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御史冷哼一声,“周探花适才在堂上提出疑问,王榜眼却以他和被告相识为由出言讥讽,刚刚后堂合议,怕不也是对周探花有了成见,听不下他的意见,才使得他以缺席相抗吧?崔状元,可是如此?”
又被点名了,崔状元尴尬地道:“十中七八。”
这崔状元果真是个书呆子,有必问答,一点弯也不会拐,王榜眼一急,大声道:“全因周探花言语之中无不存为被告开罪之意,学生为保大明律法之公正,这才据理力争。”
“王榜眼只以讼词为据,对疑点不加理会,也是为保大明之律法公正?”
今天来看热闹的百姓可算是捡着了,没想到看新科状元审案这么有趣。挤在门口的刘成轩可有点着急,好歹他也是一个皇亲,朝庭的面子他多少还是关心的,先是头甲之间的争论不休,现在又是御史当场质问,他那个皇上表弟还真会胡闹,笑话闹得大去了——这么想之前他可忘了他自己也是掺合得劲儿劲儿的,还给万历出奉献案例呢。
正想着呢,忽然觉得身后有人碰他,扭头一看,吓了一跳。万历一身平民装束正站在他身后,用扇子掩着半边脸朝他坏笑。
“刚才摔坏了吧?”万历一边瞄着堂上一边轻问。
刘成轩无语,“您更应该关心一下堂上的qíng况吧?”
万历又小心地观察四周有没有人发现他,捂着嘴道:“都关心,但是现在有点丢人,我就不进去了。”
赶qíng万历原来还打算案子处理得漂亮一点然后当场现身?这回可全砸了。刘成轩gān笑两声,“那个来仪郡主就是个泼妇。”
万历又瞄向苏络,摇摇头,“幸亏当初没动让她进宫的念头。”
“是。”刘成轩拿他的半截扇子扇了扇,“您逃出生天,我们饱受残害。”
万历和刘成轩算是发小,又是亲戚关系,感qíng自然不一般,他这么说万历也不生气,笑呵呵地道:“那也是你愿意!”说完又问:“害你被赶出来的那个是谁?”
刘成轩瞥了万历一眼,没搭腔,忽地高咳一声,吸引来堂上注意。
万历骂了他一句,连忙挤出人群掩面而去,堂上之人却已经看见了他,皆是大吃一惊,全体起立刚要见驾,刘成轩已朝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刘林宁三位大人一对眼,当即宣布退堂,改日再审。
秦怀又暂时地得救了,不过今日一场闹剧似地升堂让所有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全都津津乐道,离开大堂的时候苏绛落后一步,拉住苏络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地低语一阵,听得苏络连连点头,当时就去街上雇了一群说书的,给出周厮的人物原型,让他们加以艺术创作,力求突出这厮不畏qiáng势据理力争的高大光辉形象。虽然不见得能帮上秦怀,但周崇文肯定是受益的,这也是好的。
当天晚上,大理寺传回消息,说重新升堂的日子定在后天。苏络担心周崇文的qíng况,本想马上去找他,但天色已晚,再想起曾心柔母牛护犊般的模样,还是明天再去。
谁曾想硬是没等到第二天,当天半夜曾心柔便拍门来访,一脸急色地告诉苏络,速去大理寺大堂。
苏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曾心柔道:“大理寺来人刚把周大哥叫走,周大哥认为必与秦怀的案件有关,半夜三更实在蹊跷,便让我来通知苏老板。”
苏络连忙叫醒苏绛一起赶往大理寺。临近大理寺时,苏绛突然道:“我们得去找一个人。”
苏络以目光相询,苏绛道:“找刘成轩,有他在事qíng也好打探。”
苏络眨了半天的眼睛,“今天咱们害他被赶出大堂,他肯定还记恨呢,况且他是帮着万燕归的。”
“他想帮万燕归所以更要帮我们。”苏绛让苏络下车,“你先去,我去找他。”
苏络一时间想不透苏绛的想法,心急之下也不再去想,急急忙忙地赶向大理寺。离远看时大理寺内灯火通明,待到了门口却见大门紧闭,苏络拍了大半天的门,才有个衙差出来,苏络忙问道:“周探花可在这里?劳烦为我通禀。”
那衙差道:“周探花正与几位大人议事,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
说着他就要关门而回,苏络连忙推住大门,“是什么事?可是与今天的案子有关?”
那衙差并不回答,用力一推,关上了大门,任凭苏络如何拍门叫喊也不开门了。
苏络扒着大理寺的院墙想蹿上去,无耐功力不够,连墙头都够不着,又绕着大理寺跑了一圈,累个半死也没发现哪个入口开着,回到大门之前,颓然地坐到台阶上,气喘吁吁。
她几乎可以确定那案子出了意外,但是……啊!苏络立马跳起来,她真笨!案子出了意外,万燕归是必到的,要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去万府一探即知。
苏络撒腿就往回跑,累得直岔气,最后跑比走还要慢了,她还是坚持跑着,直到对面出现一辆马车,苏络才瘫倒在马路中间——那是她和苏绛出来时乘坐的郡主府马车。
车夫的技术不错,及时刹了车,救苏络于车轮之下。
苏绛探出头来,跟着探出头来的还有刘成轩。二人见状连忙跳下马车,把苏络弄回车上,苏络一直喘气硬是说不出一句话,刘成轩不可思议地看着苏络道:“早晚都能知道的事,用得着这么拼命吗?”
苏络又歇了一会,连比划带喘气地说:“调头,调头,去万府。”
苏绛道:“我们去过了。”
她说完这话就停下,急得苏络一直瞪她。苏绛少有地犹豫,看着刘成轩道:“你说吧。”
苏络更为紧张,抓住刘成轩急道:“怎么了?”
刘成轩道:“刚刚苏姑娘去找我,说是大理寺这边半夜升堂,肯定是出了事,我一想,燕子应该知道这事,所以就和苏姑娘去了万府……”
苏络抓着他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刘成轩“嗷”地一声,苏络的拳打脚踢又扑天盖地而来,“说重点!”
“马上说到了!”刘成轩紧紧地护住鼻子,“你这个泼妇!”
苏络住了手,眼圈竟然红了,“到底什么事?是不是有关秦怀的?快点告诉我。”
刘成轩怔了一下,长长地轻叹一声,“被秦怀打伤的一个家丁,死了。”
第195章意外(二)
苏络眼都没眨,“说啊。”
苏络听到了,但她qíng愿自己没听到。
刘成轩感受到苏络的心qíng,为难地看向苏绛,苏绛也不知该怎么和苏络再说一次,只得背过脸去不吭声。
刘成轩只得又道:“那个家丁叫张铁,在秦府看守大门。”
苏络隐约想起来那天晚上她到达万府时躺在门前哀嗷的家丁甲,那时候明明那么有底气,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
“今天晚上吃过饭后,李得胜说要小睡一会,很久也没起来,有人去叫他的时候就发现他在吐血,没过多长时间,就死了。”
苏络终于消化了刘成轩的话,怔了良久,摇头道:“不对,这是万燕归搞出来的,秦怀怎么可能打死人。”
刘成轩皱起眉头,“你是说燕子为了报复秦怀,自己把家丁弄死了?别开玩笑了!”
苏络大声道:“怎么不可能!他疯了,现在就想秦怀死,他连娶秦qíng都想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这根本是两码事!”刘成轩也跟着大起声来,“秦怀他是会功夫的,那么多家丁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当时失去理智,顺手拍死一个两个有什么稀奇!”
“怎么没顺手拍死你!”苏络扬手又要打,一下子被苏绛拉住,“冷静点。”
“怎么冷静!”苏络双拳紧缩,捏得关节泛白,眼中满是惊恐,“死了人,要偿命的。”
苏络的声音微微发颤,苏绛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得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持续做这种毫无意义的动作。
“其实你也相信秦怀是有可能打死人的吧?”
刘成轩一句话彻底惹怒了苏络,她一脚把刘成轩踹出车厢,“滚下去!滚下去!秦怀不可能会打死人!”她抢过马夫的鞭子,扬手一抽,驾着马车朝大理寺驶去。
刘成轩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腰大喊,“真要命,我是来帮你们的!”
苏络哪听得进去,苏绛从车窗探出头来喊道:“去大理寺找我们。”
“你停车……”刘成轩走得一瘸一拐。
“停不了,你跑着来吧。”
“真要命!真要命!”等刘成轩拐到大理寺门前时,苏络已经安静下来,靠在苏绛怀里,两个人坐在大理寺前的台阶上。
看见刘成轩,苏绛连忙站起来,“有没有办法进去?”
刘成轩喘了口气,上前拍门,门里大概是得了关照,横竖就是不开门,刘成轩左右观察了一下,摇头道:“要么在这等着,要么回家等着,今天晚上肯定是不会升堂定案的。”
“那我在这等着。”苏络打定了主意不回去,刘成轩却道:“这样吧,你想想怎么去向秦家母女说这件事,这里我来留守,一打探到什么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苏络疑惑地看着他,不相信他会这么好,苏绛道:“你去吧,我也留下。”
苏络现在也没心qíng纠结刘成轩为什么会帮她,朝苏绛点点头,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她没有去秦府,而是转去万府。叫开了门,门内探出一张年轻的面孔,苏络连忙说明来意,想了解一下qíng况。
那年轻人道:“您还是回去吧,我知道您是秦怀的朋友,要是放您进去,我这份差事也得丢了。”
苏络那天晚上曾到过万府,有人认得她并不稀奇,苏络本已做好了吃闭门羹的打算,现在看这门人还算客气,当即拉住他,“那我不进去,求你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门人左右为难地回头看看,跟着又有一人探出头,年纪稍长些,跟着劝道:“你就回去吧,少爷已经去大理寺了,等明天一过堂,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苏络连忙把自己的钱袋塞过去,“二位大哥帮帮忙,人命关天,我只是想知道一下具体qíng况。”
那两人相互看了看,年长那人收起钱袋,“那就与你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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