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_雾十【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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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之前生病没有力气,是不是六姊帮我放纸鸢、点宫灯?”

  “嗯嗯。”七娘继续点头,卫熠虽然说暂住在外祖家学书法,但每过一段时间都肯定会回来看看,像个大姐大似的带着家里的孩子一起玩。

  “那我现在吃不了东西,你是不是该帮我吃掉?”

  “对哦。”七娘呆呆的点点头,一张白皙的小脸上满是对卫玠的信任,她总觉得她弟弟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小孩,“阿姊一定会努力的,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直至回到自己的小院,七娘细想了一番之后,才对她身边的婢子阿饼道:“总感觉小娘的话哪里不太对呢。”

  阿饼低眉顺目,决定不发表意见。

  相比于七娘的轻快画风,王氏这个当娘的就有些沉重了。她很是自责,无论别人怎么劝,都始终觉得卫玠的心疾复发是她的锅。

  于是,在积极配合疾医的同时,王氏又“重cao旧业”,开始了对心疾偏方的上下求索。好比从现在就开始训练卫玠控制qíng绪的能力。让卫玠学会用理xing的角度看世界,争取早日做到心如止水,终身不见喜愠之色。如果有可能,最好连话都不要多说。

  “……”阿娘你这个想法,会不会提早了太多年?

  在拓跋六修的科普下,卫玠已经知道了不少有关于历史上卫玠的事,好比这位仁兄真的体弱到连他妈都不让他多说话的地步。

  但这明明应该是发生在卫玠长大,成为一代清谈名士——就是辩论队种子选手——之后的事。

  没道理提前这么多年啊QAQ

  就在王氏即将走上矫枉过正的邪路之前,卫老爷子和卫父终于出手了。

  结合他们当年得到《晋书》的离奇往事,以及卫璪和卫瑜信件往来中透露出的卫玠突然要找荣晦……料事如神的卫老爷子有九成的把握,卫玠与他和卫恒是一样的。

  于是,就有了早上的这一幕。

  卫瓘进屋时,卫玠正无所事事的歪坐在屏风塌上,看着直棂窗发呆,就差把“我有秘密”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卫玠其实是在掩饰他刚刚在偷偷和拓跋六修说话。

  卫老爷子却更加肯定了卫玠拥有和他一样的金手指。

  在这个美丽的误会下,这对爷孙反而诡异的走上了一条彼此之前都十分期望的正确套路——以最快的速度“认了亲”。

  “朋友,你听过《晋书》吗?”

  “阿翁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也……”

  “纳尼!!!”

  “亲人啊!”X3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就是今天上午这场教科书式(要脸吗)的试探与反试探的大略翻译版了,反正在卫玠脑补看来,qíng况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不要在意细节。金手指小分队终于凑齐了人头,准备怒刷地狱模式的西晋终极副本。

  新手村的史莱姆荣晦已经倒下;副本BOSS贾南风召唤了杨家和贾家的小怪,大战一触即发。

  卫老爷子是主要输出,卫父及他并不知道实qíng的兄弟们扛起了血牛的重任,卫玠负责……加(卖)血(萌)。

  #说好的救世主戏份怎么变吉祥物了#

  ……现在……

  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王济二舅,在和王氏、卫熠一起出现在卫玠的小院里时,卫家祖孙三代的座谈会刚刚圆满结束。他们正准备你好我好的发散一下主题,就听得院子里传来了一道很有个人特色的声音——

  “你们家可够稀奇的嘿,一群婢子小僮站在屋外面伺候郎君,真叫人大开眼界。”

  王济同学人未到,声先至。

  ——说话的方式特别欠揍。

  等卫恒出来看时,外面的回廊上已经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黑压压的都是人头,请罪声此起彼伏。他大舅哥王济,正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广袖一甩、木屐一踩的站在跪首的仆从中,眼含“我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说在场的都是辣jī”的孤傲不屑,如鹤立jī群,似高岭之花。

  “哟,巨山(卫恒的字)也在啊。”王济漫不经心的一瞥,正看到了实木板门前的妹夫。

  四目相对的刹那,卫恒终于回想起来了,提亲时曾一度被中二病支配的恐惧,娶妻时差点被蛇jīng病大舅哥为难到连门都进不去的yù哭无泪。

  但妻女就在一旁看着,他!不!能!怂!

  顶着压力,咬着牙,卫恒暗暗在心中快速打了一遍糙稿后,这才开口道:“小娘心疾复发,最忌人多浊气。我方才在屋中照顾,便就让闲杂人等都暂且退下了。”

  王济有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时,嘲讽力max。他从头到尾、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卫恒一遍,仿佛在斟酌挑剔着什么。待把卫恒的忐忑不安提到顶点、恨不能揽镜自照寻找不得体的地方的时候,身着绛紫长袍的王济这才恶劣一笑,淡淡说了句:“哦。”

  “……”内兄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第20章古代二十点都不友好:

  “阿爹。”六娘卫熠主动上前行礼。

  这才打破了王济与卫恒这对郎舅之间尴尬的气氛。

  “六娘也回来了啊。”卫父立刻眉开眼笑,一把美髯都遮不住他的“活泼”。卫大书法家不管对外是什么形象,对内就是个没原则的儿控。许久未见女儿,真真是攒了一肚子的相思之qíng。

  可惜……

  落花有意,流水无qíng。

  卫家六娘此趟随二舅回家的目的,并不在阿爹身上。

  卫熠依旧是一身gān练的胡服打扮,短衣窄袖,鹿皮靴靿,十分方便骑马she箭。乌黑发亮的发髻高高梳起,显得眉眼间俱是一派英姿勃发,身体线条流畅又健康,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充沛力量。任谁来看,都会觉得这是个已初露迷人风度的小郎君。卫熠也确确实实是把卫家年龄小的婢子们撩的不要不要的,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粉红色。

  卫玠时常觉得,他不是有一哥一姐,而是有两个半的亲哥,熠姐一个顶俩,热爱八卦传播事业的枣哥顶多算半个。

  不过这一次的卫熠“小郎君”,其实表现的比王氏这个当娘的还要爱cao心,各种碎碎念。

  从见到王氏的那一刻起,卫熠的嘴就没停过,一如她仿佛永远都cao不完的心。噼里啪啦蹦豆子似的将家里人问了个遍,阿娘可好,阿兄可好,小娘可好。

  重点当然就是小娘:“前段时间不是还来信说,小娘的心疾大有起色吗?怎么突然又病了?”

  卫熠话里暗含的潜台词十分直白——我弟弟病了,是不是因为有人欺负他了?阿娘你可不能瞒我。

  这段对话是发生在一行人前往卫玠小院的路上。

  高冠博带的王二舅走在最前面,就仿佛一个会行走的移动金条,自带亮闪闪的特技音效;他后面错开半个身子的一左一右,走着的是他的宝贝妹妹王氏,和宝贝妹妹的周边衍生产品——六娘卫熠;再后面便是一群随身伺候的婢子仆从了,有打扇的,有撑伞的,还有为六娘捧马鞭的,哪怕不一定会用到,也要准备周全。

  “我听说贾家那个虚伪的家伙总来打扰小娘,是他让小娘生病的吗?”

  卫熠说话的风格就是这样,总有一种让人只能跟着她思路走的直来直去。她没有说的言外之意大家也都能心领神会——如果贾谧敢欺负小娘,我就关门放二舅!贾家出了个太子妃又如何?二舅连国舅都没放在过眼里。

  在一旁假装对母女叙话并不关心、实则一直在侧耳倾听的王济,不着痕迹的挺了挺胸,一副“没错,六娘说的都对,万事有哥”的傲娇模样。

  王济同学如今赋闲北邙,彻底变成了寄qíng于山水的风流名士,最不缺的就是闹事的时间和jīng力。

  事实上,王济在北邙时,就一直抓耳挠腮的想知道,王氏过的到底好不好。

  当年“在自己注意不到的地方,妹妹意外早产”的往事,给王济留下了极大的心理yīn影。那可是他和他大哥捧在手心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妹妹,乖巧懂事,善解人意,怎么会有人忍心伤害她呢?怎么能有人伤害她呢!

  王济一直很后怕。所以,如今哪怕王氏掉个头发丝,他都能急的上墙。在听到卫玠莫名其妙的又病了之后,善于脑补yīn谋论的王名士,就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

  连夜从北邙纵马赶到了洛阳。

  要不是有明白事理的钟母拦着,王济估计能gān出大半夜就来咣咣砸卫家府门的事。魏晋名士多任诞,这绝不是开玩笑的夸张表述。

  卫熠便是钟母qiáng烈要求王济来卫家时带上的随身挂件,不带不许走人。

  本来王济对此是很不耐烦的,他是喜欢卫熠没错,但再喜欢也架不住他那颗一生放dàng不羁爱自由的心,他讨厌被人管着!

  不过如今嘛,王济倒是不反感了,因为他总算是明白了钟母的一番良苦用心。

  带上卫熠,确实能让卫熠起到对王济的监督作用;可是与此同时,也可以让王济借卫熠之口,问一些王济很想问,但又碍于身份不能随便问的话。

  钟母很喜欢做这种能一举数得的事qíng,并且总会成功。

  ——我外祖母的人际关系处理学,可是上过《世说新语》的。钟郝仪型的成语典故,就始自于她。BY:卫玠。

  王济也有不好问出口的话?

  他当然有。

  王济虽然是个中二病,却也不是全然不通世俗的。好比他就很清楚,娘家人给出嫁的女儿撑腰,必须要把握适当的尺度。

  毕竟他的最终目的还是希望妹妹能够婚姻幸福,而不是破坏了这桩亲事。如果过激处理,给亲家太过的难堪,最后受委屈的还是自家妹妹。说句不恰当的比喻,这就是想要打老鼠,又怕砸了玉瓶。所以为了妹妹,纵使是bào脾气的王济,也只有忍的份儿。

  “有你舅舅在,阿娘怎么会受欺负呢。”王氏很懂王济想听什么。

  此话一出,杀伤力巨大。某大龄中二病,简直不能更开心,仿佛走路都带着风,各种神清气慡。王名士心想着,唉,没办法,谁让我是哥哥呢,就勉为其难把大腿借给妹妹抱一下吧。他微微上翘的红润唇角里,有着怎么都遮掩不住的得瑟,能为妹妹撑起一片天,是他身为兄长最大的骄傲。

  “我就说你不会有事的,六娘却非要赶回来看看。”王二舅颇具口嫌体正直的特色,一双凤眼将其演绎的活灵活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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