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春色_林家成【完结+番外】(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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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绮放慢了脚步。

  前方亭台处,十几个长者聚在一起,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着侍妾们的表演。彼时,夕阳渐沉,无数打扮jīng美的侍婢穿梭在花园中,点燃花园里的灯笼,同时燃起一个个火堆,好驱走初chūn的寒意。

  一看到那些侍妾,张绮便下意识地低下头,连忙顺着另一条小路向张府众姑子的方向走去。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清亮地传来,直直压住了满园喧哗——“齐国广陵王到——”

  这叫声一出,所有的声音都是一顿,刷刷刷,所有的目光都看向门口方向。

  于难言的安静中,一个黑衣帏帽的少年,在两个黑衣侍卫地筹拥下,施施然而来。天色刚沉,少年踩着夜雾,仿佛本是雾中人。

  四下难言的寂静中,几个萧府的主人,陈国皇氏的两个皇子,还有几个建康权贵同时举步迎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肥胖高大,年约三十二三,由两个美少年扶着的权贵。他盯着广陵王,扯着因肥胖而喉音被压得尖细的声音说道:“广陵王好生难请!诸君都说,除了陛下面前,广陵王会一露真容外,其他场所,广陵王必定有所遮掩。萧某不信,便与诸君打了一个赌,却没有想到,广陵王来是来了,却还是戴了这个劳什子。”

  他慢慢停下脚步,侧头瞪着广陵王,一字一句地说道:“都来赴宴了,广陵王还是不愿意给萧某一个面子么?”

  声音一落,嘻笑声四下而来,众权贵都站在那个胖子身后看着头戴帏帽的少年,看他如何回答。

  站在一角,张绮听到几个压低的声音传来,“这萧策色胆包天,连齐国使者的主意都要打。”

  这胖子就是萧策?萧策,张绮是听过的。过江四大侨姓,王谢袁萧这四家,那门第是一等一的矜贵。可也仅是门第而已。

  数十年来,四个门第最高的家族,不曾出过一个有治世之才的子弟。乱世纷纷,虽然当官是“俗务”,治世是“庸人之事”。可一个家族,数十年间拿不出一个上得台面的子弟,便是他们自己不承认,那没落也是不可避免的。

  如王谢两家,虽然自称是顶级世家,虽然他们在婚姻jiāo游上,依然高不可攀,可他们已经没落是不争的事实。

  在这种qíng况下,萧策这个世家子弟,是唯一一个能拿得出手,能在朝堂上做点事的人。在世家子无人可用的qíng况下,萧策被赋与了重任,皇室也通过重用他,尊重他来拉拢各大世家。

  也因此,这萧策在很多时候,难免骄横不可一世。

  黑衣少年静静地站在夜风中。

  通过点点飘摇的灯笼光,他目光静静地扫过众人。

  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少年清润优雅中,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缓缓响起,“萧君盛邀长恭前来……长恭来了。至于其它的,萧君不觉得自己要求过份了么?”

  少年的声音很动听,非常动听,透着几分说不出的磁实。

  他这句话一出,四下嗡嗡声大作。姑子们兴奋地向前挤去,低语声不时飘入张绮的耳中,“广陵王的声音真好听。”“是啊是啊。”“听其音思其人,定是个极俊的。”

  欢喜声中,萧策笑了。

  因为不满,他的笑声有点尖嘎,“广陵王真是名不虚传!真真好傲气好风骨啊!”嘲讽地说到这里,萧策右手一挥,唤道:“出来!”

  右手一垂,笙乐声顿止,十几个刚才还或歌或舞的侍妾,扭着腰肢向前走去。不一会,她们便来到一侧。

  箫策指着身边的侍妾,胖胖的脸上笑得见眉不见眼的,他盯着广陵王,慢腾腾地说道:“我这些侍妾,个个都是绝色美人,不但jīng通琴棋书画,于闺房之道,亦有妙处,远非北地美人能比……她们得知广陵王的名头后,心生爱慕,求着我见王爷一面。”

  顿了顿,他笑眯眯地说道:“若是广陵王能摘下你那帽子,让萧某一睹真容,我这些侍妾,便送给广陵王如何?”

  这哪里是送美人?

  就在路上,带着这么多权贵堵他,甚至都不等他入席,语气更是半yīn半阳——分明是那帽子摘也得摘,不摘也得摘!分明是在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接受了,下面就得按照他萧策的步骤来行事。不接受,这个远道而来的齐国正使,只能落荒而逃,威风大灭,丢了本国面子不说,说不定会被那个本不待见他的齐国国君惩治!

  萧策话音落地时,众少年嘻笑声大作。这嘻笑声是如此愉悦,如此迫不及待——说真的,自从这个广陵王到达建康后,已经无数世家子想削他的面子了!

  第二十八章有一绝色

  嘻笑声中,广陵王也笑了。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动听,也许是他的气势本来bī人,他一笑,众人的笑声便是一止。

  清笑声中,广陵王大步向萧策走来。

  不过五六步,他已走到了萧策身前。停下脚步,定定地把这个肥胖的男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眼后,广陵王伸出手,轻轻的,优雅地拍上了萧策的肩膀。

  拍着他,广陵王清润的声音悠然而来,“长恭倒是觉得,萧兄应该减肥了。”他淡淡一笑,衣袂在风中飘摇,“如萧兄这样的体型,是上不得战场,称不得好汉的!”

  他施施然越过萧策,径自走向那些美人儿,清越的声音,更是丝毫不曾掩饰他的傲然,“当然,也许在萧兄眼里,丈夫的战地不应在沙场中,而是在chuáng帏间?哈哈——”

  如此傲慢,如此尖刻,如此嚣张,如此不屑,又如此不可一世!

  嘻笑声一止!

  萧策脸色铁青!

  他蓦地回头,狠狠地瞪向广陵王。而这时的广陵王,已背负双手,那挺直的腰背,皎然如玉树的风姿,说不出的飘逸,说不出的清贵。

  他似是没有感觉到萧策的愤怒,施施然围着他的众侍妾转了一圈后,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站住!”

  萧策声音一提,猛然bào喝出声!

  广陵王果然停下了脚步。

  他慢慢回头,夜月中,他似笑非笑地瞅着萧策,声音微提,语调悠然却又极为真诚地道:“久闻萧兄乃是陈地无双俊彦,长恭不才,愿与萧兄较量一下沙场上的本事。”他噙着笑,明亮锐利的眼睛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大丈夫,口头上争利,chuáng帏间称雄,实算不得什么本事。只有沙场上,马背间,以命相博,血溅五步,方称得上真男儿。”说到这里,他声音蓦地大响,厉声喝道:“敢问萧氏策郎,敢与我高长恭真刀真枪地gān上一场否?”

  声音实是洪亮,直过了好久,还在空中传dàng!

  在陈地,在建康,士人从骨子里,便看不起武将,也不以为那打打杀杀的事,值得羡慕。

  可是,广陵王气势迫人,其说话行事,一句接一句,一步接一步,竟是在这么短短的片刻间,便把萧策bī得退无可退。也bī得众人无话可说。

  萧策脸色微变。

  在一阵难堪的安静中,从萧策身后走出了一个少年,这少年白衣翩翩,举止斯文得体。他朝着广陵王一揖,朗声说道:“广陵王来自齐地,可能不知道,于我南人而言,沙场上争雄,马背上拼杀,实是下等人喜欢做的事……”

  这少年正是萧莫,在一句话扳回局面,逗得四周建康世家子笑声再起时,他呵呵笑道:“不过广陵王初来南地,不知者不怪。这样吧,刚才之事休得再提,广陵王随我等入宴,一睹我南人的美服美人美食如何?”

  他笑容可掬,举手投足间,颇有种让人如沐chūn风的清慡。

  广陵王笑了笑。

  ——他毕竟是客人,在这些南人的地盘上,bī急了这些世家子,惹出什么事来,很没有必要。而且,他实在不是一个喜欢做口舌之争的人。

  当下他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请吧。”

  说罢,他优雅一礼,大步向前,已是反客为主地走向宴席。

  他一走,众权贵自是跟着提步,萧策看向白衣翩翩的萧莫,目光温和,一侧的中年汉子低声说道:“策郎,咱家这个千里驹,还不错吧?”

  萧策点了点头,道:“反应倒是敏捷,举止也得体,好好培养。”

  “是。”

  回过神的萧策,深深盯了广陵王几上,上前几步,来到广陵王身后。

  微笑地看着广陵王,似乎没有发生刚才那一幕般,萧策指着身后的那十几个侍妾,道:“方才是萧某唐突了。高兄,我这些美人儿着实不凡,正可勉怀高兄在建康的长夜之苦。”

  “她们?”

  广陵王回头向众侍妾瞟去,也许是他名头太响,也许是众女倾慕太久,当他看去时,众侍妾一个个抛眼乱抛,又是羞涩又是期盼的模样。

  细细地盯了一会,广陵王摇了摇头,他负着双手,慢条斯理地说道:“这种姿色,也配称绝色?”

  在令得萧策等人脸色微变时,广陵王笑了笑,一脸向往地说道:“要说真正的绝色,我前不久倒是遇到了一个。”

  听到他这样的绝世俊男说起美人,众人还是大感兴趣。

  “哦?愿闻其详!”

  广陵王眺望着天空淡淡的弯月,道:“与我相遇时,那小姑子还太过年幼,对了,她也是你们建康大家之女。”

  这话一出,众人兴趣大起,少年郎君们都竖起耳朵倾听起来,便是萧策几个大权贵,这时也是色眼微眯,大露兴奋之色!

  广陵王缓缓说道:“那小姑子虽是年幼,但高某自小眼力不凡,可以担保,她长大后,必有倾城色。”

  萧策兴奋地问道:“不知那小姑子是何家之女?”

  广陵王皱眉寻思片刻,缓缓言道:“初遇她时,是在回建康的路上,那小姑子不过十二三岁,脸上仍有菜色……”他越是说得详细,众权贵越是听得认真。一时之间,四下鸦雀无声,只有广陵王那清润动听的声音如乐音般飘来。

  张绮站在一侧,刚才广陵王与萧策起冲突时,她因心里担忧,不知不觉中走得有点近。与众姑子不同,她是躲在一棵树后,虽然与广陵王等人隔得甚近,本人却是隐在黑暗中,很不显眼。

  在听到广陵王说起什么年幼的绝色美人时,她起先也没有在意,只是听着。

  可是听到这时,她却越来越心惊。到得那什么“回建康的路上,十二三岁,脸有菜色”时,她的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整张小脸,更是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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