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春色_林家成【完结+番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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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张绮,亦步亦趋地跟在张锦身后,娇小的身影被众姑子笼罩着。

  她明明听到了张锦的叫唤吧?可是,却那么安静地低着头。

  ……倒是会装聋作哑!

  萧莫一笑,他移开了目光。

  第三十四章攀咬

  回到张府时,已经夜深。张绮一进房便倒在了塌上。

  阿绿早就等着她呢,现在,她便双手撑着下巴,大眼巴巴地看着张绮,眨也不准备眨一下,就看她什么时候受不了,主动跟她讲故事。

  张绮被一双如此大又如此高亮度的眼睛盯着,哪里还睡得着。她白了阿绿一眼,翻了一个身,嘟囔道:“睡吧,很晚了。”

  阿绿把头摇得飞快,也不管她看不看得到。

  张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就看了很多姑子,郎君们嘛,隔得太远,看不清。广陵王虽然来了,”听到广陵王三个字,阿绿明显呼吸加粗,双拳更是握得死紧。

  张绮懒洋洋地续道:“却还是帷幕遮面,啥也看不到。至于齐国的那些使者,更是隔得远。陛下也来了,他太威严,我不敢看。”

  说到这里,张绮双手一张,道:“没了。”

  “就没了?”

  “当然没了!”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睡吧。你想听什么,明天会有那些姑子说的。”

  阿绿歪着寻思了一会,也躺到了塌上,“是哦,她们的故事肯定比阿绮地讲得好。”

  第二天醒来,又是一个大太阳天。

  今天的第一堂课,是书法。安静中,不时的窃窃私语声传入张绮的耳中,“听说昨天晚上一回来,阿锦就被大夫人关起来了。”

  “听说她还又哭又闹的。”

  “大夫人还派了人去警告萧郎了。”

  ……

  窃窃私语声,夹着众姑子幸灾乐祸的笑声。张绮专注地盯着示范的教习,心里却忖道:却是一回来就受罚了?看来大夫人的态度十分qiáng硬啊。

  对她来说,大夫人的态度越qiáng硬,便是越有利。

  今天,姑子们对于广陵王兴趣降低了些。毕竟,一个参加宴会也不愿意露出面容的人,她们是不能指望看到他的真容了。

  一堂课上完后,张绮习惯xing地来到树林中,就着粗糙的树皮,她用手指一笔一划地练着字。看到她的动作,几个庶出姑子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一个私生女,字练得再好又能怎样?难不成她还想将来游治聚宴,过夫人的日子?”

  “嘻嘻,她也是没法子吧,大伙都不理她,不做点事她时间难过啊。”

  “还不如缩在房里练练刺绣,等年老被赶出后,还能混碗饭吃。”

  这些笑声,张绮充耳不闻。她知道,昨晚那么有趣那么重要的宴会,她却参加了,惹得那些人妒忌了。

  第二堂课结束后,张绮抱着一本教习发送的一本琴谱向房间走去。

  在姑子们聚集的地方,她已习惯着低头敛目,一副小家子气地行走。现在也是这样,她双眼看着脚尖,走路寻的是靠近糙丛处,走动时,身摆不动,碎步前行,一副无比安静乖巧怯弱的模样。

  张涔远远地便看到了张绮,呆望着她,她的目光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来到她身后,低声说道:“阿涔,得学琴了。”

  张涔点了点头,目光依然没有离开张绮。

  那妇人顺着她的目光瞟来,只是一眼,她便皮笑ròu不笑地说道:“阿涔是在看那些姑子吧?她们可是张府中正经的姑子,将来是要与各大世家联姻的,是一嫁过去便当嫡妻的……涔姑子还是别看了。”

  张涔听着听着,脸色已越发白了。她咬着唇,倔qiáng地不让眼泪流下来。

  看着她这模样,那三十来岁的妇人叹了一口气,语气转为温柔,“涔姑子何必伤怀?你今番虽然是嫁去做妾的,可你的夫君乃是萧府中流砥柱的萧策萧郎君。若是将来有了萧郎君的骨血,你也就熬出头了,何必伤怀?”

  不听这话也就罢了,听了这些话,张涔的泪水掩也掩不住,她以袖掩脸,低低哽咽道:“这种话,你何必拿来哄我?”

  谁不知道,那萧策的府中有jì妾百数?谁不知道,他虽然喜欢年幼末开的稚女,却是弄回去**的,能在他的欺凌下活下来的幼女只有半数。

  她虽是姓张,虽然那萧策多少会看在她的姓氏的份上,对她多一些尊重。虽然她是那萧策自己相中求娶的,虽然她嫁过去,与那些jì妾不同,是个有名分的,比jì妾地位要高的妾室,可嫁给那种荒yín的肥猪,她这一生还有什么指望?

  哽咽到深处,张涔已是痛苦得恨不得立刻死了的好。她双手捂脸,呜呜泣着掉头便跑。

  那妇人也不去追,她只是冷漠地看着张涔离去的方向,轻哼一声,冷笑道:“身份卑微,就得认命!”

  在同一时刻,也有人在说着,“身份卑微,就得认命!”

  大夫人最信任的七嫂子倚在软塌上,冷漠地看着一脸死灰的阿蓝,淡淡地说道:“让你看好阿锦,你是怎么做的?当着张萧数府的姑子郎君的面,阿锦都敢驳逆大夫人的命令,当众与萧莫亲热……你说没你的事?哼!”她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懒得再说下去。

  可她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是不说下去,阿蓝也完全明白了。现在大夫人震怒,阿锦是嫡出的姑子,她不可能惩罚太重,要打要杀还是要立威,只能冲自己这个贴身婢女下手。

  七嫂子说到这里,挥了挥手,示意婆子把阿蓝拖下去。

  不!不能这样!那二十板子下去,自己不死也只会剩半条命!

  阿蓝猛然清醒过来,她挣脱两个婆子,奋力向前一仆,伏在地上拼命地磕起头来,砰砰砰的脆响中,阿蓝哑着声音嘶叫道:“不,不是我,与我无关。是那阿绮,是她,是她怂恿姑子的。她也喜欢那个萧郎。”

  “阿绮?”

  听到七嫂子问起,阿蓝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绳索,她连连点头,“是她,她是十二郎的私生女,三个多月前从乡下接来的。也不知怎么看中了萧郎,便老是怂恿阿锦。”顿了顿,阿蓝急急补充道:“七嫂子,你要相信我,要不是她怂恿的,昨天晚上阿锦也不会带她同去赴宴。”

  “十二郎的私生女儿?”

  “是啊是啊。”

  七嫂子一笑,在这个时刻,她这声哧笑,特别刺耳。阿蓝睁大泪水汪汪的眼,不解地向她看去。

  七嫂子冷笑着,“阿蓝,你这是把嫂子当傻子啊。她一个私生女儿,地位不显,又刚来府中不久,她凭什么能怂恿你家姑子?”这府中的姑子,不,应该说是建康城里的嫡出姑子,对于庶出的妹妹都是白眼相加,何况是对一个私生女?张锦又向来是个高傲的,她那xing子,会容得同父的卑贱妹妹与自己喜欢同一个男人而丝毫不妒忌厌恶?

  挥了挥手,七嫂子声音一厉,喝道:“在我面前也敢信口开河,拖下去动刑!”

  “是!”

  第三十五章兄长

  张绮和众姑子刚从学堂归来,便看到两个老媪抬着一个血淋淋的婢女走了过来。

  瞬时,本来嘻笑着的众人一静,低声议论起来,“那是谁?”

  议论声中,十郎府中的嫡出姑子张萱淡淡说道:“还能是谁?自然是阿锦的婢子。”一句话,众人恍然大悟:现在这个时候,也只能被阿锦受了处罚。除了她的贴身婢女还能有谁?、张绮一惊,马上想到了阿蓝。这时,两媪已经走近,张绮一眼便看到那担架上血淋淋的,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的婢女,可不正是阿蓝?

  两媪刚刚走近,一股血腥味随风飘来。张绮向后一退,脸色瞬时白了白。

  昨天晚上,她与张锦阿蓝同去萧府,如今,张锦被关起来了,阿蓝躺在上面生死不知,只有自己还安然无恙……

  微微别过头,张绮的视线不再看向这边,直到阿蓝远去。

  又是一天过去了。

  天刚蒙蒙亮,张绮便醒了过来,她躺在塌上,倾听着那鸟鸣啾啾,虫啼叽叽。

  又是一个美丽的清晨,今天,定当艳阳高照,天地间明媚得如同洗过。

  躺了一会,张绮踏上履,踩着晨露,顺着林荫走去。

  走着走着,一阵吟诵声传过来。张绮一怔,抬头看去。看了一眼,她低下头,慢慢转身。

  这时,吟诵声顿了顿,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兀那姑子,回过头来。”

  唤的自然是张绮。

  张绮回头,她低着头远远一福,脆脆地说道:“阿绮见过郎君。”

  五十步外,湖水中的亭台上,一个少年低头看向她。见她似是有点害怕,少年声音放温柔,“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张绮张了张嘴,正准备回答时,一个婢女走到了少年身后,低声说了一句。

  那一句,令少年恍然大悟,他点头道:“原来你便是我那个新来的妹妹。不要怕,我是你九兄。”

  九郎是张萧氏所生的第二个儿子张轩,一直在外游学,最近才归府。

  张绮连忙抬起头来。明眸渴望而向往地看了自己的同父兄长一眼,又慌忙低下头,恭敬而慎重地一福,唤道:“阿绮见过九兄。”

  九兄两字,又糯又脆,少年想到了小时候的张锦,还是小女孩时,她便是喜欢跟在自己身后,这般糯糯的软软地唤着。

  少年笑了笑,声音放软,“不必多礼。你不用怕我,喜欢这里,便多玩一会。”

  “是。”

  张绮再次抬起头来,冲着张轩灿烂一笑,这一笑,含着小姑子对亲兄长的孺慕之qíng。

  那婢女站在身后,把张绮的表qíng都收入眼底,表qíng淡淡。

  十二郎纳有三妾一通房,九郎的下面,庶出的妹妹也有那么二个。这些庶出的女儿,对于这种嫡亲的兄长,总是向往的,渴望接近却又不敢的。张绮的表现,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让那婢女想不到的是,听了少年的一句话,张绮不但停了下来,还向亭台走近。

  十三四岁的小姑子,提着裙套,小心而又欢快地踩过湿湿的糙丛,滑滑的木廊,来到了亭台上。

  ……见到九郎xing子好,便想攀附他这个嫡亲兄长么?

  那婢女抬了抬眼,倒不阻止,反而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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