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恶妇!”刘小虎一把抓住手,在门前一推,便让那宋玉楼跌了出去,站不住栽在地上,青石地面擦破了新作的衣裳。
“好啊,你何时又勾搭上这小蹄子?我说呢,怎么见了我如同没看见一般!一天天睡死在书房里,原来睡死在这小蹄子身上了!说,你们背着我偷了几回了?”宋玉楼站起来,扬手就冲那丫头去了,“怎么,如今有了新人,就忘了我这旧人?我告诉你,没得便宜的事!让你们yín汉娼妇如意,等我死了!”
一面将那小丫头打了几下,那小丫头忍不过,一头撞开跑了,宋玉楼见没了人,扭头就冲刘小虎过去了,散着头发拿下鞋子打过来,一行哭一行骂。
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陌生人一般的妇人,刘小虎竟不知身在何处,北风卷过来,直chuī的人身上乍寒,恍惚看到那一日,面前哀哀哭泣的妇人风一chuī不见了。
“我来问你,那一日你是不是算好了才到我跟前的?”刘小虎猛地攥住正在自己身上拍打的妇人,沉声问道。
宋玉楼正一腔闷气,手腕被攥的生疼,拍着挣脱不过,便冷笑道:“怎么?如今还想要我在你跟前软语低声?我的老爷,你也看看你如今的身份!”话音刚落,就被刘小虎一拽,扯到廊檐下,抓起一条马鞭子,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
“你如何骗我?你如何骗我?”打的那妇人躲不过,在地上大哭,正要觉得被打死时,那鞭子忽停了,再看原来是刘小虎抬手往自己身上抽了两鞭子,霎时脸上印下一道血印,吓得顾不得痛起身跑了,哭道:“可是疯了,这日子过不得了。”
“二郎,二郎!”刘氏从屋子里挪出来,又急又气大冬天的出了一头汗,扶着门喘气,喊声惊动了张四,正发着烧的张四从门房里踉跄出来,从疯了一般鞭打自己的刘小虎手里夺过鞭子,倒在地上,手里死死攥着鞭子不放。
“二郎”刘氏终于从门边挪出来,跌倒在发呆的刘小虎身上,抱着就哭,“二郎,娘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咱们休了她休了她去罢了。”
刘小虎被这哭声惊回神,忙扶着刘氏站好,身上虽然火辣辣的疼,但那闷气却散了不少,竟显出一丝笑,道:“是儿子不是,吓到娘了,好,好,咱们休了她去。”
话音刚落,就见换了衣裳匀了脸的宋玉楼走了出来,正好听见了,便冷笑道:“休了我?你们想的倒好!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白让你睡了我一年!要想休也好,这家里的钱你们半点别想带走,这房子也别想要走,你们母子俩收拾东西滚蛋。”
只气的刘氏浑身哆嗦,刘小虎就要去夺张四手里的鞭子,青着脸道:“滚,你这个娼妇!还敢跟我说家产……”
宋玉楼也不怕,将垂下的头发抚了抚,冷笑道:“大人,这话说的要注意啊,睡了我这个娼妇,你也不怕掉脑袋……”
刘小虎气急反笑,道:“好,好,你倒用这个威胁我……我又怕得你?”说着就要打过来,被刘氏一手抱住,哭道,“二郎,你不能扔下娘,咱刘家不能断了香火……”
宋玉楼听了便咯咯笑了,扔下一句:“是了,官人,在家等我,你也该为香火上上心了。”说罢扭着身子出去了。
刘家小院这一番热闹,隐隐约约的传到巷子里,一辆黑马车正停在巷子口,因听见有妇人哭声,便有一个浮làng公子掀车帘来看,笑道:“哭的好可怜,这是谁家的人儿……”说了一时,就见从一门内走出一个大红遍地金褙子,戴着翠面花儿的年轻妇人,身后紧跟这一个细眉细眼的丫头,看上去风流妖娆,走得近了,许是注意有人看自己,妇人便举着袖子挡了半边脸,却又抬眼往这边溜了一眼,见是一个穿着华贵的俊俏后生,便低了头做害羞装靠着墙过去了,到了巷子口,常坐的车过来了,宋玉楼便提裙上去,一面回头看,果然见那后生还盯着自己看,见她看过来,拿着扇子挡了嘴笑。
宋玉楼脸色绯红,低头将袖子甩了甩,啐道:“谁家养的没规矩的。”让绿玉放下帘子,催车走了。
第135章宋娘子深院引风流
话说宋玉楼出了门,一径直往那马行街去了,因正月里,街上更是人如cháo涌,四面的街铺挂红带绿,其中有些彩棚,铺陈着冠梳、珠翠、头面、衣着、花朵、领抹、靴鞋、玩好等物,如今关扑盛行,又赶上过节,这些彩棚都是用关扑的场地,一路行来俱是扑卖商贩的高声吟叫,宋玉楼的车并不在此停留,越过大街,拐进一条巷子去了,走了没多远,到了一座深门大宅前。
绿玉下去叫门,便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簪花妇人开门出来,见是她满脸的脂粉堆起了笑,“夫人来了,我还到今日不来呢。”
宋玉楼已经下了车,听见便道:“怎的,只让赢得来,输了就不许来了?”
说的那妇人只是笑,连声道:“小妇人不会说话,该打嘴,如今大人在家,夫人少不得相陪,胡二姐还让我去请你,我只说别去,扰了人家年轻夫妻的兴致。”一行说一行笑。
宋玉楼哼了声,神色有些黯然,低声道:“他哪里把我当人看……”说着进去了,妇人掩了门。
不多时,一辆黑马车停在巷子口,打内探出一个绿绒袄子的年约三十左右的男人,左右看了,便笑道:“这里是胡娘子的私宅。”
帘子被一柄扇子跳开,露出一张保养甚好,容用华贵的脸,这是个人一眼认不出年纪的男子,戴着金玉冠,穿着白狐皮裘,腰间系一条云龙金带,哦了声,道:“可是那开了赌局的胡二姐?”
先前那男人点头笑了,一行指着道:“别小看她这个门第,端的是深藏不露,一把玩的数,只怕咱们家公主也不敢下。”
“倒是个有钱人家?如此不好办……”男子摇着扇,一脸可惜,放下了帘子。
“驸马爷,莫急,待小的打听了来,住的那地方,断不会是个有钱的……”马车缓缓走起来,掩去了车内低低的谈笑声。
日子慢慢悠悠的过去了,自从听见刘氏说要休了自己去,这宋玉楼在家更是不耐烦,整日打jī骂狗,忽的嚷着要卖了这宅子去。
“原本就罚了俸禄,如今又降了职,家底早就吃光了,还指望我去卖了首饰过活?”宋玉楼站在屋内,看着刘氏说道,“那御赐的宅子咱们卖不得,这一出自然能卖的,如今年也过了,哪里也收拾了,早些搬过去,也换换风水,省得总是霉运连连。”
“你敢!”刘小虎掀帘子进来了,身上带着雪珠子,脚下满是泥。
“吆,这又是打那个心肝家回来了,怎么没个正经相会处?瞧滚得这一身泥,虽说如今是个小官,多少也是个官,仔细丢了脸面。”宋玉楼咬着手指嘲笑道,见那刘小虎扬手冲自己过来,忙往后退了几步。
“给你的休书写好了,你该走就走。”刘小虎半路停了手,几步走到刘氏跟前,问她吃的什么,今日可觉得好些,好似屋内没有宋玉楼这个人一般。
“二郎,你这日日往地里跑什么?大冬天的,也没什么长的,仔细chuī了风。”刘氏捏了捏他的衣裳,感觉有些单薄,心疼几分,“你如今想要上进,如果你爹在,也能帮你几分,也省的你一个人熬得自己……”
话没说完,那宋玉楼就cha话打断他们,道:“休书?你们死了那心!想赶我出去?除非也让太后下个旨。”也不再理会她们母子,自己出去了,也没听见屋内骂,一腔怒火好似打在棉花上,闷得将脚下的木凳踢了去,偏又撞得脚疼。
“夫人,夫人。”绿玉小心翼翼的走过来。
“叫什么丧!我还没死呢!”宋玉楼正一肚子闷气。
“夫人,胡娘子送你的邀贴。”绿玉忙低着头送上一封信。
宋玉楼咦了声,一面接过一面道:“那yín妇怎又想起我了?不就是欠她几个钱,竟让人打了我出来,xing子转的倒快!”看那上果然说请她再去,心里几分狐疑,又几分痒痒。
原来不知怎的,京城贵妇们的家宴突然将她排挤了,没了家宴,自然也没了和她一起玩关扑人,气的宋玉楼只道是因为刘小虎降职的缘故,骂了一通官家的夫人也同那薄qíng的婊子一样,也无法,在家闷了没几日,手痒痒的发狂,先是到街上寻了普通的店面玩,因多是男子,实在不方便,玩的也不入她的眼,听人介绍才到了胡二姐的家里,发现这里玩的可比那些官家夫人慡快的多,几场下来,她光宅子就赢了三处,谁知道这一段许是沾了刘小虎的霉运,刚卖出宅子换来的银子还没捂热就流水般出去了,正输红了眼,又因欠债不还被胡二姐赶了出来,哪里肯罢休。
“夫人,可去的?”绿玉小心问道,被那宋玉楼瞪了一眼,道:“去,自然去的,总不能这yín妇总得意!”
“可是钱……”绿玉几乎是哭丧着脸,忽觉得宋玉楼在自己身上看了两眼,露出一丝笑,道:“绿玉,你这个丫头长得还不错。”顿时觉得浑身冰凉,噗通就跪下了,叩头哭道,“夫人,别卖了绿玉去,绿玉好好伺候你。”
“起来,白日里哭丧,晦气!”宋玉楼啐了口,自己往后去了,绿玉摸着泪忙忙跟去,自是百般小心伺候那妇人换了衣裳,擦粉描眉,因日常带着金镯子都卖了,只得捡了两个银的带了,喷的香香的往那胡二姐家里去了。
那胡二姐其实已经将近四十岁了,面色和善,也不浓妆艳抹,走在街上任谁见了都道是个端庄妇人,内里却是好手段狠心肠,见宋玉楼来了,笑眯眯的迎上去,先是赔了礼,又是赞了她今日的妆扮。
“姐姐也莫拿好话哄我,你那话,谁人敢信得?”宋玉楼白了她一眼,听见屋子里呼喝声声,早按捺不住,不再理会那妇人,抬脚就进,跟一个忽然转过门角的人撞上了。
“哎呀,大娘子勿怪。”宋玉楼觉得一双大手将自己扶了扶,一个男子醇厚嗓音响起,便抬头一眼,见此人好俊的相貌,似乎有几分眼熟,又一身好打扮,便红了脸忙低下头去绕过他进去了。
胡二姐冲那人笑眯眯的打个眼色,见他慢慢跟着那宋玉楼身后去了。
“竟入了王驸马都尉的眼,倒便宜了这yín妇。”往日开门的妇人低声说道。
那胡二姐嘴角显出一丝笑,眼中却没半分笑意,似是自言自语道:“只怕羊ròu吃不到,反惹一身骚,”说这话,两人抬眼看去,见那男子站立于宋玉楼身后,不知道看到什么,伸手去替她指点,看那宋玉楼只低着头,一副娇羞模样,却无避开之意,不由吃了一声笑,转身走开,一面低声道,“如是个聪明的,扭头便走了,还有她的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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