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络没有回答,她是真心的,并不只是想安慰秦怀,相信秦怀也会明白。
苏络站起身,走到万燕归身边,“今天过后就好好对秦qíng吧,虽然她是因胁迫才嫁给你,但她嫁给你就会一心对你,是真心把你当成相公的。”
万燕归轻轻地哼了一声,苏络明知如此,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又坐回原处,等待最后的判决。
当大人们再次出场,王榜眼已将周崇文同样看为待罪之人,未等判决,便提出周崇文立下军令状一事,周崇文并不辩驳,摘了进士巾帽,站下堂去。
少了周崇文的阻挠,此次合议十分成功,崔状元和王榜眼意见一致,大理寺也并无意见,待问过宁御史后,崔状元一拍惊堂木,“秦怀听判。”
苏络忍不住站起身来,秦怀转过头,与苏络四目相对,最后释然一笑,低下头去,“别哭啊……”
苏络想忍,却又哪里忍得住。
正当崔状元发言到最关键的时候……
“大人……”万燕归骤然开口,同时堂外也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呦呦呦……”
那叫声十分怪异,导致众人忽略了万燕归改朝门口看去,王榜眼脸一黑,“大胆!谁在咆哮公堂!”
“是小人在咆哮。”一把扇子在围着大堂门口的人群之后挥舞,扇柄处拴着一串明珠串成的坠子,在阳光底下熠熠生光。
苏绛轻舒一口气,“终于回来了。”
苏络的心又提起来,刘成轩?自从倚红楼那晚之后,苏络再没见过他,现在他突然出现,会带来什么好消息吗?
刘成轩这么一咆哮,从而得以顺利地从分开的人群中步入大堂,不用挤得十分láng狈。
刘成轩到了堂上,四下看看,像在找人。崔状元不解,“做什么?”
刘成轩疑惑地摇摇头,“在下似乎来早了。”
苏络再忍不住,抢上堂去,“你有什么线索就快说,再不说,秦怀就死定了。”
刘成轩慢条斯理地道:“在下似乎并未说过有什么线索。”他每个字都拉长了音说,听得苏络直抓狂。
崔状元和王榜眼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无耐神色。这案子简直是太麻烦了,不是案qíng麻烦,案qíng出奇地顺利,被告也招供。麻烦的是这件案子背后的人,一会郡主一会皇亲,饶是王榜眼这样一心想在万历面前表现立功的人,也有点吃不消了。
“没有线索就退下!”
“呀呀!”刘成轩用扇子敲敲手背,“王榜眼适才说在下咆哮公堂,现下为何不予治罪?莫不是见我有些特殊身份,便可免罪?”
这回不止王榜眼气到半死,连崔状元也觉得刘成轩过份了。
“大胆……”刁民两个字还是没敢说,崔状元一拍惊堂木,“刘成轩咆哮公堂,掌嘴五十!”说罢令签扔下,把旁边的王榜眼吓了一跳。
没想到这位状元老爷真的敢扔。
右左衙差对视一眼,没辙地上前,刚想架住刘成轩,听审席上的苏绛站起身来,扬声道:“二位老爷,民女不服。”
第213章审判(二)
崔状元气得头大,“你又怎么了?”
苏绛不慌不忙来到堂上跪倒,“民女敢问二位老爷,‘咆哮’二字何解?”
崔状元对这个问题感兴趣,捻着胡子道:“刘禹锡《壮士行》曰‘yīn风振寒郊,猛虎正咆哮。’故咆哮二字为猛shòu吼叫之意;又有葛洪《抱朴子》曰‘咆哮者不必勇,淳淡者不必怯。’咆哮故又作人怒叫喊之解,又有李太白《公元渡河》诗曰……”
王榜眼简直服了,服服的!
“崔状元!”
崔状元gān咳了两声,停止他的解释,向苏绛道:“你是什么意思?”
苏绛道:“听老爷适才解释,‘咆哮’乃吼叫或叫喊之意,民女学识浅薄,从字眼上联想,‘咆哮公堂’之意应是在公堂上大吼大叫,但刘成轩轻言细语,并无吼叫之嫌,又为何做‘咆哮公堂’之解?”
其实咆哮公堂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在公堂上说话大声点或者对官员不敬,都可定为“咆哮公堂”。苏绛就是抠字眼,想不到崔状元不仅不喝止,还帮她一起抠。
看着刘成轩和苏绛一搭一唱地,苏络有些迷糊了,这看起来似乎不太像有线索的样子。
堂上其他几位大人都皱起了眉头,但因不是主审,故而并不轻易开口。王榜眼气得冒烟,“啪啪啪”地连拍几次惊堂木,“带下去,都带下去,你们的事稍后再议,先把重案议完!”
刘成轩拍着扇子一个劲地朝堂外看,看得苏络的心都跟着活动起来,两边的衙差又靠过来,苏绛站起身道:“民女认为,案无大小,为官者必同一视之,不然案件本身在官员心中已有了轻重,断起案来又岂会秉公而行?怕不是重案重判,轻案轻判,如此判法,我大明律法于何处?”
王榜眼头顶的烟冒得更厉害,刘成轩笑呵呵地瞄着苏绛,“歪理,歪理。”
苏绛转过头来,正色道:“你拖延这么久,也该jiāo代清楚,到底在等什么人了吧?”
“这么久还没回来。”刘成轩用扇柄挠挠头,一脸地为难,在堂上踱了两圈,扇子一合,满脸笑容地道:“想起来了,我在等皇上。”
这借口的影子也太明显了,堂上所有人的额上都布了几条黑线。
最先开口的是宁御史,这yīn森老头怒道:“刘成轩,你再信口雌……雌huáng……”为什么结巴了呢?因为他好像的确看着一个眼熟的人头挤在堂外看热闹的百姓中间。
“咳!咳咳!”堂外有人咳嗽,跟着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王榜眼吓了一跳,他刚想喊“不准咆哮公堂”。
于是堂外百姓叩拜,堂内所有人起身接驾。
万历经过刘成轩旁边的时候小声说:“你怎么知道朕在外头呢?”
刘成轩说关键时刻都得有大人物来,帮忙拖拖时间,你也不想你gān妹妹守寡吧?
万历说我不能带头犯法啊。
刘成轩说不用你犯法,就帮着拖时间就行,郑妃不是喜欢太后宫里那尊水晶千臂观音么?赶明儿我也给她弄一尊。
“拖多久?”
刘成轩看看天色,“不知道,怎么着也得拖一两个时辰吧?”
万历不乐意了,说那天都黑了,我还得回去玩躲猫猫呢,顶多一个时辰。
这俩人一见面就嘀嘀咕咕地,万历一直没喊起来,一屋子人就这么跪着。等他们两个嘀咕完了,万历才招招手,“都起来吧。”
没人起得来了,腿都麻了。
于是大家原地休息了十五分钟,万历算是完成了八分之一的任务。然后万历又说谁给我介绍一下案qíng?
王榜眼即时表现了其高超的总结能力,从收到状纸到周崇文立军令状,十分钟不到,全都jiāo代得一清二楚,一个卡壳的地方都没有。
他怎么就不是结巴呢?万历慢慢悠悠地“嗯”了一声,心想我还gān嘛呢?瞥了一眼苏络和秦怀间的无声互动,他倒也真不忍心。关键是他现在gān嘛呢?
万历正琢磨着,一旁的周崇文站出跪下,“启奏陛下,此案尚有疑点。”
“速……”他本来想说速速讲来,后一琢磨,说:“慢慢道来。”
周崇文的口齿也伶俐着呢,三下五除二把出现新证人的事说了,王榜眼跳出来道:“万府家丁俱不能证明此人曾给张铁看过病症。”
万历就问了,那是谁说这人给张铁看过病呢?大家回答,说这话那人在家昏迷着呢,被吓的。
苏络终于看明白了眼前的形势,刘成轩这架式摆明了事qíng有转机,但是转机在哪儿呢?
万历趁着周崇文和王榜眼互辩得口沫横飞之际问刘成轩,“你那什么证据,还来不来啊?”
刘成轩也急死了,关键就是这,他也不确定最后能不能找着证据,不然只需万历开口说等,谁敢不从?主要就是他不知道这证据到底来不来,所以只能拖着。
一个时辰马上就要过去,听着周崇文和王榜眼车轮话翻过来掉过去的说,宁御史的脸色始终没好起来。他掐着时辰呢,再过一刻钟要是皇上还不喊停,他就向皇上抗议。
“咳!”宁御史先咳嗽了一声,万历知道,这老家伙的耐心快用完了。
“皇上……”宁御史刚下至堂中,只厅堂外马蹄声疾,由远至近,刘成轩面露喜色地松了口气,“来了!”
众人的目光都聚向堂外,一个欣长身影逆着阳光出现在衙门门口,围观众人自觉让开道路,等那人到了堂前,苏络不由得呆了。
李如松?他不是走了么?
李如松扛着一个半大小老头儿,那老头儿一直喘气,断断续续地道:“英雄,放我下来。”
李如松放下那老头儿,进至堂中给万历见礼,而后道:“此人便是此案重要证人,张铁吐血的时候,他曾给张铁把过脉。”
王榜眼当即传来万府家丁认人,得到家丁们确认后,向万历申请重审此案。
现在谁也没空说他马后pào,苏络盯着李如松,眼中绽出难言神色,李如松却不看她,瞪着眼朝那老头儿道:“还不把实qíng说出来!”
老头儿看看万燕归,再看看李如松,点头道:“是是。”
第214章所谓真相
案件往往纠结,真相却很快大白。
据那姓陈的老头儿大夫所说,他是城中真医堂的大夫,因老家来信出了急事,才暂时关了铺子准备回老家去,不想临走前有人前来求医,这人就是张铁,说家中管家犯了急症,请他出诊。陈大夫秉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暂且放下家中之事,跟着张铁去了万府。给管家看病抓药,然后离去。不想走了才发现随身银针忘在万府,便又去取,遇李得胜慌张从房中出来,随他前去一看,便见张铁口吐鲜血。陈大夫本又秉着救人胜造浮屠的想法,但给张铁把完脉发现,这家伙没救了,马上就要死了。
古代的大夫都有救穷不救死的习惯,就是宁可救个穷的掉渣给不起诊费的,也不救个马上要死的,要不然岂不是让人觉得自己的医术不行么。何况张铁是真没得救,于是这老头儿就告诉李得胜,说给这人准备后世吧,没人能帮他了。然后拿了东西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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