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春色_林家成【完结+番外】(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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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儿子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写赋,张十二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点头道:“不错,你去拿来让为父一睹。”

  这个时代,以及这个时代的赋,都是纤柔的,琐细的,便如这个南地的女子和文人一样,天xing中便少了一种刚毅和深弘博大。北地恰恰相反。

  张轩应了一声,转身走出。

  在经过张绮时,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退下。

  张绮低头退去。

  一直到她离开房间,张十二郎都没有看到她。走了几步,张绮听到里面传来朗朗的笑声,不由停下脚步,怔怔看去。

  只是看了一眼,她便回过头来。

  张轩脚步略顿,过了院落,四周没有几人看来时,他低声歉疚地说道:“为兄考虑不周。”

  张绮摇头,低低的,弱弱地说道:“阿兄替阿绮在母亲面前说了话,阿绮实感激不尽。”

  她低着头,怯怯弱弱的,娇小的身姿如不胜chūn风。张轩看着她,暗暗忖道:我这个妹妹骨小ròu腴,为着自己的身世,不知流过多少泪,想她倚于亭台时,那水中倒影显出的腰,是何等细弱。我近日感怀,给她也写了一篇赋。虽没言明她是谁,可我想我那赋,也合了“xingqíng卓绝,新致英奇”,改日倒要拿出来让众人品一品,定要不逊于萧莫的《美人赋》才好。

  寻思了一阵,张轩想起一事,突然唤道:“阿绮?”

  张绮回头望去。

  对上她雾茫茫的眸子,张轩又在心里暗赞一句张绮之美,琢磨着忘记把她的眼写到赋里了。

  张绮半天不见他说话,不由唤道:“九兄?”

  张轩清醒过来,他走上一步,朝张绮低声说道:“陈邑还想见见你。”

  在张绮睁大的,不解的眼眸中,他轻声说道:“我把你的想法告诉了他。阿邑说,那是你不识得他,你如与他接触了,定然会欢喜于她。他虽家境不是大富,倒也能够嚼用。阿绮如入了大富之家,主母多半是大家姑子,能不能容你还是个问题。他本人长相尚可,又真心看重你,愿意出金求聘,将来主母进门,也定不会让她欺了你去。他想你多多深思深思。”

  说到这里,张轩问道:“阿绮,陈邑所言甚是有理,你还是考虑下吧。”

  张绮垂眸,她摇了摇头。

  见她如此,张轩暗叹一声,心里却是想着:有了机会,得让阿绮与陈邑处一处,说不定她便改变主意了。

  陈氏虽是皇室,却是实实的寒门。陈邑做为宗室子弟,又不是一个非常得意的。因此,张绮的私生女身份虽低,可凭着她是张氏女,虽然不能嫁他为妻,给他当妾是完全够。以后陈邑的妻室进了门,看在张氏的名头,以及自己这个兄长在背后撑腰的份上,怎么也不敢欺她太过。

  兄妹两告别后,张绮回到了房中。

  一坐在房中,她便专心地刺疑起来。她的心有点乱,想借由忙碌让自己平静下来。

  在记忆中,她是一个世家子的妻。可现在,她却觉得步步艰难。

  想到这里,张绮看向自己藏金的角落,不一会心又平静了下来。

  这么短的时候内,她就有了这么多金。既然广陵王都走了,自己也不会再漂泊异乡了,不如找个机会,让九兄给自己另外置些地?一百五十金,除了置一幢小院子,也不知可以置多少良田?

  可是,自己的样貌最易惹祸,守在院子里也不会安生,还得琢磨琢磨。

  在张绮琢磨得晕晕yù睡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然后,阿绿有点慌乱的脚步声传来。随着吱呀一声,她急急闪入房中。

  对上睁大眼看着自己的张绮,阿绿冲到她面前小声说道:“阿绮,皇上派人来了。”

  皇上派人?

  张绮大眼眨巴地看着阿绿,示意她说下去。

  阿绿喘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听那些人说,各国使者就要离开建康,陛下想赐一些美貌姬妾给他们。可不知哪个使者开口,说是姬妾他们多的是,陛下要是愿意,不如赐一些南地高门大户的姑子给他们。陛下本是不高兴的,可另有一人说什么,南地女儿多柔媚,而那些传承千百年的士族大家,更令那些北方人神往,若能得到一个血统高贵的士族姑子为姬,北地丈夫真真万分荣幸。听了这话,陛下便高兴了。他已派人向各大家族下旨,令每个世家献二个姑子上去。说什么不敢求嫡女名媛,只要是各世家血脉之人便可。”

  说到这里,阿绿急得眼睛都红了,“阿绮,那太监都宣旨了,当时便有人提到了姑子。这,这可怎么办是好?”

  在阿绿不安的询问声中,张绮站了起来。

  第五十二章打扮

  揉搓着衣角,张绮低语道:“怎么会这样?”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几个婢女同时唤道:“绮姑子可在?”

  阿绿一下白了脸。

  见到慌乱的阿绿,张绮摇了摇头,示意她安静后,张绮坐了下来。

  阿绿吸了一口气,转向门口应道:“我家娘子在。”

  一个婢女说道:“大夫人赐了些胭脂水粉和裳服来,绮姑子好生装扮装扮,今天晚上,皇室有宴!”

  “阿绮听到了。”张绮应了一声,示意阿绿去把那些东西接过来。

  转眼,阿绿端着几个木盒子走了进来,而门外的众婢开始离去。

  把木盒子朝着几案上一放,阿绿悲从中来,竟是哽咽了。

  她一向没心没肺的,张绮第一次知道,阿绿也会流泪。

  她心下暗暗感动。

  走过来,张绮伸手抚着阿绿的背。随着她的动作,阿绿长嚎一声,扑到她怀里痛哭起来。

  张绮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低声说道:“别哭了,你怕什么?你家姑子这模样,不会有人看中的。”

  阿绿拼命摇头。

  她哽咽着说道:“才不是。姑子前面后面都好看,阿绿都时常看呆了去。”

  后面好看?

  张绮一惊,不由伸手摸向自己的腰臀。

  腰是细细,在一个优美的弧度后,是高高鼓起的丰臀。

  张绮脸色一白,一直以来,她见自己的胸还不曾发育得丰隆,便以为没事。却原来,自己还是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转眼,张绮笑出声来。

  听到她的笑声,阿绿诧异地抬起头来。她睫毛上还滴着泪,眼睛却巴巴地望着自己,实是说不出的滑稽。

  张绮伸手拭去她眼上的泪,忍笑道:“你放心,我自有对策。”

  她看向几上的胭脂水粉,温柔低语,“这些东西,不但可以把人变美,也可以把人变丑。”如她的肌肤和年纪,正是最水灵清纯时。涂这种东西,完全可以掩盖她天生的灵媚。

  裳服也是,她只需要在腰上缠一些东西,便可以掩去刚刚长开的身段。

  听张绮这么一说,阿绿慢慢松开了她。她好奇地看着那些脂粉,问道:“真的?”

  张绮点头,应道:“真的。”

  她走到了铜镜前。

  刚刚坐下,外面又传来几个婢女的声音,“绮姑子,热汤来了。”

  连热汤也来了?

  张绮嘴角扯了扯,示意阿绿把那些汤水接过来。

  汩汩地倒水中声,房中变得热气腾腾。众婢离去后,张绮微笑道:“好久不曾用过这么多水了。今日正好洗一洗。”

  站在一侧的阿绿,见她言笑晏晏,心中也定了下来。

  她走过来,帮助张绮解下了衣裳。

  衣裳下,肌肤莹润如水,似乎伸手一掐便能掐出一把来。少女的身材,在张绮的目光下还是十分青涩,可已经显出美丽的雏影。

  阿绿呆呆地看着她,由衷地叹道:“阿绮真好看。”

  张绮如往常一样,在她夸奖自己美貌时,都面无表qíng。

  她举足踏入水中。慢慢的把整个身子沉入水中,张绮背对着阿绿,低声说道:“这算什么?”这种姿色算什么?这次去建康的姑子,估计个个都有这种姿色。她真正怕的,是她完全长大后,那种妖花盛放的美。

  洗发,修理指甲,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主仆两人都完工。而这时,热汤已冷。

  穿上内裳后,张绮在腰间缠上一圈白缎,然后再穿上大夫人送来的锦裳,cha上金钗花钿、戴上羽佩明珰。

  这些东西,无一不jīng美。张府既然愿意送姑子入宴,自不能在这种细节上落人话柄。

  遗撼的是,张绮幼时营养不良,现在身量还显娇小,穿着这本不是为她特制的裳服,显得格外的不合身。

  她现在,就像一个穿大人衣裳的孩子。再加上从腰到臀捆得一般大小,束也束不出美感,实在可惜了这般飘逸繁琐的华服。

  头上也是,这些送来的金钗花钿大大小小有上十把,张绮本来发黑如墨,光可鉴人,一泄如瀑,这样的秀发,不cha东西最好。可她不但cha了,而且把那些金钗花钿全部cha上了。

  每一柄金钗花钿,她都戴得恰到好处,细细看很美,便是最高明的宫婆子,也挑不出刺来。可这些东西合在一块,却生生掩去了她秀发的优点,把她整个人显得庸俗无比,还俗得格外自然。

  再加上依然覆在额头上的厚厚额发,薄施了脂粉的脸蛋,连阿绿都觉得,自己这个姑子看起来无趣得很。整个人只一个字可以形容:俗!明明面目清秀,明明墨发红唇,可就是俗得很。

  见阿绿瞪大了眼,张绮歪着头笑道:“如何?”

  这一笑,哪里还有平素那般明亮?

  阿绿嚅了一阵,说道:“好似,乡下来的。”

  张绮格格一笑,眼睛成了月牙儿,“我本是乡下来的嘛。”

  她看向外面的日头,低声道:“时辰不早了。阿绿,你再给我打点水来吧。”

  阿绿应了一声,走出门后,张绮连忙掩上门,把藏起的金子挖出贴身收起。

  这是她的家当,万一,万一她还是被人看中了,当场带走了,她也不至于身无分文。

  阿绿回来时,马车已停到了外面。令阿绿把水放下,主仆两人坐上马车,驶出了张宅。

  彼时,夕阳西下,霞光万道,染得天空金灿灿的,红艳艳的,美得让人想落泪。

  倚在车壁上,张绮闭上双眼,心下忖道:萧莫说广陵王走了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如果非要跟哪个使者走,她真的愿意选择广陵王。虽然齐的国君比周和陈的国君都要残bào得多,一个一个换下去,却一个比一个荒唐残bào,可广陵王本人,是个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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