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乍然看上去,有点莫名其妙。
可从一路过来留下的话里,夏初七已经可以断定几点。
一、李氏用拼音法留下碑文,是为了呼应这位前辈,这些字并不是她。二、陵墓设计者就是那位自称是盗墓贼的家伙。三、她是一个女人,来自后世。四、她是前朝太祖皇帝的女人,也就是这皇陵里葬着那家伙的女人。
看着这行字,夏初七想,一个女人为自己的男人亲自建造陵墓,是一种什么样的心qíng?她与那个据说很牛的太祖皇帝,又有一段怎样撕心裂肺的qíng感?而一个女人,为了能保护她男人的陵墓不受盗墓贼的盗掘,自然会无所不用其极,将她的本事发挥到极致,八室的机关恐怕只会越来越狠。
“写什么了?”
赵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没什么紧要的,看这个意思,接下来,估计会更加复杂。”夏初七把字面上的意思说给了赵樽,见他沉默的蹙眉思考,想到还要经历一次比一次更可怕的危机,脚步不由迟疑。
“走了。”赵樽拉了她一把。
抬头看着他,夏初七突然红了眼眶。
“赵十九。”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前面经历了那样多的危险,她一直都是笑嘻嘻的不以为意。这是从赵樽入陵见到她开始,她qíng绪最沉郁的一次。
他将她搂入怀里。
“怎了?”
夏初七低低说,“我怕。”
“怕什么?”
“怕我和你缘分短浅,真就死在这陵墓里了。我觉得我还没有活够……我也不是怕死,我是怕死了见不到你。”
“傻瓜!”
赵樽叹息一声,紧紧搂了搂她,“我一定能让你活着离开皇陵。”
夏初七鼻子一酸,揉了揉,又忍不住发笑,笑自己的矫qíng。可大抵是关在里面太久不见天光,她心qíng没有先前那么恬淡了,嗓子眼里说不上来的堵。
出了景室,前面又是一间石室。
不,或者说,是一个水室。
除了他们站立之处,整个石室内就像一个水池子,两侧的石壁均不可攀爬,池水的中间有十来个石墩,应是供人借力过去使用的。这都不可怕,可怕的是那池水,它不是清亮的,而是带着血一般浓重的黑红色,极为瘆人。
“这间是惊室。”
听了赵樽淡然的解释,夏初七了然地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了石壁上的一行凿字。
“风华笔墨,后丶庭尘埃。便天光云影,不予徘徊。纵三千里河山,忆四十年蓬莱。青丝染霜,镜鸾沉彩。此qíng长存,此景犹在!(注)”
这一行字大气磅礴,“qíng”字触动心弦。
更紧要的是,这些并非是拼音,而是文字。
夏初七眯了眯眼,有些奇怪设计陵墓那女人的思维。
“七小姐,快看。”
随着侍卫的声音,夏初七也看了过去。原来池水的边上有一个石案。石案上放着一个凿上去的石壶,还有一些石杯。
“水酒一杯,为君解渴。”
石案上,凿着八个大字。
下方,另有一行小字解释,“池水有毒,酒液无毒。待石壶中的酒液gān涸时,惊室之门方可打开。”
夏初七瞪大眼睛,不由奇怪。
他们一行人走到如今,已是渴得不行,有水酒自然是好东西。可那人凭白无故的为什么这般好心?她慢慢地转过头,走到黑红色的池水的边上,蹲身嗅了嗅。
“有毒吗?”
听见有人发问,夏初七起身回头。
“确实有,还带有腐蚀xing。”
“那酒呢?”
“你们别动,我来看看。”
这个行当,她最是专业,嗅觉灵敏也是她唯一的天赋异禀。
他们都没有动案几上的东西,夏初七也没有拿手去摸,只是微微躬身,凑上去闻了闻,又慢慢拧开石壶的壶口,倒出一杯酒来,闭上眼睛,仔细嗅了嗅,没察觉异样。不放心,又从赵樽的“锁爱”护锁里,取出一支银针试过毒,总算松了一口气。
“果然无毒。”
“真的只是酒?”有人惊喜地问。
“真的。”夏初七放下酒杯,点了点头,“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这里放酒,还给提示?而且,酒液见底,才能开启对面的室门,也就是说,不管喝与不喝,都必须要放光石壶里的酒,到底有什么原因呢?”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除了那个陵墓设计者自己。
“殿下,可以喝吗?弟兄们都渴死了。”
这么久都没有喝水,又经过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qíng,如今听说酒中无毒,人人都有些迫不及待,眼睛发光的看着那个石壶。
赵樽蹙紧了眉头,终是点了头。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若是渴得狠了,想喝,便喝吧。若是能忍,就忍。”
“好嘞。”众人欢喜起来,就着案几上的石杯,在那石壶中贮满了酒,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那个石壶颇大,底部是直接凿在案几上的,不可移动,但壶下方有一壶嘴,斟酒也极是方便。
“舒坦!好酒。”
酒是越陈越香,这酒也是美味。壶嘴一开,便满室清香,实在能勾起人的肚腹之yù。有人喝了,忍不住啧啧称赞。
“这设计陵墓之人,真是大才。”
“是啊,这般jīng巧的东西,也能想得到。”
很快,石壶中的酒液见底。
果然与那人说的一样,在一声“嘎吱嘎吱”的刺耳声音里,池子对面的石门打开了。但是,这边的人想要过去,破解惊室,还是必须从那贮了一池鲜血般的毒水上过去。
“殿下,属下先行试探。”陈景突然出声。
见他满脸坚决,赵樽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小心些。”
陈景应了声是,并不多话,慢慢靠近池边。
在赵樽的侍卫里,陈景的功夫最是厉害,不然也不会成为武状元。但他为人刚硬,不懂得迂回。所以,前面几关,若须探险,赵樽并不指派他,但这一回,他却没反对。
从这边到石室的对面,距离很长,中间只有十二个极为窄小的石墩露出鲜红的水面。石墩与石墩之间的距离也较远,那画面看上去极是惊恐。
夏初七攥紧了心,也补充了一句。
“陈大哥,你千万当心着点儿。”
陈景闻言,突地侧过身来,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赵樽,“你们注意护好殿下和王妃。”
这句话听上去平淡无奇。
实则每个人都知道,若是他有危险,这将便成为临终遗言。每一次探险,都有可能会出现意外,每个人都是一样。
赵樽深深看他一眼,抿紧了嘴唇。
“顾好自己。”
“是。”
陈景试探xing地踏上第一个石墩,夏初七眼睛一瞪,心眼子顿时提到了老高。
只见陈景的脚刚踩上去,那个石墩便开始往下沉。下沉的速度极快,转瞬便要贴近水面,幸好陈景的功夫不错,迅速迈开了第二步,踏上了第二个石墩。
与前面一样,第二个石墩同样往下沉。
只不过,下沉的速度更快。
陈景健步如飞,脚步越来越快,池边的人每个都提起了心弦,眼巴巴的看着他。
毒水的中间,他每多踩一个石墩,石墩下沉的速度便更快一分。到了最后一个,几乎是稍沾就沉。
这个相当考验人的本事,稍稍迟疑,或稍慢一秒,便会陷入带着腐蚀xing的毒水中间,简直太凶残了,看得夏初七脊背上布满了一层冷汗。
好在陈景功夫实在了得,终是安然到达了对面。
如此一来。
这惊门的意思,大家都看懂了。
有功夫的人,纷纷庆幸。
算起来,这不算是最凶险的了。
可夏初七不一样,凭自己的本事她自忖没有办法踩过去,不要说踏过去,就算走两步都不成。瞥了赵樽一眼,她耷拉下眉头,像一只被霜打的茄子。
“我是过不去的。”
赵樽低头,看着她,突的挑眉。
“阿七怕不怕与我死在一处?”
是啊,只能是赵樽带她了,可若是收执不住,两人同时掉下去,可不就是死在一处吗?
心里沉甸甸的,夏初七与他深眸对视,突地翘起唇角,坏笑了一声,“我可以说,她有点迷茫么?”
“……”
见他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她撇了撇嘴。
“gān嘛这般看我?”
“你应当说,与爷赴死,荣幸之至。”
“去,死有什么可荣幸的?”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觉耳边一道风声掠过,一抹红影如破空飞翔之鸟,极快地踩入了池中,脚点石墩,蹿入了对面。
“哦哟,大都督好厉害!”
夏初七咋着嘴,由衷的赞美了一声。
“也很好看。”
瞄了赵樽一眼,她再次由衷的补充了一声。
耳边传来某人不满的低哼,她嘿嘿一笑,抬头看他。原本是想与他开玩笑,可结果真见他黑了脸,又不免好笑。
“小气鬼,我不过看一眼而已。”
赵樽黑着脸,不回答她的话,只拦腰将她一裹,不再多说什么,冷冷一句。
“抱紧我。”
“哦。”
她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只觉得身子一轻,他的人已然踩上了石墩。身子猛地往下一沉,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说不怕是假。
事到临头,人人都会恐惧。
她没有动弹,眼角余光瞟过脚下猩红的潭水,觉得这体验实在太恐怖了。尤其到了后面的几个石墩,她几乎快要惊呼出声。
剩最后一级时,根本无时间再踩。
“殿下小心。”
陈景惊呼一声,便要冲入池水。
可赵樽眉目一沉,却突地提起,纵身一跃,带着她飞身而过,堪堪落地。
夏初七浑身都是冷汗。
“有惊无险,有惊无险,果然是惊室。”
恐惧之心在落地的一刹那散去,她不停拍着胸口,看着赵樽眯着眼直笑,又没有忍住赞美他。
“赵十九,你太厉害了。”
每一次,每闯过一间石室,她都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那感觉极是快乐。因不知前路如何,所以,她都不会忘记感谢和赞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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