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赛玉听他一说,立刻来了jīng神,却没料到他最后来了这一句,登时脸绯红,啐了一口低声道:“哪个舍不得你!”
刘小虎便嘿嘿笑了,心里想着这话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说了也有些羞意,再看林赛玉低着头满脸通红,眼角似笑非笑,真是个羞怯怯的动人,他与林赛玉结识以来,知道她不是丑的吓人,日常也就没注意过她的打扮模样,今个倒是头一遭见她此种风qíng,一时间不由看楞了。
林赛玉听他半晌不语,诧异的抬头瞧见刘小虎呆望着自己,难道自己如今的皮囊也能让人看得入迷?林赛玉照镜子的时候屈指可数,说起来也不识得自己的模样,这样一想出了神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手指触面惊醒过来,伸手在刘小虎头上一弹,转移话题道:“我正有一事要请教你。”
刘小虎回过神,坐下来洗耳恭听,林赛玉便将水稻前一段的症状讲了,有心考考这个孩子可知道稻瘟,刘小虎听了便皱眉道:“幸好是初期,你拨了病秧做得很好,我记得父亲当年说只要初期及时发现,此病倒无妨,只怕发现不及时,势必造成大灾。”
林赛玉赞许的点点头,看刘小虎依旧皱眉思索,便说道:“拔了病秧毕竟损失过大,可有防治之法?”
如同书痴见了书一般,此时刘小虎jīng神焕发,来回踱了几步,口中念念道:“倒也不是没有,只是没试过。”
林赛玉的确有些意外了,只怕现在江南惯于种稻的老农们也不一定晓得办法,这个生长于北方没出过门的少年竟然知道?便说道:“我估计此病少不得还得再犯,你且说个法子,我回去试试。”
刘小虎便站在桌案前思索半日,慢慢说道:“且试试也好,娘子,你回去备些糙木灰,硫磺粉活在一起,撒于稻叶面,也许管用。”
林赛玉已是张大嘴巴,按捺不住惊喜,站起来一掌排在刘小虎背上,笑道:“孺子可教!”
刘小虎被她拍的只咳嗽,不解的问道:“什么?”
林赛玉因为失态有些讪讪的,忙用话带过,二人商量一番行程,眼看天色不早,刘小虎怕刘氏担心催促林赛玉回去。
“吴越之地近海,定有许多新奇作物,你这一趟要多多留意,海外带来的能吃的物什。”林赛玉想到大宋海运发达,许多农作物正是在宋元两朝传入,或许时间更早只是无人发现而已,如果能提早发现进行种植推广,那可是一件大大功德的事,尤其是能填饱肚子的高产量耐饥之物,例如土豆红薯以及玉米,想到这里林赛玉只觉得浑身火热。
刘小虎点头应了,说道:“我也正有此意,我听父亲大人说过,海外有许多异于我朝的作物,如能引进普及,将惠泽民众,他当年也有意跟船出海,无奈父母在不远游。”说到这里,他的兴致更高,几乎迫不及待的要出发,看到林赛玉关切的眼神,心中一暖回身握住她的手道,“娘子,若不是有你照顾娘,我只怕迟迟无此机会。”
林赛玉立刻又羞红了脸,想要抽回手,却又有些舍不得,被那一句一句的娘子唤的突然意识到,此人是她的夫,是她在这里将要相伴一生的人,抬头看着这张俊秀的脸,这个人是她自己选的,也是她喜欢的吧?于是伸手回握住他,道:“二郎,你放心,家里有我,你一路小心,早去早回,只是别为了让娘安心,自己在外受苦,娘若知道也是会难过的。”
刘小虎点点头,迟疑一下,伸手揽住她,二人静静相依片刻,看日光渐斜,不得再留才送林赛玉下楼。
“娘子,差点忘了大事。”刘小虎又唤道,看林赛玉站定身子询问,一笑道,“还望娘子送些钱来,无钱寸步难行啊。”
林赛玉扑哧一笑,点头转身而去,路上少不得叮嘱佃户几句,只说刘小虎回来拿钱,为进京久住做准备,嘱咐他不可告诉刘氏,以免担心儿子,佃户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笑道晓得了,只笑的林赛玉脸红,次日又托他给刘小虎送钱不提。
刘小虎走后一个月就送了信回来,给刘氏的不过是报平安,而悄悄给林赛玉的则是说些江南见闻,刘小虎文章写得不怎么样,但写起旅游散记倒是有声有色,看的林赛玉躲起来偷偷笑,刘氏看了信便叫过林赛玉,商量再给儿子送些银钱,待拿过账本子一看,二人不由傻了眼,原来刘氏虽然管这帐,但因为林赛玉地里买种进料很是琐碎,也不去细管,而林赛玉有钱就花从不过问还有多少余额,刘小虎往江南走她就给了几十两银子,而其他的钱全部花在建新房子上,单三间卧房里的三张chuáng就花了二十几两,如今呈现在婆媳二人眼前的是空空的家底。
“娘,咱们还有一季白菜萝卜卖。”林赛玉牵qiáng一笑。
刘氏也有些脸红,想自己半生富贵管家,竟然会入不敷出,便道:“也怪我,原本想咱们三个人的家,没什么可cao心的,这后可要用心管起来,媳妇,只是要难为你以后用钱麻烦些。”
林赛玉嘿嘿笑了,只说单凭娘做主,一面宽慰刘氏她们婆媳吃的只不过平常人家的饭菜,穿的也跟村人一样,如今钱紧张也是由于盖房子的原因,只要盖好房子就没什么大开销了。
转眼过去一个月,天气凉了起来,刘氏跟英儿日夜赶出夹衣,而新房子也在这时建好了,刘氏婆媳着yīn阳看了吉日给新房上梁,佃户们俱到场打下手道贺,县城里以翠丰楼为首的许多酒楼都挂红庆贺,送来贺礼,就连县老爷也派人送了果盒,喜得刘氏只掉眼泪,拉着林赛玉说是儿子中举人的光,林赛玉扭头暗笑,却是明白人家冲的是自己家菜地,就连县老爷也是记得自己许诺增产水稻的事,虽然钱不宽裕,刘氏还是吩咐犒赏了匠作,并在新院子的大厅里,摆开宴席看待来人,吃到午晌才散去。
刘氏一天cao劳熬不住,不到天黑就睡去了,林赛玉带着英儿并几个佃户的婆娘里里外外打扫一遍,直到天黑透了才进自己的屋子,这是一处三间连房,按刘氏的说法是等刘小虎高中功名,回来后给他们当卧房用的。
林赛玉踏进房内,关上门雀跃而起,前世今生加起来三十年了她终于有了一个像样的房间了!
不大不小的小厅,桌椅锦蹬不多但摆设齐整,堂中挂着一幅山水图,条几上摆着大香炉,看的林赛玉只咂嘴,左边是书房,只一个书架并书案,落地摆着两个cha花大瓶,右边是卧房,首先入目的就是刘氏用十两银子买的描金chuáng,只不过钱用完了,铺盖还都是旧的,但这足以让林赛玉欢喜如狂,一步跳上去打个滚,多少年了,她终于住上自己亲手置办的新房了,再不用住那yīn暗低矮的土坯房,这房子虽说还比不上当年她在老儿村苏家为奴时,夫人李氏的卧房那样jīng美,但对她林赛玉来说,足够了。
搂着今日刚晒过的暖暖的被褥,林赛玉忍不住小声哭泣,还没哭两声,英儿就在外边急急的敲门:“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快些起来。”
吓得林赛玉顾不上摸一把脸,几步过去打开门,见英儿也散着头,显然刚睡下,“怎么了?可是老夫人……?”
英儿把头摇的飞快,喘口气道:“方才几个人来说,我没敢告诉老夫人,咱们,咱们家的那个大棚,塌了。”
第42章受困处林赛玉谎借官威
此时天已黑透,英儿举这灯,衬得脸发白,她来这里这些日子见到这婆媳俩吃穿节省,生活靠的就是那些新奇种法的地,听来人惊慌的言语,她也慌了,那些盖大棚的材料可是赊来的,全靠着种菜卖了之后还,如果种不成,只有靠卖地来还了。
“塌了几处?”林赛玉扯过衣裳穿上,也顾不得梳头,一面忙忙的跟着英儿往外走,一面顺手将头发拢在脑后扎起来。
“我不知道,几个叔叔们都在外边等着,我怕惊扰了老夫人,没敢让他们进门。”英儿匆忙的走着,举着灯,让林赛玉看清路,只是林赛玉走的太快她小跑着才能跟上,灯摇晃的厉害,在这新修成的小院里投下慌张的影子。
打开门,正围在一起焦急等待的菜农都迎上来。
“几处?可是很厉害?带我去看看。”林赛玉顾不得听他们细说,抬脚就走,英儿忙拉住她道:“夫人,夜里风大,我去拿衣服。”
“你别去,仔细惊醒老夫人,关好门。”林赛玉制止她,急忙忙跟着菜农们去了。
秋夜风寒,一行五个人高举着风灯,让林赛玉看清面前的状况,那连成一片的五个大棚均有损伤,最严重的一个塌了半边,只剩下长长地泥墙。
林赛玉的心如同夜里的风一般凉,这不是大冬天刮狂风下bào雪chuī跨压塌大棚,而明显的是人为破坏。
“我不是让你们着人看着?”林赛玉忍不住恼怒的回身问道,“今日谁看着?”
自从十方村名声大气之后,魑魅魍魉也多起来,因为为了保证收益,林赛玉并没有大方的将此项技术推广,种地虽然看上去是很简单的没有技术的活,但正如刘小虎所说,要种好也是很难的,没有了林赛玉的指导,四邻八村模仿种的蔬菜以及大棚全部失败,就连守着这么近的曹地保种的菜也长得huáng恹恹参差不齐,这世上的人与生俱来的一种劣xing就是我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自从频繁发生菜苗被扒事件之后,林赛玉警觉起来,吩咐这些菜农轮班值夜,以防大规模的偷盗破坏,没想到还是防不住。
一个叫做曹洪的菜农抖抖索索的站出来,林赛玉还没说话,他噗通就跪下了,叩头道:“小的该死,小的贪杯喝多了,睡着了,小的该死。”
不用林赛玉骂,曹洪已经快要悔恨而死,他知道自己这一疏忽造成的结果不仅是刘地主家损失,而且是断了他们这几家菜农的生路,就算刘家不责罚,他也要被其他村人痛骂而死,一时间将头往地上狠狠撞,哭的是痛不yù生,周围无一人劝服,个个都是红了眼,他们的好日子刚显迹象,就要被毁了,两三个大汉都忍不住拭泪。
林赛玉一口气憋在胸口,要骂也骂不出来,只得幽幽吐了一口气,要过风灯去仔细看损失,几个大汉忙紧紧跟着,生怕她在杂乱的地里摔着碰着,一行看下来,林赛玉心里一阵阵发凉,这不是一个人gān的,只怕是四五个壮劳力分工明确一起行事而成,她的眼泪啪啪掉下来,难道只是因为她贪图自己富贵而就要遭此灾难?难道她就应该大公无私一视同仁将此项技术惠及村民?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只是想让生活好过些,一没偷二没抢,靠着上天赐予的先知机会发点小财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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