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玉惊讶地看向母亲,抬头时,嘴角先翘了起来。
其实皇上赐菜,没人真的馋那两道菜,享受的是这份荣耀,因为皇上每年只会给他看重的臣子赏菜,赐菜既说明了皇上将这家一年的表现看在眼里,给予了肯定,又为接下来的一年打了个开门红。而姚家这样的门户,眼下当家男人没什么功绩,皇上赐菜为的是他与姚老太爷的qíng分,突然不送了,只能说明姚家德行有亏,皇上不再顾念旧qíng。
京城的官太太们一个比一个jīng,皇上这一赐菜,几乎就差直接把德行有亏的罪名扣在姚家头上了,那些官夫人即便猜不出陆家休夫的真相,也不可能再单纯相信姚老太太先前散布出来的谣言。
可是窃喜之后,陆明玉又有点担心,“娘,你说皇舅舅这样帮着咱们,是看在你的qíng面上,还是……”
萧氏摇摇头,沉默不语。
她也猜不透这个皇兄的心思。如果说明惠帝看上小姑子了,但大半年过去了,明惠帝一直都没有任何表示,怎么看都不像对小姑子动了心。可如果没放在心上,明惠帝何至于隔了这么久,还对姚家秋后算账?
第三种可能,就是明惠帝做出此举,其实根本没有考虑他与陆府的私qíng,而是明惠帝亲眼目睹小姑子为求子昏倒,清楚小姑子与姚寄庭闹僵的真相,他觉得姚家行事不够光明磊落,不配再得到这份荣耀。
“静观其变吧。”走到梅苑院门前,萧氏才幽幽地道。
陆明玉嗯了声。这事瞎猜没用,只能静观其变了。
~
楚国公府,回到三秋堂,太夫人单独留下长孙说话,“今晚皇上没给姚家赐菜,你可知晓?”
楚行意外祖母会提到此事,看了太夫人一眼,点点头。
太夫人沉思道:“我就说阿暖她姑姑不像是善妒的脾气,皇上圣明,绝不会无故冷落姚家,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隐qíng。”
“这事与咱们无关,祖母别费心了,早点安歇罢。”二更都过了,楚行有点担心老人家的身体。他父母双亡,是祖父、祖母将他带大的,如今祖父已经过世,只剩祖母一个至亲长辈,楚行不希望祖母太过cao劳。
“怎么无关?等你娶了阿暖,咱们与陆家就是正经八百的姻亲了。”太夫人笑着提醒长孙道。
提到未婚妻,楚行垂下眼帘,没再解释他是说姚家与自家无关。
“行了,早点睡吧,明一早你还得去陆家拜年呢。”太夫人也有点困了,朝长孙摆摆手。
楚行低头告退。
太夫人看着长孙挺拔巍峨的背影,再想想今晚的事,对陆明玉这个长孙媳妇越发地满意起来。明惠帝宠爱陆明玉人人皆知,这次陆斩霸道做出替女休夫的稀罕事,明惠帝竟然还肯替陆家撑腰,可不就是爱屋及乌,主要还是给外甥女面子?
陆明玉在明惠帝心里的分量竟然这么重,那么陆明玉嫁到自家,对孙女婿庆王来说便是锦上添花了。二皇子瑞王因为生母贤妃不为皇上所喜,四皇子刻薄跋扈,聪明反被聪明误,也是不成器的,五皇子还小,怎么看太子之位都是庆王的。
等庆王封了太子,再登基为帝,她孙女便是大齐的皇后!
眼里jīng光闪烁,兴奋劲儿过去了,太夫人才传身边的丫鬟进来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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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陆明玉早早起来,梳洗打扮完毕,领着两个弟弟先去给长辈们拜年。
因为知道楚行今日要过来,陆明玉陪祖父祖母吃完饺子就躲回了梅苑。采桑派人留意准姑爷的动静,听说人来了,立即跑进来打趣主子。陆明玉瞪她,面朝琉璃窗转过去,低着脑袋继续翻看游记,假装在看书。
大概过了一刻钟,院子里传来了年哥儿雀跃的声音,高兴地喊姐姐。
陆明玉偷笑,不用猜也知道,弟弟肯定从楚行那里收到压岁钱了。
“姐姐,姐夫给了我一个十两的金元宝!”
年哥儿颠颠地跑进来,进屋便熟练地踢了鞋子,爬到暖榻里面朝姐姐炫耀。
陆明玉看看弟弟手里金灿灿的大元宝,笑着逗弟弟:“那你还不快收起来,小心丢了。”
“嗯,我装荷包里。”年哥儿拿出自己的小荷包,十分艰难地将元宝塞了进去,塞得太费劲儿,袖子里忽然掉出来一个小荷包。陆明玉被弟弟逗笑了,捡起荷包问他:“你到底准备几个荷包来装压岁钱啊?”真贪心。
年哥儿瞅瞅姐姐手里的荷包,却嘿嘿笑了,扑到姐姐耳边道:“姐夫说了,这是他给你的压岁钱。”
男娃温热的气息chuī得陆明玉耳根痒痒的,一声“姐夫”成功地让陆明玉红了脸,看眼那边的采桑、揽月,陆明玉飞快收起荷包,低声警告弟弟不许乱说。年哥儿一本正经地点头,然后着急地道:“那我去找姐夫了!”
他就是来帮姐夫送东西的。
“慢点走,不许疯跑。”陆明玉不放心地叮嘱弟弟。
年哥儿一边答应一边撒欢跑了。
陆明玉默默坐了会儿,再次转身,悄悄打开荷包……
又是一只小金马,几乎一模一样,个头也不见长。
陆明玉先是笑,跟着微微嘟嘴。什么人啊,上次送的猴子摆明了就是给弟弟们的,两个小家伙一人抢了一只,平时使唤猴子端茶倒水,要么出去叫猴子欺负别的男娃,稀罕得不得了。这次送她的小金马,既没有新意,块儿头也不及他送弟弟的十分之一……
他到底要娶她,还是娶她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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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行想娶的当然是她,正月一过,楚国公府就把聘礼送来了,摆了满满一院子,金玉宝石翡翠,瓷件儿香料家具绫罗绸缎,全都是最上等的,等闲勋贵人家都拿不出来,把二夫人羡慕的,眼睛都快红了。
送了聘礼,顺便递上挑好的三个吉日,请陆嵘夫妻选一个。
陆嵘一看,最早的在五月,中间的是十一月,最晚的明年开chūn。
他冷哼,意味深长地对妻子道:“这人真够狡猾的,摆个明年的做做样子,让咱们误会他不是特别着急跟咱们抢女儿,可阿暖会同意吗?那孩子早就盼着嫁了。”女大不中留,陆嵘试图劝女儿确定楚行能避开那道劫后再嫁,女儿却坚决不答应,非要早点嫁过去,就像对她娘说的,一心想替楚行留个种。
但陆嵘岂会让女儿有变成寡妇的危险?从女儿口中得知淮南王今年入秋会造反,他就开始暗示皇上防患未然,明惠帝早有计较,找个理由把淮南王的王妃、世子“请”到京城久居,淮南王极其宠爱这个王妃,至少这几年,他都不敢轻举妄动。
明年成亲,女儿不同意,冬月成亲太冷,准备起来不方便,那就只能定在五月了。
陆斩不太愿意,奈何去年楚行送的那两只猴子彻底俘获了陆家所有女眷的心,朱氏是最满意的,chuīchuī耳旁风就把丈夫哄好了。
媒人喜滋滋带着陆家选好的吉日,回楚国公府复命。
距离婚期只剩三个月,太夫人担心长孙“不懂事”,把次子叫过来,嘱咐了一番。
楚二老爷也很关心侄子的人生大事,当天就派人jīng心搜罗一箱子chūn宫图,送去了定风堂。
第116章0116
“国公爷,二老爷送了一箱书册,请您过目。”
打发走二老爷派来的小厮,魏腾抱着一尺多高的huáng梨木箱走进上房,肃容道。
婚期定了,楚行正在糙拟喜帖名单,闻言挑挑眉,凤眼看向魏腾怀里的书箱。年幼丧父,二叔对他多有照顾,知道他喜兵书,时常送书给他,或是送些他在外面瞧见的兵器。只是随着他年纪渐长,二叔大概是觉得侄子喜欢兵书可以自己买,无需长辈再帮忙留意,便很少再送书过来,今日怎么,一下子送了一箱?
“先放那边。”楚行没有深思,低头,继续写请帖名单。
魏腾放下东西就走了,旁人送给主子的书信等物,他未经允许从不过目,因此也不知道箱子里到底是什么。这边楚行大概又写了一刻钟的功夫,才把目前能想到的亲朋好友都记了下来,写完查漏补缺,觉得差不多了,放在一旁。
瞥见书箱,楚行忽然皱眉,想到了那年祖母送来的几本艳曲……话本。
但祖母送书是担心他不会给她写信,二叔应该不会无故送那种东西。
走到书箱前,楚行打开盖子,却见最上面两本书封上什么都没有。事出反常必有妖,有过教训,楚行犹豫片刻才捡起左边的那本,打开第一页,入眼的是几段序言。楚行飞快看过,看完了,神色有些不自在。
放下书,楚行扫眼剩下的两摞书册,没有兴趣看,只觉得无奈。
难道二叔觉得,他连夫妻行房都不会?他是没碰过女人,但领兵打仗,军营里将士们休息或喝酒庆功,最喜欢说些荤话,楚行无意听到过几句,怎会不明白其中道理?无非钥匙与锁,刀与刀鞘,契合便是。
只是,想到陆明玉娇小的身影,楚行胸口刚刚腾起的一丝燥热立即被担心代替。
她,受得住吗?
脑海里qíng不自禁想象,可楚行只能想象出她明丽的面容,其他地方,全是衣服。
楚行重新低头,左右思量,再次捡起他刚刚放下的书册,翻过序言,接下来的一页便有图了,却是一对……虽然穿着衣裳却“衣不蔽体”的男女。只一眼,楚行便飞快将书丢回箱子,“啪”地盖上,凤眼紧闭。
画里的女子,让他恶心。
好半晌,楚行才将那画面赶出脑海,厉声喊魏腾进来,命他连着书箱把东西烧了。二叔是好心,但他不需要,等妻子过门,夫妻同榻,他自然懂得该怎么做。便是五六岁的孩童第一次碰到钥匙与锁,他也会试着把钥匙cha进去。
钥匙……
越想越乱,楚行大步去了练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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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大婚定在五月初九,初八这日,大夫人便领着采桑与几个小丫鬟来楚国公府铺chuáng了。
大夫人上有父母下有儿女,夫妻恩爱,正是这次陆明玉出嫁的全福人。
楚行恭敬地将人迎到定风堂,新房就设在他的正房后面,婚后夫妻同住一个院子。
“好了,这边有我看着,世谨去忙你的吧。”大夫人笑着道。这虽然是楚行的新房,但新娘进门之前,楚行也不能进来。
楚行颔首,冷峻的眉眼只比平时稍微柔和了些,看得出很满意这桩婚事,但一点都不像别人家快要成亲的新郎那样喜形于色。然而当他转身,目光落到陆家仆人正往里搬的新房器物上,鸳鸯枕、龙凤被……楚行心头突然蹿出一道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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