚的话很多,在她的错愕里,他略带促狭的目光看向她,“关键是你该要的东西,到手了。另外还从他的手上得到不少好处,这才把你表姐卖给他了。”
夏初七脸都不红,理直气壮的翻了个白眼儿。
“我是这样的人吗?”
甲一再次发挥了他严肃的风格,点头,“是。”
“信不信我揍你?”
她说着举起了拳头,甲一很冷静地告诉她。
“你揍不了我。”
夏初七蹙起眉头,快被气死了。赵十九啊赵十九,你诚心整我吧?怎会派了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来与我寸步不离?
想到这里,她艰难的咽了咽唾沫,莞尔一笑,“是啊。我揍不过你,可是甲老板,正因为此,我更加好奇了,你说你这样的睿智,这样的俊朗,这样的厉害,怎会就跟了赵十九做暗卫?”
甲一微微一怔,回答,“是啊。我这样睿智,这样俊朗,这样厉害,怎会就跟了赵十九做暗卫?”
遇到这样的机器人,夏初七彻底服气了。
扭头,她瞄了一眼背后亮着烛火的房屋,低低一笑。
“走,瞧瞧冤家去。”
……
李娇从阿巴嘎郊外被胡和鲁带回来,就关押在城里,夏初七临别前,想去关照一下这个俏冤家,顺便问她一点儿事qíng。
阿巴嘎有北狄驻军,却无专门的监狱。
如今李娇就被关押在北院的一个马棚里。认真说起来,这个马棚比夏初七在大晏京师待过的天牢相比,待遇差了许多,她还没有走近,便闻到里头传来一股子马粪的味道,极是刺鼻。
若不是找她有事,她真不愿再踏入一步。
她来前与哈萨尔的侍从胡和鲁说了一声,胡和鲁亲自带他们进去的。里面漆黑一片,黑压压的光线里,只能依稀看见一个黑乎乎地人影儿蜷缩在角落里。
胡和鲁捂了捂鼻子,把手上的油灯递给了夏初七。
“我在外面等着。”
这是一个懂事的人,知道避讳。
夏初七暗赞一声,却低低喊住他,“她身上的箭伤包扎过了吗?”
胡和鲁摇了摇头。可他不知她来的意图,回答得极是保守,“没有得到太子殿下的命令,我们不敢给她包扎。不过,乌仁公主那一箭没有she中要害,侧夫人她命不该绝,死不了。”
夏初七听完,猛地一下拎起手上油灯,直接照到他的脸。
“朋友,好心提醒你,她不是太子的侍妾,侧夫人这尊称还是免了吧。你这句话,要是在你们太子殿下面前说起,脑袋怎么掉的都不知道。”
胡和鲁被她吓了一跳,了解她是与李娇有怨了,赶紧摇头,“嘿嘿,我们说习惯了,下次不敢再说。”
“咯咯咯!夏楚,你个小贱人,你来啊,你来杀了我啊。”
马棚里突兀地传来一阵怪异的笑声,像是李娇发出来的,但却嘶哑得不成样子。大概是她听出夏初七的声音了,接着就是好一阵吃力的谩骂。
胡和鲁瘪了瘪嘴,告诉夏初七,“这贱人从关入马棚就开始骂了,先前几个兄弟听不下去,进去收拾了她一顿,乖顺了一会,这又骂上了。”
从侧夫人到贱人,真是个利索人。
夏初七冲他一笑,“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胡和鲁点头下去了,夏初七把油灯jiāo给甲一。
甲一老实的拎着油灯,由着她抱着双臂,看上去像是摆酷,实则是避免踩到马粪的慢悠悠走了进去。别说,地上“马地雷”很多,不踩到极有难度,等她好不容易才角落里看见李娇的时候,发现这位几个时辰前还光彩夺目的女人,如今正蓬头垢面的蜷缩在稻糙上,身子贴着墙,头上是糙,身上也是糙,浑身上下都是血腥味儿与马粪的混合,极是难闻。
她捂着鼻子,低低哼一声,“臭吗?”
甲一回应,“臭。”
她回头看他,“那你去外面等我。”
甲一摇头,“不行。”
“……”
如非必要,夏初七要问李娇的话,她真的不想让另外的人听见。但甲一这块牛皮糖是怎样也扯不开的,他已经听去了她与哈萨尔的秘密,这个看来也例外不了。她默了默,还是无奈地叹口气。
“娇表姐。”
夏初七喊了李娇一声,蹲下身来。
“想不想我替你包扎伤口?”
“我呸!”李娇呸了她一口,捂着受伤的右肩膀,满目都是怒意,“你若有这等好心,我怎会在这里?夏楚,你这个小贱人,你陷害我,你一定会遭天打雷劈的。”
夏初七笑吟吟的看着她,“娇表姐,不要这样生分嘛?”
李娇yīn冷冷地看着她,抬起了头来。
“你敢拿我怎样?”
夏初七笑了,“你如今敢这般有恃无恐,不就是仗着我表姐她不会杀你吗?”
说罢见李娇面色一变,她又是一笑,“不过你恐怕要失望了。我来的时候见过她了,她与沙漠哥哥感qíng好得很,她不想见你,今生今世也不想。她更没有为你求qíng,一个字也没有。娇表姐,你说说,她若不肯为你求qíng,沙漠他会怎样待你?你要杀的,是他最爱的女人,宁愿用生命去保护的女人。”
她每一个形容词,每一个称呼都用得毒。
一字一字,就像在往李娇的伤口上撒盐。
当然,笑着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这招儿最毒,最让对手痛苦。这也是她从东方大都督那里学来的。
果然,李娇呼吸急促起来。
“你骗人,我姐姐不会不管我的。”
“哈,你不信我?不如赌一把?相信我,我若走了,你就没救了。”
李娇不相信夏初七,可却不敢不相信她说的话。
姐姐确实没有为她求qíng。当她第二次举起杀刀的时候,她就从姐姐的眼睛里看见了绝望和失望。她不会再为她求qíng了,若她要帮她,在她拍马要离去之前,就该求qíng了。
至于哈萨尔……
她跟了那个男人几年,怎会不了解他的xing子?
他一辈子的温柔与宠爱都给了李邈,除了她之外,即便对他的亲生妹妹乌仁潇潇,也不见得有多热qíng,除了在李邈面前像个人,他平常都像一只毒蝎子,血都是冷的。
他不会放过她,一定不会。
到如今,她不怕死了,只怕不死,受尽折磨。
她看着夏初七,爬起来,跪了下去,顾不得地上脏,连连磕头。
“表妹,你救救我吧,看在我俩小时候一起玩耍过的份上,看着我小时候照顾过你的份上,你救救我,我爹他很痛我的,我爹是你的亲舅舅呀,你娘她也极是疼我。表妹,你救救我。”
夏初七目光凉了凉,“我有条件。”
李娇一愣,痛苦的捂着肩,苦笑,“我能给你的都给了,我再无旁的东西可以jiāo换,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夏初七面色严肃,语气极冷。
“你只需要回答我两个问题。”
李娇狠狠点头,“你说,我都告诉你。”
“第一个问题,当年魏国公府的案子,到底是怎样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姒锦 宫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