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容蹙眉想了想,好一会,她摇了摇头,“这箭是在警告那些想动我的人。既然如此,便留久一些。我们不用理会的。”
尚叟等人连忙应道:“是。”
陈容又朝着那瞪大双眼,至死也不瞑目的宫女盯了一眼,转身向观中返回。
她的脚步有点缓慢,整个人显得心不在焉。
在她的身后,惊魂刚定的仆人们,正在低声议论声,“一定是陛下派来的人。”
“依我看,一定是本家派了人在保护女郎。”“说不定是哪位游侠路过此地。”
乱七八糟地议论声中,平妪向陈容靠近几步,此刻,脸上的巴掌印还一清二楚的平妪,笑得格外开怀,她朝着陈容嘀咕道:“女郎,我知道,是那七郎的人。只有他才会这般护着女郎。”
陈容没有回答。
平妪是了解她的,她瞅了瞅陈容的脸色,马上明白过来,“女郎也怀疑是七郎在保护你吧?”刚笑到这里,平妪瞟到陈容的道姑发髻,于是,那笑容给僵在了脸上,良久,一声叹息从咽中溢出。
陈容一行人来到道观大门前时,从另外二条山道上来的贵人们,已经上得山来。
这二路贵人,居然都是皇室中人。其中一个三十来岁,脸瘦而长,颇为白净的王公贵族远远看到陈容。便呵呵一笑,朝着她施上一礼,唤道:“司马言见过弘韵子仙姑。”
陈容连忙还礼时,另一个二十八九岁,与皇帝长得有点相似的贵人,也亲热地施上一礼,唤道:“司马敬见过弘韵子仙姑。”
“不敢不敢。两位王爷多礼了。”
陈容垂下双眸,避开两人不断打量着,盯着目光。此刻,在这两人的身后,还有私语声传来,“不过是打了下仆一个耳光,便被she杀当场!”
“你听听这道号便知道原由了,弘韵子,弘韵子。”
“那一箭,当场可悚!”
“诸君错矣,王家七郎是何等风流人物?那般超然世外,神仙也似的一个美少年,怎会让自己沾上血腥?我觉得啊,他只怕是看到血也会晕倒的人吧?”
“呵呵,此言也有道理。”“谬矣谬矣,你们忘了莫阳城和南阳城那二场战役了?”
乱七八糟的低语声,不断地传入陈容的耳中。
那司马言回过头去,朝着众幕僚随众瞪了一眼,瞬时,私语声少了一半。
他回过头来,紧走几步,来到陈容的身后,他咳了咳,声音极为温和亲切地说道:“不知仙姑明儿有空么?我母亲素来礼道,在西山道观啊,她可是常客。这一次陛下封仙姑为道观之主,我母亲听了可欢喜呢。她一直说啊,陛下这次可做对了。她还说怎么着也要见你一见。”
一边说,他一边观察着陈容的脸色,见她含着浅笑,看不出同意还是不同意,不由嘴一嘟,朝着她便是深深一揖,颇为赖皮地说道:“仙姑便应了罢。你要不给我一个答复,小王我连家也不敢归啊。”
陈容闻言,慢慢一笑,她垂下双眸,轻轻说道:“王爷见谅,弘韵子刚才才向三清道祖请示过,说要闭关的。”说到这里,她苦笑起来,虽是两世为人,可对这些jiāo际应酬,她一直都没有长进。现在面对这王爷的要求,她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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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公卿第143章及时出现的王弘
几乎是陈容的话一落,她便敏感地发现,司马言身后的众人看向她的眼神变了,变得有点不耐烦,那瞅向她的眼神中,似乎在责怪她不知进退轻重。
这时,站在后面的,名叫司马敬的王爷yīn阳怪气地说道:“仙姑可是为了礼敬三清师祖才闭关的,这红尘俗世事,可与她无关。十二哥,姑母这qíng可表错地方了。”
说到这里,司马敬尖着嗓子放声一笑。
在他笑着时,司马言身边的人,脸色都有点难看。
司马言还是微笑着,他迳自温和地望着陈容,笑道:“仙姑当真无qíng啊,看来,小王这次是归不了家了。”
陈容咬了咬唇,暗暗想道:再要拒绝,未免太不通qíng理了。
想到这里,她朝着司马言还了一礼,轻声说道:“王爷盛qíng,弘韵子不敢辞也。”
她这却是应了。
应承之后,陈容转向司马敬,朝着他也是一礼,笑道:“两位王爷驾临鄙观,弘韵子不曾远迎,实是失礼。请入内。”
“仙姑请”
陈容刚迎着两位王爷入了道观,山下又是一阵鼓乐喧嚣声传来。
过不了小半个时辰,第六批人涌入山中。
于是,这一日陈容过得热闹无比,短短数个时辰内,观中来了八批贵人。原来,她是想知道谁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是谁不想轻易放过她。可现在,来的人一批接一批的,而且这八批人各走各道,彼此之间暗cháo涌动的,陈容哪里分得清谁敌谁友?
日暮西山了。
道观中,飞鸟翔集,人声渐无。
望着最后一批远去的车马,平妪走到陈容身后,喃喃说道:“女郎,这一日太热闹了。”
是啊,这一日太热闹了。
在陈容的苦笑中,平妪望着她关切地问道:“女郎,明日真的要去应王府中吧?”
应王府,也就是今天代母前来邀请于她的司马言的府第。
陈容点了点头,蹙着眉头喃喃说道:“只能去了。”她踱出两步,突然转头看向平妪,“妪,你说我要是向陛下请求回家修行,可好?”
平妪眨了眨眼,还有点迷糊时,陈容蹙起眉头,摇着头自言自语道:“不妥,不妥。便是回了家,这些人要在我的身上做文章,也是没法拒绝的啊。”
她仰着头,望着前方烂漫的天际,怔怔出神的时候,西侧的山林中,传来了一阵高歌声,“论贵贱,说是非,任他王侯将相,逃不过土馒台。今日繁华,明朝烟灭,便是王谢芳兰,当今之世,仅免刑灾。”
那高歌声飘渺而来,混在风声呜咽,群鸟鸣叫中,衬着这西山落日,生生地染上了一份沦凉风霜之意。
陈容听着听着,喃喃念道:“便是王谢芳兰,当今之世,仅免刑灾?”念到这里,她腾地回过头来看向平妪,她眼神空dòng地望着平妪,当平妪忍不住想要询问她几句时,陈容哑然一笑,低低说道:“难道说,我一直想要索求的那份平安富足,本来便遥不可及?”
这时,那歌声已是越行越远。
陈容昂着头,朝着唱歌的人眺了眺,突然蹙眉说道:“这种歌体甚是奇怪呢,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过。”
听是听过的,这种长短句混杂的歌体,首次从她自己的口中吐出后,只被王弘演绎过一次。她是没有想到,会在建康这样的地方,会在这个时候,又听到这种歌体。
在陈容寻思时,一侧的平妪,只是呆呆地望着她,几次想要回答陈容的问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转眼,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应王府的仆人们便出现在道观外。
陈容带着五个仆人,在他们地筹拥下,下了道观,坐上了马车。
马车很宽敞,上面铺着厚厚的虎皮,陈容坐上时,见到马车左右各点了一个香炉,暗香隐隐的极为好闻。不由问道:“这是什么香?”
在她的身后,两婢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掩嘴笑道:“它啊,名暗香。”
对香,陈容是没有研究的,她点了点头,也没有在意。
马车驶入了建康城。
建康城依然是那么繁华,鲜衣怒马的华服子弟从身边疾驰而过时,留下一缕缕幽香。
陈容透过车帘,静静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色,想着自己的心思。也许是这般坐着不动,渐渐的,陈容觉得头脑恍惚,于是,她把车帘更拉开一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传来,“到了。请仙姑下车。”
陈容应了一声。
车帘被掀开,两个婢女走上前来,她们一左一右地扶持着陈容下了马车。
这里,已经是应王府内。层层叠叠的房屋座落在树木当中,假山林立,溪水潺潺,柳枝新发,歌声不绝。
陈容四下张望着,暗暗忖道:这地方可真是大,如果没有人带路,只怕走一天也寻不到大门。
见到陈容一落地便打量着四周的景致,一个三十来岁的**凑近前来,亲密地笑道:“仙姑,请走这边。”
“是。”
一行人顺着北边的石子路,慢慢走去。
越是向前走,四周的房屋树木,便越是显得繁华茂盛。陈容四下打量着,不由问道:“不知见到你家老夫人,该当如何称呼?”
那**一直在观察着她,见她问话,便笑着说道:“仙姑有所不知,这次你面见的,乃是我家王爷的生母。你只需称她老夫人便可。”
王爷的生母?陈容暗暗忖道:看来是个没有封号,地位不高的妇人。
一行人穿过石子路,前方便是一个偌大的湖泊,湖泊上回廊道道,穿过回廊走到湖泊对岸时,一个jīng致秀美的阁楼出现在陈容的面前。
“仙姑,请。”
陈容点了点头,踏步入内。
阁楼是由木制而成,四周全被雕空,一扇又一扇的窗户掩映的纱幔之后,飘飞之际,幽香隐隐。
这地方,恁地豪华,真不似一个信道的老妇人喜欢居住的。
陈容想到这里,笑了笑,问道:“不知哪是老夫人的房间?”
那三十来岁的**笑道:“前方三十步处便是。”
陈容应了一声,她还在四下顾盼着。
那**盯了她一眼,见她似是有点不安,不由笑了笑,她也不解释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
穿过一个弄堂,一间jīng美的殿堂出现在陈容眼前。
**朝着陈容福了福,“仙姑,请吧。”
陈容没有走。
她是突然明白,为什么她一直觉得不对劲了。按道理,这老夫人居住的地方,婢女仆人那是络绎不绝的,而女人通常嘴碎,有女人在的地方,不应该这般安静无声。而且这香,也浓郁一些,不应是一个喜道的老妇人喜欢的调调。
这些,她本来应该早就发现的。可是陈容虽是两世为人,却一直没有在真正的大宅子里呆过。以前为冉闵之妻时,他那人不喜奢华,婢女老妈子的并不多。出出入入的,更多是一些护卫和男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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