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着头,细细地瞅着几个压印。奇怪了,往日她寻找食物,天天看到这些车印,可这种压印,直到今天才看到哦。
难不成,昨天晚上,有人悄悄给车队送了新货过来?
这些压印很深,比一般的车印要深得多。莫不,那送来的是石头?或者,huáng金?
玉紫想到huáng金两字,哗哗的口水向外直渗。
她咽了一口口水,围着那车印转了几圈,发现它是一辆极为普通的驴车的压印。
以她的眼力,也只能看到这一点。玉紫笑了笑,转移了视线。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喝道:“小儿,你在此做甚?”
玉紫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她便对上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前方百步处的糙地上,长着一棵孤零零的榕树。榕叶亭亭如盖,树gān有两人合抱那么粗。
在东方刚刚升起的朝阳中,那根榕树,独自生长着辽阔的糙原上,如此寂寞,如此孤傲,如此不凡,便如,那个坐在它下面的白衣公子。
朝阳中,公子出俊美高贵的脸,在这一刻显出无比的落寞,他正低着头,缓缓擦拭着手中的宝剑。他那jīng雕细琢出来的五官,在红灿灿的阳光照耀下,显得华光四she。
而站在公子出旁边的几个剑客,便是玉紫昨日所看到的。
玉紫迅速地收回视线,看向那问话的剑客,叉手道:“无意经过,实有冒犯,小人马上离开。”
说罢,她向后退去。
她刚退出五步,公子出那清雅舒缓的叫声传来,“小儿,过来一述。”
玉紫低头,恭敬地应道:“诺。”
她提步向公子出走去。
离公子出还在五步远时,她便站定了——这些,是她昨晚询问父亲后,所知道的一些礼节。
玉紫朝着公子出深深一礼,唤道:“小人见过公子。”
“无需多礼,近前来。”
“诺。”
玉紫试探地踏上铺在地上的绵缎,见没有人制止,她便来到公子出身前,然后,在他对面的塌上跪坐下。
公子出把擦拭一新的长剑还鞘后,抬头看向玉紫。
他的双眼是那么明亮。可是,纵使那眼神是带着笑的,笑容中,却总有一种嘲讽。
玉紫与他对了一眼,便低下头来。
一个剑客上前,在玉紫面前放上一个几,然后,在几上摆了一个四方青樽。他提着一瓮酒,把青色的酒水,‘汩汩’地倒入樽中。
酒樽一满,那剑客退后。
公子出伸出修长洁白的手指,握上他面前的酒樽,朝着玉紫一晃,清声说道:“小儿,与我饮一樽。”
“诺。”
玉紫轻抿了一口酒,马上发现,这酒水极淡,极酸,隐有甘甜味。一点也不好喝。
这时,公子出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日头刚出,便见小儿低头行于糙原中,却不知所寻何物?”
玉紫依然低着头,她不敢看他。只要一对上他的容颜,她的小心肝,便被人家的贵气慑得砰砰乱跳。这样很没有面子,玉紫不喜欢。
低着头,玉紫恭敬地回道:“只是想寻得一些吃食。”
“吃食?”
公子出明显的怔住了。
他盯着玉紫,半晌半晌,才低低叹道:“民生,如此多艰乎?”
听到公子出这句话,一剑客上前,便准备告诉主子,商队是提供食物的,而且管饱。
就在这时,玉紫嘴一扬,摇头道:“我父能动,身怀武勇,我亦能动,还识得字。只要努力,还是能衣食周全的。是小人心不甘,想觅得美食。”
公子出眉头一扬,薄唇一扯,笑了起来,“原来是一个不甘贫贱的小儿!”
他又问道:“觅了一晨,可有所得?”
玉紫摇头,笑道:“无所得。”
就在她抬头际,看到对面的男人有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那俊美高贵的面容上,依然挂着淡淡的冷意。他对她的态度,虽然温和,却是一种天生高贵的人,对与自己等级差了太多的庶民的温和。
不知怎么地,玉紫有点不高兴了。同时,她敏锐的直觉,也令得她想把话说出来。
于是,玉紫笑了笑,很是随意地说道:“没有觅到美食,倒是注意到车印有些不寻常。”
她抿着唇,轻快地说道:“有一辆驴车,压痕颇深,与小人往日所见的压痕完全不同。”
她这话一落,公子出便睁开眼,静静地盯着她。
他盯着她半晌,突然唇角一扬,笑了,“善!”
“显!”
“在。”
“带二列剑客,速去搜索众驴车!”
“诺!”
“错!”
“在。”
“召集亲卫,护我四周,谨防刺客!”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后,公子出站了起来,他低着头,对着有点愕然,也有点明白的玉紫一抬唇,优雅地说道:“小儿,若真有异常,我赐你五百刀币,如何?”
他俊美的脸上,带着笑,语气中却隐有嘲讽,似是在取笑玉紫的贪财。
玉紫站了起来,叉手一礼,缓缓向后退去。她恭敬地回道:“若真有异常,也是小人无意中发现,算不得为上主分忧,当不得公子之赏!”
同样,她的语气中,也含着一种隐隐的嘲讽。
玉紫说到这里,转身就走。
公子出盯着她离去的身影,微微一晒,他退出塌席,拔剑出鞘。
一剑客瞟了一眼玉紫,摇头道:“小儿无礼!”他的语气中,含有怒意:一个庶民,居然敢嘲讽堂堂公子?
公子出又是一笑,他淡淡地说道:“这个小儿,他是在取笑我啊。见微知著,这是才啊。我有才不用,却想着用五百刀币打发。所以,他才会取笑我啊。”
第26章公子出的奖励
公子出的声音一落,他身后的那个头戴高冠的贤士,却摇头应道:“公子所言差矣。”
那贤士盯着玉紫远去的背影,不屑地说道:“这种小人,利字当先。他定然是在想着,他的功劳,不止值五百刀币!”
公子出笑了笑,闭上了双眼,“时移世易,民风本已不古。这小儿嘛……”他嘴角一勾,没有再说下去。
玉紫虽然退出来了,却一直在观察公子出的行动。
当剑客们来到众驴车之前时,众人已经被一一叫醒。因此,他们地举动,便引起了大伙的注意。
玉紫和父亲一起,挤在人群外面,饶有兴趣地看着众剑客一辆一辆驴车的掀开,查看。
驴车很多,约有二十几辆。剑客们是有目的地寻找,动作十分快速。
不过半个小时,一个剑客沉声喝道:“在这!”
嗖嗖嗖嗖!
众剑客长戟一挺,迅速地围上了那驴车。
哗地一声,盖在驴车上的牛皮被掀开,几捆包在麻布下的绸缎扔下后,现出了一大堆huáng灿灿的青铜剑和匕首样的短剑!
本来喧嚣之极的人群,瞬时安静下来。
这些青铜剑,与士人们佩在腰间的剑略有不同。普通士人们佩在腰间的剑,略宽,上面雕琢着jīng美的鸟shòu图案。因为要雕琢图案,所以剑面很厚,剑尖也不是很锋利。它是装饰用的礼器,是一种身份象征,以华丽气派为主。
可这些青铜剑,剑身又短又薄,剑尖十分尖利,在阳光下,有的剑尖还渗着血光。这,分明是杀人的利器!
一阵倒抽气中,一个命令声传来,“兵器已至,刺客定然已经混入队列,清之!”
“诺!”
剑客显站了出来,他的目光,杀气腾腾地扫视过众人,沉喝道:“所有人,以国为列,散开!”
显然,众人早有经验了。显的声音一落,大伙便动了。
宫牵着玉紫的手,急急地来到亚的身边,渐渐的,曾国来的所有剑客和杂工,都挤成了一堆。
在曾国的旁边,是齐国人,然后,还有夷狄的人。
三个队列,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接受剑客们的检查。
这时,公子出的声音从众人身后懒洋洋地传来,“此举无用。都散了吧。”
“公子!”
剑客显迅速地转过头,看向公子出,急道:“若不搜出剑客,万难心安啊。”
阳光下,公子出的嘴角微微扬起,那表qíng真是漫不经心,他淡淡地问道:“如何才能搜出?”
显一怔。
是啊,这些人,都是从齐国,从曾城便选入的,是不是刺客,根本无法判断啊。
公子出转过身,懒洋洋地向糙原中走去,丢下一句话,“刺客总是有的,搜也搜不尽,何必空费力?”
玉紫听到这里,望着那个男人背着阳光,越去越远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高贵不可侵犯的大贵族,也不见得比她好过啊。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追上了那个看来孤单的身影,转眼间,公子出挺直了腰背,重现凛然华贵之姿。
一声令下,众人开始散去。
洗漱之后,商队开始启程。
一阵马蹄声传来,剑客显出现在玉紫面前,他朝着玉紫一拱手,道:“小儿,公子有请。”
这话,相当客气,当下,有不少目光都嗖嗖地看向玉紫。
玉紫却有点不开心,这时的她,不免担忧地想道:刺客没有找出来啊,现在显这么一做态,他们一定知道是我看穿了此事,要是他们对我报复可怎么办?
因此,她向显恭敬地一叉手后,便说道:“请君稍侯。”
“可。”
玉紫向宫跑去。
宫正与亚等来自曾城的剑客们走在一道,出了这样的事,他们这些同一国家出来的人,必须报成一团,相互照顾,因为也只有这些同伴可以信任,这是惯例。
看到玉紫跑来,宫策马迎上,慈爱地问道:“我儿何事惶惶?”
玉紫对上父亲的笑脸,心中稍安。她抿着唇,低低地说道:“是儿察觉到车印有异,便向公子出说了此事。”
她的声音一落,父亲已是一脸笑容,他赞叹道:“我儿做得甚好。”
玉紫见他说了这句话,便只是呵呵直笑,便急急地说道:“儿是担忧,那刺客会不会因此报复孩儿?”
宫还没有开口,亚在他的身后笑了起来,“刺客亦是剑客。我辈剑客,重恩怨,知是非。你小儿从车印中怀疑到有刺客,进而报告上君,这是你身为商队一员的职责所在,怎会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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