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董月儿抬起头,紧张地看着楚随。
楚随神色平静,直视她道:“我要走了。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会给你够你花一辈子的银子,但我不会再回来,说到做到,你不用抱任何希望。我走后,你想嫁人就嫁,不想嫁就一个人住,没有人会管你。”
董月儿才听到一半,便泪如雨下,扑到楚随怀里求他,“时谦哥哥带我走吧,我给你当丫鬟,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求求你了,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已经是你的人,除了你,我谁都不嫁……”
给他当丫鬟?楚随冷笑,不耐烦地将人推开,起身,从袖袋里取出几张银票,递到董月儿面前:“还是那句话,你愿意听我的安排,这些银票都是你的,你不听话,马上离开这里,一人回岳阳罢。”
真带董月儿回京,就她这没心没肺的傻样,早晚会被人套出话来。
因此从始至终,楚随都没想过要带董月儿在身边
他狠心无qíng,董月儿挂着泪的脸刷的白了,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楚随与她对视片刻,收手,要把银票收起来。
“我要……”董月儿终于妥协,哭着抱住了楚随的手。
楚随无动于衷,留下银票,叫上阿满阿贵走了。
董月儿抱着银票跌坐在地上,眼泪流个不停,哭着哭着,突然捂住嘴,gān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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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月儿哭了多久,哭完做了什么,楚随完全不知,他也不想知道。离开鄂州城,楚随望望北方湛蓝的天,忽然意兴阑珊,对两个随从道:“回京吧。”
游学两年,该见识的见识了,不该碰的人也碰了,楚随有点想家了。
一个月后,楚随风尘仆仆地回了国公府。
次孙回来了,太夫人激动地泪盈于睫,qíng难自已,抱着跪在面前的孙子哭了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想历练,两年足够你历练了,以后不许再出远门,一去这么久,简直比要了我的命还难受啊。”
久别重逢,旁边楚二夫人眼睛也酸了,低头抹泪,楚盈、楚湘两个小姑娘哭得更厉害。
楚随连忙挨个哄。
一番叙旧,楚随疑道:“大哥在当值,祖父他老人家去哪了?”祖父年轻时候受了不少伤,老了发作起来疼得厉害,早就辞官在家颐养天年,难道出去会友了?
太夫人好笑道:“你祖父那人,在家闲不住,又去与人下棋了,刚刚派人去叫了。”
楚随点点头。
大概半个时辰后,老国公拄着拐杖回来了,祖孙俩又是一番畅谈,一高兴还喝了两口。
见到阔别许久的亲人,楚随心满意足,沐浴过后,回房休息,舒舒服服睡了半晌。待到huáng昏,听说兄长回来了,楚随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却得知兄长去了祖父那边,楚随正要去找,就见兄长一袭神枢营指挥使官袍,神色凝重地出现在了院门前。
“大哥。”楚随兴奋喊道。
楚行抬头,看到堂弟,他面露惊喜,“回来了?”
楚随点点头,关切问:“看大哥愁眉不展,有心事?”
楚行默然。
他在发愁祖父的身体。上辈子,祖父是今年腊月走的,梦里走的,神态安详。虽说生老病死乃人之必然,但楚行还是希望祖父多活两年。请了不少名医帮祖父调理身体,至于有没有效果,楚行毫无把握。
“一些俗务,不提也罢。”楚行简单敷衍道,反问楚随,“不是说年底回来吗?”
楚随悻悻地摸了摸鼻梁。
楚行明白了,没问,坐到太师椅上,等堂弟自己开口。
“大哥,我不在京城这两年,咱们家是不是得罪陆家了?”沉默许久,楚随还是低声问了出来,他想不到自己哪里惹到陆嵘一家了,不是他,就只能是家人。
楚行挑眉,“何处此言?”
“大哥先告诉我有没有。”楚随有些烦躁地道。母亲给他生了两个姐妹,楚随跟姑娘家玩不到一处,从小最亲近的就是楚行这个兄长,十几年下来,楚随有什么心事,必须找人倾诉时,就会同兄长说。
楚行摇摇头,十分肯定,“没有,咱们与陆家从未闹过不快。”
楚随闻言,眉头紧皱,“那就怪了,什么事都没有,陆三爷为何打我?”
楚行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楚随不想提他那点风流事,但楚随一来希望说出实qíng后能从兄长这里得到蛛丝马迹的启示,二来也是想跟兄长透个底,预防陆嵘一家回京,有意无意将事qíng传出去,届时真惹了麻烦,堂兄提前知晓,好歹能帮他在祖父面前说说qíng。
故楚随挠挠脑袋,把岳阳的事重述了一遍,包括董月儿,只是有些地方说得语焉不详。
楚行听完,面沉如水。
“大哥?”楚随摸不准兄长是在生他还是陆三爷的气,心虚唤道。
楚行头疼,犹抱一丝希望问:“你,你与董姑娘,可有?”
楚随咳了咳,低头,不太服气地替自己辩解,“我是糊涂了,但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还没说完,“啪”的一声,对面的桌子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楚随惊吓地看过去。
楚行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你是说,四姑娘看到你跟那个女人站在一起,当场气昏了?”
楚随不懂兄长为何如此生气,结结巴巴地道:“是,是昏了,大哥知道她为何生气?”
“不知。”
楚行心里很乱,不想跟堂弟说话,冷声逐客,“我还有事,你先回去。”
第060章60
夜幕降临,晚风转凉,定风堂里,楚行负手立在窗前,黑眸沉沉地看着院中那株梅树。
重生后,他做了很多安排,力求改变前世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因为家中始终和睦,便不曾费心,没想到堂弟的婚事竟然会出现变化。陆明玉也是重生的,只看见堂弟与董月儿并肩出现就气得昏了过去,那便说明,上辈子陆明玉知道董月儿这个人。
陆明玉认识董月儿,但不知道董月儿与堂弟的私qíng,所以重生了,她还是喜欢堂弟,被堂弟抱住会偷偷地笑,得知有可能会在岳阳遇见堂弟,她表面装作不在乎,下山脚步却轻盈欢快,如第一次飞出山林的雀鸟。
那上辈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她撞见董月儿跟堂弟同行,便立即猜到前世堂弟的隐瞒?
楚行心烦意乱。
前世陆明玉嫁过来不久,他就出事了,后面的事qíng一无所知,如今只能靠猜测。陆明玉一个新嫁娘,不可能去岳阳,会不会,是董月儿寻到了京城?看堂弟对董月儿的态度,肯定不会承认,陆明玉就相信了堂弟的说辞,结果重生后,亲眼撞破了私qíng?
私qíng私qíng,想到堂弟提到董月儿时的轻描淡写,楚行紧握的拳头又发出了一声响。
两辈子,他都不知道堂弟竟然还有个外室!若非“平白无故”挨了打,堂弟自觉委屈,恐怕还不会告诉他!
楚行越想越气,陆明玉多好的姑娘,无论容貌家世品行都是京城贵女里拔尖的,现在就因为一个董月儿,堂弟彻底伤了人家!陆嵘夫妻都知道女儿上辈子嫁给了堂弟,肯定把堂弟当准女婿看了,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现堂弟有个外室……
换成他,有人敢这么对他千娇百宠的女儿,楚行出手只会比陆嵘更重!
远处传来打更声,楚行扫眼还站在院子里伺候的几个小厮,叹口气,叫人进来伺候。
一刻钟后,楚行躺在chuáng上,毫无睡意。
事qíng已经发生了,生气无用,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他是陆嵘,发现女儿喜欢的男人有个外室,那是绝无可能再把女儿许配给他的,任他怎么悔过都不行。可站在兄长的角度,陆明玉是好姑娘,楚行又希望堂弟能娶到她,让楚家多个贤惠的好媳妇。
“大哥,看见没,那就是我给你挑的弟妹。”
祖母做六十五岁大寿,堂弟将他拉到湖边,指着远处嬉笑的一个美貌姑娘道。
脑海里浮现上辈子第一次见到大姑娘陆明玉的qíng形,楚行烦躁地捏了捏额头。堂弟与他亲如胞弟,有什么心事都会跟他说,所以楚行很清楚,堂弟是真的喜欢陆明玉,喜欢到陆明玉过生辰,堂弟亲手做了一个竹编鸟笼,又去山里猎了许多羽毛艳丽的雀鸟,最后挑出最好看的一只,送礼之前,堂弟还拎着鸟笼到他跟前炫耀,实则变相劝他赶紧成亲。
一边是堂弟对陆明玉的诚心,一边是陆明玉受到的委屈。
不帮堂弟,楚行深感惋惜,帮了堂弟,又愧对陆明玉。如陆明玉那样娇憨灵动的姑娘,就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珍惜宠爱,一点点委屈都不该给她。堂弟没有碰过董月儿,尚有一丝挽回的可能,现在虽然堂弟不要董月儿了,但宅子买了丫鬟仆人伺候着,跟堂弟的外室有何区别?
楚行甚至不能保证,将来哪天堂弟经过鄂州,会不会再去看看董月儿。
罢了,一切随缘吧,如果陆明玉伤透心不肯再嫁堂弟,堂弟再喜欢也不能qiáng迫人家。
闭上眼睛,楚行心平气和地睡了。
毕竟,那是堂弟的姻缘,与他没有太大关系。
一夜好眠,次日清晨,楚行刚刚换好衣服,楚随就来了。
“大哥,你知道阿暖为何生气是不是?”楚行神清气慡,楚随却是一晚辗转难眠,一直在琢磨陆嵘的那一巴掌,还有陆明玉冷冰冰的小脸,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陆明玉也对他拳打脚踢的,哭着说再也不理他。这事处处诡异,楚随觉得,如果不弄清楚,他永远都无法释怀。
“不知。”楚行坐到椅子上,还是那句话。
这是堂弟与陆明玉的感qíng事,是陆明玉今生最大的秘密,如果陆明玉想告诉堂弟真相,她早晚会说,但倘若陆明玉无法原谅堂弟,决定改嫁,那他现在说出来,一旦堂弟借此纠缠陆明玉,bī得陆明玉因为“一女不事二夫”不得不委屈自己嫁过来,便是他的罪过了。
总之他没有资格泄密。
楚随不信,坐在兄长旁边,凤眼紧紧盯着他,“那你昨晚为何发那么大脾气?”
楚行冷眼看他,“我气你假借游学之名,实则在外沾花惹糙,二弟你说实话,除了董月儿,还有没有旁人?”
提到董月儿,楚随心虚又冤枉,无jīng打采地靠到椅背上,“一个都够我后悔的了,哪里还有第二个。大哥你信我,真就糊涂了那一回,我在家一直循规蹈矩,何时胡闹过?当时她衣服湿透了,死搅蛮缠扑过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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