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让元初一在意的,是韩裴并没有如约回来,也不知遇到什么事耽搁了。
与沈氏约好明天早上去看包婆婆,元初一便回了房间。她左思右想,还是给元惜写了封信。她本想等稳定一点再联系元惜,不过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他多半已经知道自己离开了叶家,不想让他过于担心,还是捎个消息回去的好。
元初一简要地在信中写明自己现在的qíng况,然后jiāo给竹香,道:“你到城南的荣华金楼去,找罗老板,让他帮我把这封信送给我大哥,再让他选个地方,就这两天,我要见他。”
老罗是元初一的一个合作伙伴,那时他的金楼生意周转失灵几yù倒闭,元初一偶然听说后便让元惜过来打探,最终给他投了些银子,两人正式合伙经营金楼。刚开始的时候,元初一能动的银子不多,投资也有限,金楼虽然保住了,但周转还是有些困难,所以收益不多,直到元初一提出遥州第一赌场这个构想,她能动用的银子才多了起来,也就趁机给自己落了便宜,扩大了金楼规模。
原本她与老罗占股的比例是五五,自她又注入一大笔资金后,老罗的股比就小了,最后他gān脆将金楼的地契也折给元初一,自己留了两成分红的gān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压力小了所以老罗轻松了,这半年多来金楼的生意是风生水起,上回还托元惜给元初一带话,想要将金楼再扩大一点。
元初一本也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不行了,离开叶家前她掏空自己的口袋填上了以前的亏空,手里只剩下几个庄子的地契和金楼的合约书,幸亏叶真以前买了不少首饰给她,她这次约见老罗,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把这些首饰出手,再让他帮忙留意有没有适合她的宅子。
虽然她还有几个庄子,但都是在郊外,她还没到归隐田园的年纪,还是在城里另寻住处为好。
想到韩裴答应她要搬离何府,元初一就忍不住抿着嘴笑,不禁就想得多了,比如说买了宅子还得换家俱、雇下人,这些都是麻烦事,不过她和沈氏都很闲,这些事慢慢去办就好。至于韩裴,也是时候自己做点什么了,合香居的那张契约签的是分红契,也就是说投资者不必直接管理,只等着分红就行,和老罗是一样的。不过老罗那原就是自家的家业,舍不得放手,这才一直兼着大掌柜。
韩裴与老罗不同,自然无须再为合香居卖命,按元初一的想法他们一起去做金楼是最方便的,不过韩裴也说过,他自小接触的就是香料,恐怕对这一行的感qíng很深,就算离开何家,也跳不出这个圈子。
不知不觉地,元初一越想越多,最后都想到再盘一间香料铺子的事了,一边想一边笑,把刚进屋的梅香吓得直发毛。
“小姐……”梅香小心翼翼地瞄着元初一,确认她还算正常后,说:“夫人请小姐过去,好像是要出去见什么人。”
元初一还以为沈氏改变主意要现在去看包婆婆,也没在意,不想到了沈氏的房间,见她换了身衣裳,十分正式的样子,不像是要去看包婆婆的。
“初一,你也回去换件衣服。”沈氏开口道:“刚刚有人送来张帖子,那人是裴儿的朋友,也有生意往来,你陪我一起去吧。”
沈氏的要求元初一自是答应,换了衣裳又重新梳洗一番,这才与沈氏出了何府。
以沈氏的xing格是绝不会随意动用何府资源的,所以元初一也就没提用车用轿的事,私下里吩咐梅香先行一步去外头找轿子,自己则扶着沈氏慢慢前进。
“那个人娘见过吗?”元初一边走边问,“是做什么的?”
沈氏有一瞬间的迟疑,而后摇了摇头,似有感慨,“这个人哪,说起来与裴儿还有些渊源,她姓云……”
听到这里,元初一一怔,“云?莫不是那个云大小姐?”
沈氏讶道:“怎么?原来你认得她?”
第66章云家大小姐
元初一心想这可真是有缘,上午刚说完下午就要见面了。不过云大小姐是何香居的合伙人,到了桐城不见何家的人,反而单独约沈氏出去,这其中说没有别的缘由恐怕也没人会信。
想到这里元初一又不由后悔自己装扮得太简单了,如果对方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她岂不成了衬她的绿叶了?不过这也都只是想想,她以前主要以男装为主,女装式样大多简单,只求舒适方便,根本没有什么有气场的衣服。
“娘,”元初一问道:“这云大小姐以前也常常约你出来?”
沈氏摇了摇头,“她到桐城的时候偶尔会到何府借宿,前后见过几次,不过倒是头一回单独约我,也不知有什么事。”
元初一闻言心中别扭,以云家的财势到各地都不乏别院住所,为何一定要到别人家借宿?又为什么这次韩裴不在,就连门也不登,单独找沈氏见面?还有……
“娘刚刚说的渊源是……”
“哦。”沈氏这才接着刚才的话说:“大约在裴儿十三四岁的时候,有一次在街上遇着一匹惊马,当时这位云大小姐也在街上,裴儿就拉了她一下避开那匹马,后来裴儿回家也没提过这事,还是前两年云大小姐说起,裴儿才想起来原来他们早就见过面了。”
元初一缓缓点头,“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许多事qíng就说得通了,“云家想吞并合香居的时候也是因为云大小姐认出了他,所以才同意改为投资的?”
沈氏想了想,“许是这样,但这些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懂,裴儿也不多说。”
“那……”元初一踌躇一下,想着是不是自己误会了?那云大小姐之所以对韩裴另眼相待只是出于感激?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又不对,她还见过包婆婆呢……元初一琢磨着,正想多问沈氏一些事时,轿子来了,便只能按下心中猜测,跟着沈氏来到约定的地点。
那是一间酒楼,名为凤吟,布置得极为雅致,一楼大堂中还有琴师抚琴,堂中食客多为纶巾儒衫之辈,氛围十分清幽。
与店中小二道明来意,小二便引着元初一与沈氏上了楼,二楼也是散座,并不见雅间之类的隔间,靠着边有一张大桌,桌后坐着一人。
有一瞬间,元初一以为见到了自己。
那是一个女子,穿着利落的男装,一头长发以白玉发扣束于脑后,为她明丽的容貌添上几分英姿。
此人定是云大小姐无疑,以往三年,元初一也多是以同样的姿态出现于众人之前,可见女子掌业不易,想被人认同,就连xing别都得抛弃。
大概是听到声音,云大小姐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有如明月一般清亮动人,只一眼,元初一便发现了自己与云大小姐的不同。自己的一身厉气源自于身边鱼龙混杂的恶劣环境,厉则厉矣,却少了几分正气,提起她时人们也总爱往黑恶毒那方面想;而云大小姐不同,她眉宇之中蕴含着端正之气,身上仿佛流动着一种qiáng大的底蕴,那是一种充分的自信与从容,颇有窗外风起云涌,我且坐看笑谈之感。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个人魅力,元初一不得不承认,虽然云大小姐不是美得乍眼,但她的那种气质,令人印象深刻。
跟着沈氏,元初一转眼便至桌前,云大小姐已站起身来,歉然与沈氏道:“本应我登门拜访,但有急事赶着回去,不想叨扰何老爷,故而请夫人来此,夫人受累了。”
沈氏连忙谦让,“云大小姐客气了。”
云大小姐又将视线转向元初一,眼中带着好奇,“这位是……”
沈氏赶快介绍道:“这是裴儿的夫人,陪我过来的。”
听到沈氏的话时,云大小姐明显愣了愣,眉尖轻轻地皱了一下,而后才请她们入座。
桌上备着四个冷拼,都是色形俱佳,引着元初一她们上楼的小二此时问道:“姑娘,要上菜吗?”
云大小姐没有说话,缓缓地点了点头,一双清美的眼睛始终锁在元初一身上,待小二下去后,她才再度开口,朝元初一道:“刚刚我没太听清楚,请问姑娘是……”
元初一笑了笑,“我是韩裴的妻子,云大小姐,幸会了。”
元初一看得清楚,云大小姐的脸色立时变得不太一样,似是极讶,又有些别样qíng绪掺杂其中,眼中挂着几分茫然,像是突然听到不能接受的事,一时间乱了章法。
“这……”云大小姐抿着唇角现出个勉qiáng的笑意,“这件事……竟从没听韩兄提过……”
对于云大小姐,元初一心中本就有怀疑,此时见她的模样,刚刚那些什么感激谢恩类的猜测就全都消散了,她淡淡地一笑,“我们前几天才回来,想必他还没有机会告诉云大小姐。”
如果你是一人的好友,听到他的婚讯你会如何反应?多半先惊讶,然后送上祝福,如果这其中出现类似勉为其难这样的qíng绪,就该反思你对这朋友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了。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要是叶真现在跑来告诉元初一他要成亲了,元初一肯定会先惊讶,然后冲上去bào打他一顿!撇了她再娶别的女人她是不能接受的,这与感不感qíng的无关,纯粹是憋气问题,不过如果对方是男人的话,那例外。
“这可……真是让人想不到……”低喃一句,云大小姐舒了口气,“不知……夫人与韩兄是如何相识的?”
云大小姐问到这,其实已很没心思了,元初一留意到她拿着茶杯的手,指尖不停地摩挲着杯沿处,她也毫无自觉。
看起来,韩裴已婚这件事对她的打击要比想象中更大。
“他去遥州办事的时候相识的,说来也没多长时间,就这两三个月的事,云大小姐不知道也不足为奇。”因为自己qíng况特殊,元初一也不愿多谈。
“夫人与韩兄相识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倾心相许,实在令人……羡慕。”最后两个字,云大小姐的声音很低,说完她似乎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收回抚在杯子上的手,调整了一下呼吸,瞬间便又恢复成刚刚那个从容不迫的云大小姐,朝元初一露出个笑容,“我名为慕佩,夫人若不嫌弃,就别叫什么云大小姐了。”
这种qíng形几乎是无法拒绝的,元初一稍有犹豫,便也极不qíng愿地报上名字,跟着便见云慕佩带着惑色思索一阵,露出一个极为惊诧又抱有怀疑的神qíng。
元初一就知道会有这样的qíng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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