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不好。”
紧接着,帐帘被撩开,如风大步进来。
“……拉古拉在yīn山遭遇陈景,刚派人来报!”
“好!”东方青玄点点头,猛地一回眸,定定地凝视着夏初七,目有痛色,“你很好。”
形势顷刻间逆转,事qíng变得令人始料未及,东方青玄冷笑一声,不等夏初七反应过来,人已经撩开帘子大步出去,翻身上马便疾奔而去。那风般的速度,仿若在与时间赛跑,又仿若在抢占一次与尊严有关的胜利。
夏初七怔在那里,好久没有说话。
她的脑子一片糟乱着,也说不出话来。
没错,东方青玄中了赵樽的调虎离山之计。
不得不说,赵十九玩得一出极好的心理战。
陈景离开嘎查村,去了哪里?早已候在了前往yīn山的路上。
东方青玄收到的那封信,有何玄机?不过yù拒还迎。
赵樽的目的是什么?夏初七猜测:一定是为了yīn山皇陵的机关模型。
静默一瞬,想到东方青玄离去时那满是痛楚的一瞪,夏初七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迅速起身套上一件外袍,跑出了毡帐,便要去找赵樽。
不巧,正好赵樽领了人过来。
她心里一急,大步奔过去,双手扯住他的袖子。
“赵十九,你看见东方青玄了吗?”
“嗯?”赵樽目光烁烁,“见到了。”
见到了他,却没有阻止他?赵十九在搞什么鬼?夏初七讷闷的瞥他一眼,有些怀疑自己先前的猜测了。但抿了抿唇,她没有直接问,只是看了看赵樽身后默默跟着的“十天gān”,小声问,“现在我们去哪?”
“yīn山。”赵樽捋一下她被风chuī起的发,声音极淡。
夏初七迟疑一下,小心瞄着他的脸色,道,“东方青玄不会有什么危险吧?陈大哥他们在那里……有多少人?这好端端的,何必呢?”
“你担心他。”赵樽眸光微微一闪。
垂了垂眼皮儿,她老实承认,“……我狠不下心伤他。”
“嗯”一声,赵樽答了,又像是没有答,冷峻的面上根本没有丝毫qíng绪。他探臂过来,牵住她的手,只说了一个字。
“走。”
嘎查村距离yīn山皇陵不算太远,一行几十人迎着黑色出了村,进行的速度极快。可眼看离yīn山越来越近,夏初七的心脏也越跳越快。她的脑子里,几乎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东方青玄那像是恨意的一瞥,整个人神思不属。
“赵十九……”
她拖着声音,想问,又问不出口。
但赵樽又如何能不了解她?掌心一紧,他勒了勒缰绳,放缓马步,近了她的身侧,一把将她从旁边的马背上捞过来,放到自己的马前,让她面向自己而坐。
“说吧,我听着。”
“……没什么要说的了。”
“阿七。”他沉声一笑,低头看着她沐浴在月光下的小脸儿,目光里冷茫如冰,面色也泛着一层微微的凉意,“你以为我故意引开东方青玄,是想坐收渔翁之利,抢下他手上的机关模型,从而把他踢出局外?”
夏初七微微一愕,“难道不是?”
几乎刹那,赵樽的目光黯了下来。
“看来你不了解男人。”也不了解他。
实际上,从东方青玄把宝音带走开始,在很多事qíng上,赵樽便只能任由他来做主导,他也不得不顺着东方青玄设计好的路子在走……譬如此次的yīn山和额尔古。但这些行为,都不是赵樽的风格。
他不想受制于东方青玄,更不可能从此被他捏着鼻子走。对于赵樽这样的男人来说,任何无奈之下的举动,都是有伤尊严的大事,尤其对手还是东方青玄,更是容不得。大抵基于男人之间最原始的敌意,也基于他们两个对同一个女人的爱意,彼此之间,都绝对不肯输给对方半分。
赵樽如此。
东方青玄又如何不是?
所以,他要找回来的,只是面子与尊严,而非皇陵的机关模型。
他得让东方青玄知道,他不是不能,只是不愿。
看着他幽深的眼,夏初七心脏抽搐一下,拉住他的手。
“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我想错了?咱不要那机关模型?”
淡淡勾唇,赵樽没有说话。
他似乎有些生气?夏初七琢磨着他的脸色,脑子像被人灌了糨糊,有些不明白自己今儿到底闯了什么鬼,先前已经把东方青玄得罪了,大抵往后要成世仇了,如今竟然又把赵十九得罪了?
坐在他的身前,她时不时拿眼瞥他,可他一直没有看她,也不与她说话,只有他身上的披风扬起时擦过她的脸,才能让她感受到,这个男人还在……他依旧抱着他,并没有因为生气,便甩下她不管。
唉!邪门儿了。
她闭紧嘴巴,索xing也不再吭声儿了。
在他们的身后,十天gān快马跟上。
糙原的夜色里,一片寂静,除了马蹄声,再无其他。
“赵十九……”夏初七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压低声音拉他的袖子,“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你就说出来,我哪里不对,你也告诉我便是……我这xing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生气了?”
“没有。”赵樽的声音淡淡的,一如往常。
可凭着夏初七对他的了解,凭着两个人多年相处的经验,她就是知道,先前的那句话,似乎伤害到他了。赵十九有豁达的胸襟,但偏生特别计较东方青玄——
这一点,她知。
可这一点,她又无奈。
小意的拉着他,她微微笑着,手慢慢滑到他的手背上。
一下一下的安抚着,她的声音也比常时更为柔软。
“先前我只是觉得,我们……用调虎离山把他骗到嘎查村,他却只是为了看看咱们的闺女……这样一来,我们就算拿到机关模型,也会有一种……亏欠感。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虽然他以前也屡次要挟过我们……但我不喜欠着人qíng。唉,我也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了,赵十九,你能听懂吗?”
她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却期待别人能听懂?
这话又诡异,还不科学,更不是她gān练的风格。
看来是被他们闹糊涂了,脑子不好使。
夏初七想捂脸,很想捂脸。
可没有想到,赵樽低头顺了顺她的头,却淡淡一叹。
“能懂。”
能懂?!夏初七笑了,“赵十九,你钻我脑子里的?这都懂?”
赵樽没有吭声,形势也容不得他再多说。
此时,yīn山的轮廓已然在望,月光下的山峦被银辉一罩,似是为了应景,散发出一种惨淡而苍白的光芒……待慢慢走近,只见那北坡下面,人影纷乱,金铁铿铿,肃杀之气,划破了yīn山的夜色……
在杂乱无章的人影中,东方青玄的身姿尤为引人注目。
他高倨马上,时而飞身而起,时而落回马背,时而与人相缠搏杀,动作矫健、勇猛、姿态也极为优雅……看得人眼花缭乱。
可待再走近一些,夏初七却生生呆住了。
原来,与东方青玄的人战于一处的,不仅仅只有陈景。
除了他们,还有北狄的守陵军队。
到底怎么回事儿?
赵十九要调的不仅是虎,还要一调两只虎?
☆、第283章qíng敌
三方混战的局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还要持续了多久,在yīn山北坡一片震天的厮杀声里,仍着一身丫头装的夏初七,眸色如水,脊背挺直,静静地端坐在马上,淡定地看着赵樽,一眨也没有眨,却没有询问。
整个世界都混乱了。
北狄、兀良汗、赵樽……杀起来了。
漫天似是都有鲜血在飞,天地间一片混沌。
一条又一条的生命,就这般离开了这个世间。
静默许久,沉寂在她眼中的男人转过头来,黑眸深幽如井,琢磨不透,冷峻的面容也仿佛一尊月下的jīng美雕塑一般……平静、平静、平静得几乎qíng绪。
“为什么不问?”
她笑了笑,也很平静,“我可以问吗?”
赵樽目光微微一眯,唇上的一抹凉意便落入她的眸底。就像知晓她的想法似的,他不等她问,便开口道:“除了对我自己的人。旁人的好与坏,生与死,我从不会放在心上。”
夏初七默了。
看着他的眼,她脑海里的时光仿若倒流。几乎下意识的,她又想起了多年前的清岗县,她混迹在人群之中,而他高倨马上,领千军万马呼啸而过,冷漠得离人千里之外。
从那时开始,两个人一路走来,经过风霜,历过雪雨,他也曾在她面前无数次举刀迎敌,但有她在的时候,他属实也是温和的。温和得她几乎都快忘记了,这个男人看似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却有一个外号叫“冷面阎王”,他的锋芒不比任何人少,对于赤luǒluǒ的杀戮与战争,更是不比任何人陌生,他的心肠,也不曾比任何人更柔软——比如眼前那一具具倒下去的尸体,都不会在他看重的范围之内。
确实,这个样子才是赵十九。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便是如此?每个人生来有命,若是太顾及他人的命,也许自己就没了命……虽然入皇陵的方式与我事先响的不一样,但是我懂。”
夏初七静静回答,脸上的qíng绪明明灭灭,看不太真切。但她除了唏嘘与心疼那些被轻贱的人命,感慨时代的不公,对赵十九的做法,说懂,确实也是真心懂的。
赵樽静静盯她片刻,黑眸里的视线变幻不停。
良久,他都没有吭声儿。
惨烈的喊杀声,直入天地。
战马哀鸣,人在嘶吼,天际,突地划过一道惊雷。
“轰”声里,人群里突地俯冲过来一骑,他黑甲黑马,疾驰上前,人还未走近,已然翻身下马,拜倒在赵樽的跟前。
“参见晋王殿下。”
那人正是先前得了命令前往yīn山的陈景,他甲胄上的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太分明,但夏初七却明显地嗅到一股子浅淡煌血腥味儿。
赵樽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
“qíng况如何?”
陈景抱拳,声音与不远处尖锐的嘶吼混杂在一起,显得犹为沉重,“幸不rǔ使命!北狄在yīn山皇陵的守军共计两万八千余人,已斩杀十之八九,余下的苟延残喘,已不足惧!东方青玄所带部众,伤者过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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