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香抬眼,像说天气一样寻常地道:“婢子也嫁过了。”
“啊?”梅香立时瞪圆了眼睛,可竹香又低下头去,一言不发了。
元初一摆摆手,示意梅香不要追问,打个哈哈,转向下一话题。
竹香最初出现是在赌场,gāngān净净的小姑娘跑去赌场出千,也幸亏元初一及时经过,保住了竹香一只手,此后竹香便跟在元初一身边,号称是要以身抵债,其实哪有什么债?她那时一把都没赢就被发现了。
自那之后,竹香就安安稳稳地待在元初一身边,从不提以前的事,她不愿提,元初一也就不问。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qíng轻畅,元初一第一次在乘车时还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从车窗望出去,雨早就停了,窗外红霞满天,遥远的一端蕴着不知名的绚丽色彩,马车在飞速前进,天边的景致却鲜有变化,这真是很奇妙的感受。
“这位夫人。”车夫在外头突然大声说话,“今晚我们是到凤凰镇落脚还是去水月庵?去水月庵的话小人得在庵外过夜,所以要另加二百文钱。”
元初一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去水月庵?”
水月庵的名字她倒是听说过,据说那里的菩萨十分灵验,还常常在一些节日搞一些特别的活动,当然想到参加也得添一些特别的香油钱。
那车夫还没回答,梅香已急道:“夫人不知道吗?水月庵今天有剪红线问姻缘的活动,只此一天啊!”
元初一瞄着她放光的双眼缩了缩脖子,“你怎么知道?”
梅香低头在怀里摸了半天,苦着脸抬头,“水月庵早发过传单了,就在七夕这天,原本还说拿着传单过去会有奖品,婢子以为没什么机会去,就把传单给扔了!”
“七夕?”元初一眯着眼想了半天,隐约地发现今天好像就是七夕之日,不过节日这几年她从没过过,所以也从不在意。现在她同样没兴趣,不过看着梅香忽闪忽闪地闪着她的眼睛,元初一摇了摇头。罢了,难得这么悠闲,去看看也无妨。
“去吧去吧,”看着梅香兴高彩烈地通知车夫调整方向,元初一失笑,“我也想看看在尼姑庵里剪红线能剪出什么好姻缘。”
第47章说出我身份
凤凰镇是从遥州去桐城的必经之路,水月庵就在凤凰镇西三十里处,元初一她们坐着马车一路疾驰,终于在刚刚天黑的时候赶到了水月庵。
水月庵不大,孤伶伶地倚在山脚下,青墙灰瓦朴素至极,此时庵门紧闭,门旁两盏石灯正燃着幽幽青火,映着匾额上的“水月庵”三字,格外清幽萧瑟。
元初一站在门口看了半天,确定匾上写着“水月庵”,回头朝那车夫道:“不是有活动么?”
车夫抓了抓头,左右看看,“这个、这个小人也不太知道……确实是今天……昨天很多人都包车过来的……”
元初一朝梅香示意了下,梅香连忙跑上前去拍门,没一会,一个清秀的小尼姑探出头来,见到元初一一行微有讶色,“诸位施主,可是要投宿?”
梅香急道:“不是说今天剪红线什么的……”
小尼姑低头合十道:“诸位施主,七夕的活动于午时前就结束了。”
元初一无语地看看车夫,再看看梅香,最后与那小尼姑道:“麻烦你,我们要投宿。”
小尼姑便将庵门开大了些,又朝元初一身后看了看,说:“施主,本庵不接待男宾。”
元初一摆摆手,“他住外头。”
小尼姑便请元初一等人进去,元初一刚要迈步,想了想,回头道:“喂,就是你。”她看着车夫,“忽悠我们到这来,什么都没有,你那二百文别想加了。”说完,这才带着梅香和竹香走进庵门。
车夫很郁闷啊!昨天明明许多人抢着包车来水月庵,不过想想,按那小尼姑所说,活动中午就结束了,遥州想要参加的香客可不是就得提前一天来么!真是失误!
幸亏还有马车,车夫郁卒地钻到车厢里,闭上眼又觉得不对,他刚刚只是问她们要不要去,什么红线活动可是她们自己说的!这样还要减他的钱?车夫这行可真不好gān啊!
车夫躺在车厢里自说自话地嘀咕良久,忽然听到车外有动静,他马上坐起来,将车帘掀开一角,朝外看去。
嘿,这一看他乐了,又一辆马车停在外头,看样子是刚到的。
那位赶车的仁兄也别想收钱了!他重新躺下,颇有幸灾乐祸之感,正在这时,车帘被人掀开,夜风挟着一股极好闻的松枝清气chuī了进来,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同时响起,“你载的人呢?”
车夫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认出他正是今早与客人在一起的那位公子,便一抬手,指着水月庵,“进去了。”
韩裴是跟着元初一到这的,听了那车夫的话微微蹙起眉头,淡泊的眉目间透出些许焦虑,他正要转身,又听那车夫道:“公子,您与那位夫人是朋友?”
韩裴点了点头,便听那车夫抱怨道:“那您得说说她,小的拉她过来,大晚上的也没个住处,原来说好的给两百文钱,刚进门前又说不给了,您说说……”
闻言,韩裴的眉间又现几分忧色,他走回自己的车前,让这次跟他出来的小厮从车中取了两串钱,回来jiāo给车夫,而后一言不发地来到水月庵前,抬手拍门。
门很快地开了,一个小尼姑双手合十,韩裴拱了拱手,“劳驾,我想见刚刚进去的那位姑娘,麻烦……”刚说到这,韩裴便从开着的庵门中看到正对着的观音殿灯火通明,一个女子站在殿间,正是元初一。她披散着头发,手中拿着一把剪刀,面朝殿门方向,眉间轻蹙,面露犹豫之色。
看着那把亮闪闪的剪刀,韩裴险些失声,眼看着元初一回身走到观音像下,他也顾不上和那小尼姑说话了,闪身进到庵内,疾步冲入殿中,在元初一手中的剪刀刚刚张开之时,迅速地抓住她的手腕,低喝一声,“慢着!”
元初一吓了一跳。
回身看见韩裴,又是缩了缩脖子,“你怎么在这?”
这时那小尼姑也跑进来,“施主,入夜后本庵不接待男宾。”
韩裴看看那小尼姑,又看了看殿中站着的两个年纪稍大的尼姑,面色微沉。他握着元初一手腕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低声道:“跟我走,你不该在这。”说着,他拉着元初一就往外走。
元初一被他拉着走了几步,才回过神来,“去哪?”
“哪都行,就不是这。”韩裴漆墨般的眼眸中含着几分沉重,使得他原本就清冷的容颜又添了几分严肃,“两个人的事不应由你一人背负。”
元初一眨了半天的眼睛,“什么意思?”
韩裴认真地看着元初一,清晰地说:“你不应有出家的念头。”
元初一默然。
“我……什么时候说要出家了……”就跟她什么时候说过她没钱雇车一样……
韩裴没有说话,看看她手中的剪刀,又看看她披散的头发……
元初一看着他目光巡过的方向,对上他无比严肃认真的双眼,突地失笑。她挣开他的钳制,转身走回正殿之中,又回头朝他勾了勾手指。
韩裴走回去,看元初一指了指上面,他抬头,便见头顶悬着一排拴着纸签的铃铛,那些铃铛都用红线吊着,红线又搭在一根长长的横杆之上,另一端系着棉线,从竹杆方向扯到观音像前面供台上的线轴上。
元初一晃了晃手中的剪刀,“水月庵特别活动,剪红线求姻缘,只此一天,过期不候。”
韩裴目带疑色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她披在肩头的黑亮长发,最后再次抬头确认头上那一排小铃铛……“也就是说……”他沉默了一会,“你没有打算出家?”
元初一哼哼地笑了笑,“好端端的我出什么家?”她本来洗漱完毕,发髻都拆开打算休息了,可梅香听说正殿的红线还有剩余的没来得及收起,便拉她一起来试试。“喂!”说着话元初一突然发现韩裴离自己越来越远,原来相距三尺,现在有五六尺了,并且距离还在持续扩大中。
看着韩裴眼睫微垂假装没事地朝殿门方向移动,元初一笑嘻嘻绕到他身前,用剪刀尖端轻点上他的胸口,“上哪去?剪这根线每人只有一次机会,剪线之前还要虔诚祈祷,被你一闹,什么都不灵了,你害我失去大好姻缘了知不知道?说吧,你怎么弥补?”
韩裴神qíng微滞,眉目间难得地带了些窘色,看着他无措的模样,元初一忍了半天,终是忍不住大笑,回头将手中的剪刀抛给竹香,而后与韩裴说:“跟我出来,有话问你。”
元初一一马当先地走了出去,韩裴没办法,只能跟上。
到了院中,元初一踱了几步才停下,回头问道:“你刚刚说‘两个人的事不应由你一人背负’,什么意思?”
从今早开始,韩裴的举止言行就很反常,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韩裴没有立时回答,他考虑了良久,轻声道:“今早你从叶家出来时,我见到……”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比较合适的词汇,只能挑直接的说,“那个牵着你手的男子,并非叶公子。”
元初一微窘,这厮看得还挺清楚,他当时在哪猫着了?她怎么没发现他?“他是……叶真的五叔。”解释过后,好像更暧昧了,元初一不太自在地看着韩裴满脸意料之中的神色,恼羞成怒,“这跟你说的那句话有什么关系!”
“他就是叶公子与你和离的原因吧?”韩裴放弃再想什么婉转说辞了,太难了!
谁?元初一听了个糊涂,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当即无语……“你以为我与叶真和离是因为我和五叔有私qíng?”
韩裴没言语,算是默认,元初一暗暗捏紧了拳头,“你还以为我受不了私qíng败露所以万念俱灰地跑来出家?”
韩裴依旧默认,元初一咬着牙看了他半天,“你刚才也拉过我的手了,是不是也跟我有私qíng?”
“我那是……”说了几个字,韩裴的眉稍动了动,看着元初一,过了一会,他平静地说:“是我误会了?”
“废话!”元初一吼出这两个字,指尖一下一下地戳上韩裴的胸口,“不清楚的事别胡乱猜测!你知不知道‘名节’对一个女人的重要xing?”她一边说,一边朝韩裴bī近,手指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怎么?看我是和离过的就可以随便侮rǔ我了?枉我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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