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步入回廊,回廊的尽头一个亭子,亭子孤零零地站在流淌的河水当中。靠着亭台的,是一辆同样孤零零的画舫。
画舫不大,绳索栓在亭台上,正随着风飘来dàng去。
萧莫来到亭台上,径自跨入那画舫。也没人伸手来扶,他便自顾自地钻入船舱中。
张绮连忙跟上。
这个画舫,只有两个舱位,萧莫推开第一个舱房走了进去,这舱房布置jīng美异常。张绮一进去,便看到一个黑衣长发的少年,正手持酒斟,透过船窗,静静地看着远方的青山漫漫。
他似是不知道萧莫和张绮已经进来。
少年的身影还显单薄,可那挺直的腰背,那飘逸的墨发,在浮日阳光的映she下,却有一种奇异的魅力。
直过了好一会,张绮才明白过来,这种魅力,叫做风华绝代!
只有那种天生不凡,那种风姿远胜过世人,那种浮华尘世偶尔才可一见的绝代之人,才有这种魅力。
明明只是一个背影,可这一刻,不管是萧莫还是张绮,都是气为之夺,神为之慑,竟不由自主地安静起来,静静地侯在那里。
这一刻,便是信心满满而来的世家贵介子弟萧莫,也不由忖道: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意阿绮这个小小的姑子?我却是错估了。
良久的沉默。
似是许久许久以后,却是张绮率先开了口,她低低的,轻轻地唤道:“广陵王。”
这一声唤,惊醒了萧莫。
萧莫清咳一声,也说道:“高兄,我把张氏阿绮带过来了。”
听着自个儿gān涩的语调,萧莫眉头蹙了蹙:怎么只是一个背影,便让我发挥失常了?
广陵王没有回头。
他依然看着外面的青山绿水。就在萧莫等不及了,正要说些什么时,他低而清润,动听到了极点的声音传来,“张氏阿绮。”
“是。”
广陵王清润如流水的声音娓娓传来,“你说这青山绵绵,绿水悠悠,如此美景,真如美人么?”
张绮从他的话中听到了孤寂。
张绮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好一会,她才轻轻说道:“不是……青山万载长在,美人却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只是一个笑话而已。年少时,要付出比常人多几倍的努力,才能得到世间的认可。年老时……没有年老,她与他,都不曾有年老时。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红颜薄命罢了!
“笑话?”广陵王低低一笑。而一旁的萧莫,见他自顾自地与张绮说话,而张绮回应时,更是吐词雅致中,含着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这两人,似乎隔过他,有着某种彼此才知道的秘密……萧莫回头看向张绮。
张绮依然安静地低着头,还显稚嫩青涩的小姑子,看来真不如外表显示的那么简单啊!
这时,广陵王慢慢转过头来。
突然的,萧莫真觉得舱中光芒大盛,都灼花了他的眼。
他侧了侧头。
张绮没有,她在定定地看着,看着这个终于揭下了帏帽,露出真容的广陵王。
甚至,她的眼神也如初见时那般,清澈平静。
一直与广陵王对视了好一会,张绮才陡然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连忙低下头,做出怯怯的样子。
可这个时候摆出这模样?广陵王嘴角一扯,笑了笑。
他不笑已经是灼人眼,这一笑,更是光芒如日。
这时,萧莫的声音从一侧传来,“阿绮,给我和广陵王满上酒。”
语调平和从容,这是男人对自己的女人,主人对自己的妾侍的命令。
张绮抬起头来。
她看向萧莫。此刻,萧莫还在盯着广陵王,不曾注意她。
张绮想,如果她听了,便是默许了萧莫,默许了自己是他的人。
可如果她不听从,那也是对萧莫的直接拒绝,以及,对广陵王的认同。
一时之间,她进退两难。
寻思了一会,她笑了笑,伸手从怀中掏出那油布包,她轻轻放在萧莫身边的几旁,细声细气地说道:“萧郎之赐,阿绮愧不敢当。”
低下头,她也不向萧莫看一眼,自顾自地提壶斟酒,拔炉生火。
不一会,她提着酒壶走来。依然不曾向萧莫看上一眼,张绮垂着眸,给两人满上酒,在酒水汩汩声中,张绮低低说道:“阿绮素喜宋时鲍照《拟行路难》中的一句诗:宁作野中之双凫,不愿云间之别鹤。”
清清脆脆,娇娇软软地念出“宁作野中之双凫,不愿云间之别鹤。”张绮闭紧了嘴,慢慢入下酒壶,向后退去。
她退到萧莫身后,如一个婢子般,双手jiāo于腹前,低眉敛目。
她清楚地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她说,她向往那美好的,成双成对的qíng爱,宁愿放弃荣华富贵的生活,也要找一个知心人。
这句话很文雅,很酸。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萧莫是个骄傲的,广陵王更骄傲。
他们这样的男人,在听到自己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子的志向后,定然不屑再作纠缠。
……本来也只是薄有兴趣而已。这世间美貌姑子何其之多?她既不愿意,那作罢便是。
船舱中安静起来。
好一会,萧莫哈哈一笑,道:“好一个“宁作野中之双凫,不愿云间之别鹤。”真看不出来,阿绮还有这等志向。”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张绮抿唇低头,没有回话。
广陵王没有笑。
他只是静静地瞟了张绮一眼,然后端起她斟的酒一饮而尽。
张绮继续低着头。
她慢慢向后退去。
不一会,她便出了画舫,跳到了亭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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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产假休了二三个月,一直感觉很孤独。我在想,明明刚生了儿子,家庭和乐美满,可为什么我还是会感觉到空虚,似乎少了什么呢?
直到开这本书。
看着一个个人物从自己的笔下诞生,莫名的,我感觉到一种喜悦。这种喜悦,甚至超过了一切。
我想,我是真的喜欢写文。
第四十一章广陵王
木制的回廊,随着人地走动,发出清脆而悦耳的“咚咚”声,混合在流水中,仿若乐音。
张绮停下了脚步。
慢慢的,那身后之人走到了她的旁边,正是萧莫。
萧莫在定定地盯着她。
他的目光锐利,仿佛想把她看清看透。
张绮低着头,陪了一个笑容,她讷讷地问道:“萧郎,广陵王说了什么没有?”
萧莫一笑,道:“你想他说什么?”
语带不善,张绮头更低了,也沉默了。
哒哒哒的木履声远去。张绮抬起头,目送着渐渐离远的萧莫,顿了顿,也提了步。
不一会,两人便来到了河岸边。此时,还有五六个少年郎君坐在白缎铺就的河岸糙丛上,喝酒论诗着。
他们看到萧莫到了,哄笑着把他拉了过去。
直到没有人注意,张绮才悄悄走出。她没有去人多的地方,而是来到停放马车的地方,爬上来时的车辆,躺在上面闭上了眼睛。
她应该睁开眼,四下游dàng游dàng的。
她与别的姑子不同,她难得出门一趟,这明媚chūn光,对她来说是如此的美丽。
单手支着头,透过车帘看着外面,张绮有点失神。
如果那记忆都是真的,她为什么会转生?那样死了不是很好吗?gāngān净净的,再也没有了挣扎,没有了噩梦,没有了绞尽脑汁的盘算……
她垂下眼眸。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张绮回头看去,只见两个黑衣汉子筹拥着一个同样着黑裳的少年施然而来。那少年高大俊挺,戴着厚厚的帏帽,不是广陵王是谁?
是了,那辆就是他的马车。
就在这时,武艺高qiáng的广陵王感觉到了一束目光,他头一转,这一下,对上一双水汪汪的明眸。那眼睛的主人见他看去,吓得刷地一下拉下了车帘。
……还真给他吓着了?
广陵王一笑,他脚步一折,慢悠悠地朝着张绮走来。
张绮把车帘紧紧拉起,缩在角落里眨巴着眼。就在她大气也不敢吁一声时,“叮叮”两声,车辕被人敲了敲,一个清润动听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地传来,“拉开车帘!”
张绮咬了咬唇,一双眼睛骨碌碌转动着。就在她寻思着如何回应时,眼前寒光一闪,车帘一断为二!
广陵王施施然地收回长剑,然后抬眸,对上也不知是傻了还是惊了的张绮的眼。
直过了一会,张绮才发出一声低叫,转眼,她伸手捂着嘴,低头便向马车下面瞅去。
见她不理自己,广陵王奇道:“你在寻什么?”
张绮慌慌张张地寻到马车踏板,胡乱跳下后,她才抬头看向广陵王。
广陵王还在望着她。
张绮暗叹一声,苦巴着脸说道:“这马车是我嫡姐的。呆会她回来看到车帘破了,定然饶不了我。我还是趁她不知道,早早离开此地的好。”
说到这里,她好声好气地问道:“王爷,你不离开吗?”
这是在催促了!帷幕后,广陵王笑了笑。
他慢慢说道:“这里甚好。”
这里甚好?这鬼地方有什么好?
见张绮双眼睁得老大,眼珠子骨碌碌地望着自己。这个时候的她,哪里还有刚才的老成?
广陵王又笑了笑。
“张氏阿绮。”
张绮恩了一声,抬头看向他。
广陵王伸手把她额际的乱发抚平,在张绮僵直得一动不敢动时,他开口了,“那个叫萧莫地说,你是他的人了。你眉紧腰直,分明还是处子之身。”张绮刷地一下脸红过耳,而广陵王还在继续说道:“此人戏我在前,现在,又想唬弄于我。张氏阿绮,你说我当如何?”
张绮睁大了眼。
她傻傻地看着广陵王。他当如何?她不是说得很明白吗?她想要的是两qíng相悦的生活,她不愿意选择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怎么不管是萧莫还是他,都置若罔闻?
这时的她,浑然忘记了,不错,这两个人都是骄傲的,可她是什么身份?不过一个随手可取的,各大家族习惯当“jì妾”培养的私生女,这样的她,哪配拥有什么心愿?同样的话,若是堂堂公主或张氏的嫡女这种人说出,可能还会让男人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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