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春色_林家成【完结+番外】(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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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威凝起了眉,他瞬也不瞬地看着前方,低声说道:“不知是谁家子弟?”

  不错,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这十几个骑士,人马皆如龙,行走惊风尘。那一色的高头黑马,体形挺拔而彪悍,毛发在阳光下,发着黝黑洁净的光亮。这些马是如此神骏,神骏得直让生出塞外,长于塞外的贺之仄也为之惊叹。

  不过,这只是其次。真正扎眼的,却是端坐在马背上的那十几个少年郎,这些少年郎,全部身着淡蓝色镶紫边的宽袍大袖。少年们身姿挺立,一个个颀长挺拔,面容白皙。在这混乱的世道,若不是世家子弟,华贵公子,谁会如他们这般俊秀如玉,气宇轩昂,衣袖当风?这哪里是十几个骑士?分明是十几个世家郎君,名门子弟,不过与别的子弟不同的是,他们着装一致罢了。

  十几个俊秀而轩昂,气派十足的少年这般策马而来,那种高人一等的气势,直是压得四周再无声息。

  “蹬蹬蹬”的马蹄声中,这些骑士终于来到了苏威的队列之前。

  就在众人以为他们会一冲而过时,众少年中,突然传来一声低喝,然后“嘘律律——”一声清啸后,众骑止步,众少年一分而开,让出一条道来。

  一个戴着斗笠的少年郎策马越出,悠然地驶向苏威等人。

  这个少年郎的着装与众人略有不同,他那依然镶着紫边的衣袍却是蓝白相当。少年略显清瘦,紧压的斗笠下。众人只能看到一个如玉一般形状完美的下巴。

  “哒哒哒”中,少年缓缓来到了苏威身前。

  抬头看了一眼含威不露的苏威,少年朝着他双手一拱,咧嘴一笑。声音如玉相击,“得知苏大人前来,小可侯之久矣。”

  苏威一直眸光复杂地盯着他。直到他开口,才哑声回道:“你是阿皑吧?”他抬头看向少年的后方,喃喃说道:“你们知道我会来?”

  “我父母并不知qíng,知qíng的只是我一人而已。”阿皑微微一笑,他慢慢倾身向前,凑近苏威时,低声说道:“苏公。我母亲体弱,最受不得气……呃,有些事,例如发生在周地的那些小事,就不必让她知道了。您说是么?”

  敢qíng这个少年摆出这么大的架式,这么大老远地迎上自己,便是为了堵自己的嘴?

  苏威有点好笑,他朝着少年瞅去,这一瞅,恰好看到少年那俊美得让人惊艳的脸上,那一闪而逝的羞愧不安之色。

  原来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家伙,也是知道害怕的。苏威笑了笑,不由放缓表qíng。担忧地问道:“你母亲,她身子不好?”身子不好?她身子好着呢!只是我不这么说,你会这么简单地答应我的要求吗?我要不这么腼腆羞涩,你会对我这般和颜悦色么?

  少年还没有回答,一侧的少妇阿绿已惊叫道:“你是阿皑?你是阿绮的儿子阿皑?”

  她瞪大双眼,越叫越是兴奋。而在她的声音落下时。后面几辆马车中,同时传来一阵叽叽喳喳地叫声,“娘亲,是阿皑哥哥么?”

  “听闻阿皑哥哥美貌惊人,嘻嘻,快把斗笠摘下给我看看!”

  “你也是十八吧?哼,南人最会夸了,还说什么你学究天人!”

  “小子,别藏头露尾了,快摘下斗笠与我比划比划。”

  这乱七八糟的叫着的,却是阿绿的三子二女,几人你一句我一句,顿时把原本被众少年的气势镇得安静无声的官道,变成了市井菜场。

  阿绿听到子女们这乱成一团的叫声,不但不怪责,反而得意地咧嘴笑道:“阿皑,他们是你的弟弟妹妹哦,快过来见见礼。”口里说着,手已扯向阿皑的斗笠,浑然没有注意到,此时的阿皑已苦巴了脸,而他的身后,那端凝如山的十六个少年郎君,已一个个无力摇头。

  高皑自是知道,眼前这个少妇是母亲的什么人。要说他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怕他那母亲。他母亲别的招数他也无所谓,可她那最后一招眼泪攻法,却是一招破万法,简直是屡战屡胜,屡胜屡战。

  要是让母亲知道自己对阿绿姨母不敬的话,少说又要眼泪汪汪了。

  因此,在阿绿双手攻来时,阿皑只能láng狈地双手捂着斗笠,几番挣扎后,他佝着身子哈着腰,不顾形像地想要溜开。

  可就这么一会功夫,阿绿的几个儿女也赶了过来。这些孩子大的大小的小,可都是无法无天之人。看到高皑挣扎得欢,一个个兴致大发,竟是一哄而上,跟着母亲一道扯起他的斗笠下。

  眼看几只手扣上了自己衣襟,高皑吓了一跳,他手一松,那斗笠便被一只小手给qiáng抢了去!

  随着斗笠一去,争夺的众多同时一呆。在一双痴痴呆呆的目光中,阿皑无比伤心地捂着双眼,悲愤地说道:“是你们偏要扯掉斗笠的……”

  良久良久,阿绿才喃喃说道:“孩子,你怎么别的地方不像,偏一双眼像你母亲?”她唇动了动,艰涩地说道:“这,这不是害得你讨不到妻室么?”

  眼前这个阿皑,眉目俊美至极,容姿七成似其父,更有三成胜之。这样的姿容,本已惊世骇俗,可他偏偏还有一双波光流媚,婉转生辉的斜长凤眸,这yù语还休的眸光,那勾魂dàng魄的神彩,天下哪个人受得了?

  生为一个男儿,长得如此妖孽,他要让他的妻子怎么办才好?

  听到阿绿同qíng的语,高皑悲痛莫名,他伤心地说道:“小侄正是知道了这一点,这才以稚幼之时,别人都忙着玩乐时。尝尽天下诸药,试尽百般剧毒。要不是九岁时悟得了易容之术,侄儿真不知生有何趣!”

  他语带悲愤,表qíng痛苦。可这话一传出,他身后的少年郎君们,却一个个忙着翻白眼。

  阿绿被少年的悲伤感染了。她的眼眶一红,转眼又叹道:“孩子别在意,不管如何,生得好总比生得差qiáng。”

  她刚说到这里,突然间,身后传来一个少年清亮的冷笑声,“姨母你别被他骗了。这小子生来唯恐天下不乱。前不久在周地时,他还为了戏弄一个宿敌,硬是妆成女子了呢。哼,那个家伙也是大有前途之人,可惜现在前途也不顾了。正在满天下地寻找他的意中人了。”

  说到这里,那少年嘲讽地说道:“这副尊容若是长在别人脸上,那是不敢见人。长在他的脸上嘛,只要不惹得天下大乱就要庆幸了。”

  听到这里,阿绿一阵愕然,苏威也在一阵惊讶后,突然体会到高长恭夫妇的头痛。眼前这孩子,生得如此聪慧,又擅易容星相之术。再加上顽劣的xing子,还真是,真是。真是如何,他都不知道了。

  就在众人呆的呆,刺的刺时,高皑已从阿绿的女儿。那个痴痴呆呆脸泛红cháo的少女手中拿过斗笠。

  斗笠到手,高皑还抽空朝着豆蔻初开的少女眨了眨眼,令得少女更是神不守舍后,他顺手把斗笠戴上。

  直到那斗笠遮住了他的面容,众人才回过神来。苏威策马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警告道:“孩子,你当知道,这世间最伤不得的便是人心。”却是他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到阿绿家的大女儿被高皑所迷的那番qíng景。

  高皑闻言一怔,他朝着兀自羞涩的少女瞟了一眼后,低头道:“苏公教训得是。”他少年心xing,每露出面容四周的男男女女便痴痴呆呆,对他来说,少女见到他后羞羞答答,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这样会惹qíng债。

  听到高皑如何痛快地承认自己的错,苏威脸色稍缓,他又说道:“那扮女装戏弄他人之事,也不可为。”抿着唇,苏威看向杭州方向,眼前这个孩子不会明白,人心,最是伤不得,如果不相遇,便可不相思,如果不相见,便可不相负啊!

  这话一出,高皑歪着头寻思起来,好一会,他蹙着眉说道:“阿皑以为,世间诸事,若想成功,少不得要使手段。如我对付敌人,用刀杀之,用计谋之都是无碍,却断断不能以色诱之?”

  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苏威,又是疑惑又是天真,“左右都是伤人,为何就是不能伤人之心?再说,他若心如磐石,又岂会被虚妄色相所迷?”

  他问得认真,那神qíng还真是把苏威当成了长辈。

  看到眼前这少年亮晶晶的双眼,苏威心中一慈,差点抚上他的头。手伸到半空,却又qiáng行垂下,苏威哑声道:“孩子,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堂堂丈夫,假扮妇人已是失格,更何况还以女相迷惑他人?这,不是圣人之道啊。”

  苏威说得语重声长。

  高皑这人,天xing聪慧到了极点,而且自小便行事果断中透着yīn辣,颇有点不择手段,只求成功的狠xing。

  因他胡闹惯了,又加上孩子一般都不喜欢与家长jiāo流,所以张绮夫妇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在周地的所作所为,更谈不上针对xing地教育了。而他的师父乃是南地名士,名士行事,讲究随心所yù,莫说是以色诱人,便是脱光了衣服把针对的女人羞跑,也是名士敢为之事。

  可以说,苏威这番话,还是他第一次听到。

  低着头,高皑寻思起来,他本来聪明绝顶,一点就通。因此片刻后他抬起头时,已是一脸恍惚大悟,“苏公,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多读儒家之书,学习圣人之道,以后若是出手对付人,我不会偏离大道教化,尽量用堂堂正正的阳谋胜之,阳谋若是不能胜,便用yīn谋,这种玩笑失格之举,少做就行。”

  苏威听了这话,呆了一呆,他还不知应不应该再教育一番时,阿绿的几个孩子已经一拥而上,哥哥长哥哥短地围着高皑叫了起来。不一会功夫,他们已筹拥着高皑来到了众少年骑士身边,与他们一起笑闹起来。

  这么笑笑闹闹,在高皑的有意施为下,阿绿的长女很快便发现,这个新认的高皑哥哥并不曾对自己有意思,甚至隐隐的还有点忽视自己。在小小的伤了一会心后,少女渐渐放开了那份突然而来的qíng结。

  一行人继续向杭州方向驶去。

  玩闹了一会后,高皑再次来到了苏威和阿绿等人的中间。阿绿对自家姑子的这个独生儿子,心下极为欢喜,拉着他便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以前的事。

  说起以前的辛苦,阿绿几次都垂了泪。听着听着,高皑认真地说道:“姨母,其实你不用悲伤,母亲的仇,我都报了。”他笑嘻嘻地说道:“父母的外祖父一家,我前不久小小惩治了一番,便是她那个嫡母,也早已得到了报应(具体细节,实体书的番外中有记载),所以,您不必伤心了。这个天下间,已没有人可以伤到我的母亲的。”快乐地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闷声闷气地加上一句,“只有她伤害我们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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