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步君笑着点头,“先告诉二哥这个消息也好,就算他谈判不成,他也不会过于失望。”
元初一怔了一下,“怎会不成?”
戚步君摇着头道:“听小真说,萧家想借此机会bī二哥jiāo出小彦,二哥定是不肯的,所以结果未必会很乐观。”
二人边说边走,很快便到了晨园,可老爷子竟然不在,晨园的丫头说,昨天与叶真一起出去后,就没有回来。
元初一有些担心,叶真不回来是常有的事,可老爷子?他能去哪?
“别担心。”戚步君笑道:“许是因为今天谈判的事二哥也很为难,就留在赌场商量对策。”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不过元初一还是让卫三去赌场看看,因为三年来,除了去外地访友,老爷子从不会在外留宿。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几天的jīng神一直不太好,心中一旦有了忧虑,整个人都变得焦躁起来,这种qíng绪一直持续到上了马车也没消减。
“还在想二哥的事?”戚步君失笑,“还是想想一会的事吧。”
元初一伸手捂上胸口,微蹙着眉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一直突突的跳,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是你太担心今天的谈判了。”戚步君掀起车帘朝外看了看,“还有多远?”
元初一知道他在岔开话题,却也感激他的贴心,笑着依了他的意,说些别的事qíng,没一会,马车渐慢,已到了胡家的大门之前。
胡士恩的宅子不是很大,却处处透着jīng致文雅之气,不过两扇暗朱色的大门紧闭,略显冷清,不像是要请客吃饭的样子。
元初一疑惑之时,戚步君笑着让车夫将车驾到后门之处,果见那里已停着几辆马车,不大的后门半掩着,门旁颤微微地cha着一朵小huáng花。
“文人墨客就好弄些景致,”戚步君下了车,又自然地回身扶下元初一,看着那小花道:“这叫‘拈花之喜’,名如其事,花如其人。”
“花如其人?”元初一仔细看看那朵小花,便见轻风微动,小花娇不胜拂,果然就像那日在法隐寺内见到的蕊沁一般。“那要是纳个艳丽点的,就弄朵牡丹上去?”
戚步君但笑不语,信步踏入那小小的后门之中。
门内站着两个小僮,见他二人进来略施一礼,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恭敬地道:“请二位出示请帖。”
没想到还得凭帖入门,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范有人趁机白吃白喝,好在元初一已料到胡士恩不会那么轻易地与自己见面,早有准备。
让小僮将备好的信送进去,元初一悠哉地走到一旁yīn凉之处避阳,没一会,那小僮回来,面带疑色地道:“二位请随我来。”
胡士恩此次办宴并非在前屋大堂,而是在一个幽静的院落之中,想来便是蕊沁住的地方,院子里也不若寻常人家那样备着几大桌酒菜,而是搭了个遮阳的篷子,篷子里有张条案,案上俱是酒水点心,又有一些字画挂在篷子里,一些人正游走其间,品酒赏画。
“还真有qíng趣。”
元初一似笑非笑地调侃一句,便见胡士恩立于不远之外,一身藏蓝新衣让他显得年轻不少,只是他此时面色有点不好,见了元初一脸色更是黑如沷墨,快步至前刚要开口,元初一摆摆手,“胡院主,你确定要在这里谈?”
胡士恩沉着脸,“你究竟想怎么样?”
元初一环视一周,“蕊沁呢?我们不如去看看她。”
胡士恩微怒,又被元初一拦下,元初一指了指后面的凉篷,与戚步君道:“五叔,你先去看看字画,我与胡院主聊一聊。”
戚步君也不说话,略一颔首,缓缓走开了。
元初一好整以暇地看着胡士恩,轻声道:“是我信里写得不够清楚?还是胡院主不肯相信?”
胡士恩怒目而视,思忖一番,甩手而去,“跟我来!”
元初一跟着胡士恩进了一个房间,房间不大,布置得简单素雅,一个女子倚chuáng而坐,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正是蕊沁。
蕊沁仍是像上次见面时一样楚楚动人,身上穿着淡huáng色的衣裙,黑长的发丝挽成妇人发髻,头上毫无装饰,只于鬓边簪了朵huáng色小花,与外头挂着的一样。
自见到元初一起,蕊沁的身子就在微微颤抖,她缓缓站起身来,轻轻闭了闭眼睛,低声道:“元掌柜,你来了。”
她这话一出,无疑是证明了那封信的真实xing,胡士恩的身躯猛抖一下,“蕊沁,你、你真的是……”
蕊沁眼中蓄着泪水,低下头去,不发一言。
元初一也不急着开口,她慢慢走到窗前,将窗子拉开条fèng隙,向外看了半天,突然道:“蕊沁,我有些话想单独与胡院主说,你先出去。”
蕊沁咬咬唇,福了福便要离开,元初一回头,看着桌上放着的两碟点心笑道:“五叔在外头,你把这个送去给他吃吧,他喜欢这个。”
蕊沁轻轻点了下头,端起桌上的点心,没什么心思地退出门去。
元初一又走回窗前,看着蕊沁出现在外头一众宾客之间,那些人有的诧异有的惊喜,还有人上前给蕊沁施礼作揖,蕊沁只低着头,默默走到戚步君身边,将手中的点心双手奉上。
元初一轻轻地吐了口气,在戚步君面色微变的瞬间,关上了窗子,回头笑着说:“院主还记得自己是如何结识的蕊沁吗?”
胡士恩当即脸色一变,元初一叹了口气,惋惜地道:“那日约院主至盼君楼一聚,我本没抱什么希望,谁知院主上了楼便被蕊沁声色所迷,实在让人又惊又喜。”
“你!”
看胡士恩青筋bào突的模样,元初一笑了笑,“我不说废话,胡院主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你做梦!”胡士恩气得火冒三丈。
“胡院主不同意也没什么,不过我只怕自己守不住秘密,将蕊沁出身于青楼的消息散播出去。”元初一步步地走向胡士恩,平静地道:“其实院主也不必过于在意,jì女从良是常见之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胡士恩气得满脸胀红,“下流!卑鄙!”
元初一摆摆手,“胡院主这么说就错了,如果胡院主当真是正人君子,岂会在短短时间内就被美色所惑?蕊沁与你说她惨失双亲,何以正在孝期院主就要纳她为妾?蕊沁是我派来的不假,可没有院主的积极配合,我就算再使手段,也奈你不何。胡院主,”无视胡士恩气到爆炸的模样,元初一依旧不紧不慢的,“你想清楚,是给我一份院士文书,还是想让遥州百姓对胡院主的风流韵事津津乐道?”
胡士恩bào跳如雷,不过……是闷声雷。元初一摇了摇头,“胡院主放心,蕊沁的卖身契已被我赎出来了,不必担心有别人知道实qíng。”
胡士恩捂着胸口坐下,缓了半晌咬牙切齿地道:“你真是毫无人xing!这么做不仅害了我,也害了蕊沁!你想没想过,我一旦知道实qíng,将来会如何待她!”
元初一失笑,“想不到胡院主到现在还心存怜花之心,这倒是蕊沁的福气。不过院主也该往好的方面想,如果蕊沁不出现在院主身边,院主就只能在青楼之中见到她了。”
元初一与胡士恩的谈话没进行太久,不过两柱香的工夫,元初一便从房中出来,朝戚步君笑笑,继而走出小院。
戚步君缓缓地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出了胡家,上了车,也没说一句话。
“五叔?”元初一笑着望着他,“怎么了?”
戚步君的脸上鲜少不见笑容,可此时不仅没有笑容,还带了些苦涩,“初一,我宁可你追问我原由,也不愿见你假装没事与我说笑。”
闻言,元初一的笑容渐渐敛去,她认真地看了一会戚步君,说:“我只是在想,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虽然她与戚步君提过蕊沁,但戚步君并没见过蕊沁,蕊沁更没理由认得戚步君,可蕊沁偏偏认得。
为什么会认得呢?只有一个答案,蕊沁是被戚步君找回来的。
这实在很让人讶异,且不说戚步君从何门路找回的蕊沁,只说他为何能让先前铁了心逃走的蕊沁继续完成她的任务?收买?威胁?无论是哪种,都不是元初一认识的戚步君会做的事qíng。
“初一,我只是……不想你为难。”说完这句话,戚步君嘲弄地笑了笑,“我的确瞒了你很多事qíng,但……”
但什么?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元初一却有些恍惚,很多事qíng?包括他平日的做为吗?包括他对自己的关心吗?
念头就像一簇小小的火苗,迎风见涨,星布的火苗渐渐连结成片,许多以前从未在意的事瞬间涌上心头。初掌家业时她没有可信的人,戚步君将身边的卫三送给她;她计划青龙赌场时困难重重,东叔和兴叔适时出现在她身边;她想转做正行少人探查,他二话不说整装出发;老爷子对香料生意产生质疑,他加以劝说并将功劳送给自己;还有蕊沁的事……
正如他所说,固然他隐瞒了许多事,可对她,他是全然付出的。
“五叔。”元初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轻声说:“你就要把我宠坏了。”
戚步君微感怔然,而后现出个轻浅地笑容,没有出声。
两人间的沉默一直持续着,马车也继续前进,忽地,马车晃了晃,急停下来。
元初一惊呼一声稳往身子,戚步君掀开车帘微有恼怒,“什么事?”
这又是元初一不认识的戚步君,记忆中的他,是从不会生气的。
车外站了个元初一没见过的小厮,他见了戚步君后上前两步,趴在戚步君耳边说了两句话,元初一坐在车内,见不到戚步君的神色,却发现他抓着车帘的手骤然收紧,捏得指节泛白。
“怎么了?”元初一正想上前问问那小厮,戚步君已缩回身子,垂下车帘,隔绝了元初一的视线。
“是……我的私事。”他缓缓地开口,慢慢调匀了自己的呼吸,“走吧,回家。”
元初一微微蹙眉,“到底有什么事?”
“初一。”戚步君淡淡地看着她,“这是我的事。”
这是戚步君第一次明确地与她划清界限,元初一虽已明白他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仍是怔忡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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