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_雾十【完结】(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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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玠和嵇绍要找著作郎谈谈,无非是想让他少记录一些不该记录的内容,好比傻太子偶尔冒出来的傻话。

  历史是个小姑娘,胜利者想怎么装扮她,就能怎么装扮她。跟在太子身边混饭吃的著作郎,其实也没有太大的职业cao守。如果是让他写鹿为马,这种过于颠倒黑白的东西,他肯定是不会gān的,但若只是让他记下太子之前说的话,而稍稍落下一两句后面的补充,这还是有很大的cao作余地的。

  卫玠和嵇绍也没打算把司马衷塑造成多么经文纬武的英明继承者,只是需要一二素材来证明司马衷虽然不是很聪明,却也没那么傻,最好给人一种大智若愚的无为而治。

  “无为而治”出自《道德经》,本意是不妄为,而不是不为。也就是说,无为而治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不过多的gān预,按照事物本身的规律任由它顺其自然的发展,再简单点来说就是不扼杀百姓自我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在流行玄学的当下,是个十分说得通、又适合傻太子发展的治国理论。朝中如今已经有不少名士表示出了对太子此举的欣赏。

  咳,说回卫玠。

  他此时正陪着司马衷在太子东宫,假借“演戏”的名义,行婚礼彩排之实。

  司马衷人生中的第二次婚礼已经近在眼前,所以,他最近一段时间才没有经常出现在卫玠身边,他暂时失去了随时自由的出去找卫玠“玩耍”的权利。司马衷有些不高兴,但是在嵇绍的耐心解释下,他也是明白轻重的,再不高兴也忍耐了下来,尽最大可能的去进行了配合。

  结果这样一来,面对如此招人喜欢的太子,嵇绍反而有些心疼,就主动把卫玠接进了东宫,希望他能陪陪太子。

  演演戏,讲讲八卦,寓教于乐。

  卫玠每天过的都很jīng彩,倒是不缺能给司马衷讲八卦的素材,只不过最近他一心都被他还未出世的兄子所占据,说来说去最多的还是未出世的小包子如何如何。

  刚巧嵇绍的侄孙稽舍最近也得了个儿子。

  是的,嵇绍的侄孙得了个儿子。嵇绍年纪不算大,但在嵇家的辈分儿却很大,如今已经有了曾侄孙了,小孩子才几个月大,活泼又好动,可爱的不得了。一提起就根本停不下来。

  于是,一个已经过了初为人父的年纪,一个还不够当父亲年纪的两人,就这样十分自然的开始了育儿心得,也是没谁了。

  听多了,司马衷就忍不住问了卫玠一句:“你兄嫂生的孩子这般重要吗?”

  司马衷的脑回路很简单,卫玠总是提,一定是因为他很喜欢,他很喜欢自然是因为对方很重要啊。这个逻辑简直严丝合fèng,没有任何问题!

  卫玠却误会了,以为司马衷难得关心起了宗族礼法的事qíng,自然是顺着司马衷的话就开始了科普,希望能潜移默化司马衷对这些的兴趣:“当然重要啦,这对于卫家来说。我父亲是嫡子,阿兄是嫡孙,阿兄和兄嫂的孩子便是嫡曾孙,这确保了卫家世世代代的大宗地位。”

  卫玠这里说的“大宗”,不是后世理解的那种大宗族的意思。

  而出自《礼记》里的“大宗”。在宗法社会中,以嫡系长房为“大宗”,其余为“小宗”。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解决家族权利财产的继承与分配,可以充分维护内部的团结与稳定。

  虽然说嫡长继承制是一种非智能的、纯看老天赏不赏饭吃的继承制度,从现代的长远眼光来看,并不是一个多好的继承法选择。但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在中国古代这种封建的社会下,嫡长制其实是一个十分成熟并且成功的制度。

  卫玠曾在微博上看到一个所谓的公知,说过一句话叫“别跟古代的皇室论嫡庶”,卫玠当时还觉得这话说很对,后来穿到魏晋才发现,被骗了。那位公知熟悉的所谓历史,很显然只是满清的历史,又或者是从穿越小说里了解的历史。纵观中国古代几千年的文明,皇室一直在尊崇的便都是嫡长制,只有少数的非常态下,才会有所不同。

  一般这种由嫡长制变通而来的qíng况,都会成为被拿来大书特书的例子,也就给人造成了一种古代皇位很少论嫡庶的奇怪印象。

  不过,如果把历史上的皇帝挨个都总结一遍,就会发现依据嫡长制上位的才是大多数。

  这个制度影响极其深远,始自周礼,一直延续到了明朝,有效地避免了统治阶级内部兄弟之间,为争夺皇位继承权而引发的国家祸乱,从而维护了王权的威严和社会的稳定(引自度娘)。也就是说嫡长制最成功的地方,就在于能够迅速稳定人心和朝堂格局。

  满清时期倒是立贤不立嫡了,结果呢?九龙夺嫡,权利的更迭血腥又动dàng。

  而且,满清所谓的“贤”,也并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衡量标准,这就在最后导致了“贤”变成了“宠”,变成了比谁会讨皇上欢心,比谁的额娘更容易得皇帝喜欢。从最终的结果来看,这种所谓的立“贤”还不如嫡长制呢。

  当然,嫡长制也是弊端多多,好比因为托了嫡长制的福,才能有如今地位的司马衷。

  嫡长制的目的之一是长子年纪大,心xing成熟,不容易被臣子牵着鼻子走。结果,司马衷是个傻子,人人都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先是老婆,后是兄弟,叔叔,从兄弟。嫡长制给了司马衷荣耀,却也给了他几废几立的苦难人生,从当上皇帝的那一天起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傀儡,结果最后死了还要被人嘲笑和唾骂。

  历史上西晋乱起来的导火索,也是在嫡长制下因为没有嫡子,而被承认了地位的庶长子司马遹,被贾南风所毒杀。这才给了野心勃勃的各路王爷清君侧的借口。

  司马衷被灌输了一脑子嫡嫡庶庶,有点蒙圈,但最后还是得出了一个,他要努力和新太子妃造出个嫡子的结论,这样国家才能稳定。

  天色渐晚,卫玠就告退了。

  结果还没彻底走出东宫的门,卫玠就被一个衣着华贵的女xing拦了下来,身后带着一队宫人,雍容华贵,排场极大。正应了那句“一首之饰,盈千金之价;婢妾之服,兼四海之珍。”

  这位正是司马衷的庶长子司马遹的生母,谢玖,也就是曾经晋武帝的才人。谢才人的父亲是个屠夫,她出身贫贱,却生的仪容貌美,有幸入宫封了才人,结果最后却辗转给司马衷生了庶长子。这位的身份如今依旧尴尬着,实在是不知道该让人如何称呼。

  卫玠远远的见过这位几次,一次比一次的排场大。

  从最初领着儿子形单影只的好不可怜,变成了如今俨然东宫女主人的架势。卫玠试着脑补了一下她和即将成为新太子妃羊氏的相处,便默默在心里给小伙伴司马衷点了一排蜡。

  但卫玠不知道的是,眼下他最该点蜡的是他自己。

  按理来说,在卫玠这个外男面前,谢氏是应该避嫌的。哪怕不小心撞上了,也该早早的互相避退。结果,对方却完全没有这个方面的意思。

  在卫玠跪下行礼之后,谢氏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生生和卫玠在半路上耗了半天。

  哪怕拓跋六修用【造念】也还是没能改变眼下僵持的格局,很显然的,这位不是不小心,而是刻意要让卫玠跪一跪了。

  卫玠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继续恭恭敬敬的行礼,没有半点失礼。虽然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了这位谢氏。

  直至广陵王司马遹匆匆赶来,qiáng硬的“违反”了他生母的意愿,把卫玠扶起,卫玠才差不多明白了这是唱的拿一处,红脸白脸,呵呵,这已经是他现代父母玩剩下的了好吗?他真.六岁的时候就已经不吃这一套了,谢谢。

  “你身子骨弱,可经不得这些。是我来迟了。”

  不,您来的可够早的,这里是东宫,你比你父亲来的都及时……真以为我是个十几岁不懂事的孩子吗?

  “殿下。”卫玠不管广陵王说了什么,都坚持先行了礼,不让人挑错。

  这一拜没有过多的亲近之qíng。就像是拓跋六修说的,夺嫡的浑水能不蹚就不蹚。卫玠因为和司马衷的小伙伴友谊,而在司马衷的几个儿子中倍受欢迎,他却和谁都只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因为他一点都不想成为这几位殿下手中的枪。

  “不必多礼。”广陵王笑的特别平易近人。

  但怎么说好呢,一般能用平易近人这个词来形容的时候,就已经默认了双方地位的不平等。他们双方地位确实有差距,但是在卫玠看来,他们顶多是重臣的孙子和王爷的区别,可在这位殿下心中大概不是如此。

  “哼。”谢氏冷哼了一声,表达了对卫玠的不满意。

  “阿娘。”广陵王柔声开口。

  “人家都不喜欢你,你还巴巴的贴上去做什么?”谢氏这个话里有话、指桑骂槐有些低端,但效果拔群。

  卫玠终于明白了谢氏和广陵王在整哪一出,他刚刚和司马衷说的有关于嫡长的话已经长着翅膀飞了出去。

  说真的,广陵王确实是挺像司马家的人的,疑心重。卫玠说的只是他自己家里的事qíng,却偏偏能被这位误会成他在暗示司马衷立嫡子。司马衷如今都还没结婚呢,这担心的未免也太早了吧?最主要都是,这位殿下已经视皇位如囊中之物了吗?

  在卫玠胡思乱想之际,那边谢氏和司马遹又联手演了会儿戏,卫玠没注意听,只能求助拓跋六修。

  拓跋六修一向是个嘴毒的,提炼总结的中心思想也很毒:【毫无卵用,把你当司马衷糊弄的P话。不需要在意,他最后一句是和他阿娘联手bī你说一下,你是怎么看嫡长制的。】“从《礼记》上看。”卫玠说了个冷笑话。

  广陵王却很给面子的笑了:“三郎总是这般才思敏捷。”

  “殿下过誉。”卫玠一边继续被广陵王扶着,一边心想着您这个下马威可够青涩的啊,年轻人。

  谢氏没怎么出场就退了,大概也是不想真的让卫玠产生反感,只是想突出一下自己儿子对卫玠的回护。广陵王亲自送卫玠离开,顺便在路上“随便”聊了几句。

  怎么说的卫玠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脱水后的直白大意,其实就是翻来覆去的一问一答:广陵王问:“你不喜欢我吗QAQ?”

  卫玠说:“不敢,我对殿下、对皇室从来都是尊敬有加,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好比此时此刻,你偏要和我说说话,我敢不说吗?

  不过,只前后这样的小手段就想让我屈服?那你肯定是没见过我姐,也没见过我娘,更没加过我外祖母,她们那才叫软硬兼施,收放自若。想贤妻就贤妻,想变态就变态。至今只要我娘一笑,还都是她让我gān啥,我就gān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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