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沉沉,已是怒喝。
琅琊王氏有人要出城?
陈容嗖地一下,转头看向王弘。
她看到的,依然是一派悠然,好不自在的背影。
那青年士人的叫声一止,众卒中,一个将军冷笑起来,“琅琊王氏确实了得。可是他琅琊王七既然如此招惹了慕容恪,就别想这么不声不响地把祸水推到我南阳城,自己离开!”
他说到这里,向后退出一步,右手一挥,喝道:“拦住了,一个也不许走!”
贵族中的那青年士人气得都要笑出来了,他高声喝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里面有没有琅琊王七!”
那将军自是早就发现人群中没有王弘了,他却是不理,只是昂着头,手中令牌一举,沉声喝道:“王令在此!我可不管有没有王七,反正属于琅琊王氏的车队人马,一个也不许出城!”
听到这里,王弘显然有点糊涂了,他挥了挥手,令一个仆人打扮的少年走近。
那少年杂在十几个流民中,衣裳最是整齐。他正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一转头便看到王弘在招手,人没有认出,却被他的容光所慑,双眼眨也不眨地,好奇而仰慕地望着王弘,大步跑来。
王弘朝着前方三百步处的人群一指,浅笑道:“小哥可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知道,我自是知道。”少年的声音清脆响亮,他大声说道:“昨天晚上,二百个胡人,抬着一副huáng金棺,突然出现在城外。他们对着城中喊话,说什么:他家将军仰慕琅琊王七的风采,一直想亲近亲近。
上一次在莫阳城中,王郎不告而别,他很是伤心。现在听说他在南阳城中,特奉上huáng金棺,愿与王郎相定再见之期。”
少年牙齿伶俐,声音清脆,记忆又好,他一口气背到这里,喘息了一下,继续说道:“胡人还说,他家慕容将军已为王郎备好了金缕玉衣,玉衣华贵,制造不易,万望王郎不要推拒。说完这些话后,胡人放下棺材,扬长而去。”
这一下,陈容和王弘完全明白了。
王弘笑了笑。
他这一笑,容华动人,那少年眼前一晃,看呆了去。
王弘轻笑着,眯起双眼,淡淡说道:“于是,今晨里,南阳王发现我琅琊王氏有车队想离开了?”
“正是正是。”那少年青涩的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不过转眼,他的双眼又亮了,又信心满满,“刚才那人都说了,他们琅琊王氏,才不会做出这种临阵脱逃之事。他们走的这些人,是去建康搬救兵的。至于王七郎,还有大半的王家jīng兵,自会留在南阳城中。还有一个人说,既然慕容恪要的是他家七郎,如果他家七郎离开了南阳城,慕容恪便不会再对南阳城感兴趣。不肯给他们放行的南阳王,才是目光短浅之人呢。”
王弘一笑,他道了声谢,让那少年离开后,抬起头,悠然地望着那群人。
这时,他向后倚了倚,靠近阿容,浅笑道:“阿容。”
陈容一怔,连忙应道:“是。”
王弘的声音,极温柔极温柔的,“你如想离开南阳城,那就在这两天走吧。一切我都会安排。”
陈容万万没有想到,他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想的,便是让自己平安离开南阳城。
她望着他,她晕生双颊,一抹感激和爱恋,又浮上眉梢。
第104章守株待兔
片刻后,她轻声问道:“你呢?你在哪里?”
王弘轻笑道:“我啊,当然是南阳城。若是一个胡人匹夫哧了哧,琅琊网七便见风而逃,那可多没趣?”
陈容想了想,低声说道:“那我也留在南阳城。”
背对着她的王弘,身躯一直,半响,他柔柔问道:“卿卿不畏死?”
死?当然是会畏的。
陈容说道:“郎君都不畏死,阿容怎敢畏死?”
说完之后,她很久都没有得到王弘的回答,不由转头看来。
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她在他怔怔望着她出神地眼眸中,看到了迷离……
不过眨眼功夫,他有事悠然一笑,那个高华超然,不染尘埃的王七郎,重新回到世间。
这时,身后出现了一阵冲天烟尘。站在路旁的十数流民,齐刷刷把看向城门口地目光移向身后。
只是一眼,他们便开始退去,不一会,流民们已经退去,便是那个少年,也退得远远的,好奇地向这边张望着。
出现在陈容眼中的,却是二百个盔甲着身,身形高大悍勇异常的壮汉。这些壮汉,应该就是北方人,任何一个的体形,都比得上两三个流民。
他们整齐划一地策马而上,围上了马车。
陈容嗖地转头看向王后,见他若无其事,便放下了心。
其中一个壮汉策马而出,他朝着王弘双手一拱,唤道:“郎君?”
居然是王弘的护卫?陈容村道:原来他们都在后面啊。直到这时,陈容才想到,自己都没有问过王弘,昨天晚上,怎么回事他孤身前来寻找自己,按道理,他的仆人不应该离开他左右啊。
王弘施施然地走下马车,他朝陈容瞟了瞟,命令道:“王生,你把女郎送回城吧。”
“是。”
一个二十七八岁,一张国字脸的护卫策马上前,朝着陈容拱了拱手,然后跳下马背,跨上了驭座。
马车驶动。
驶出几步,陈容还在瞬也不瞬地盯着王弘,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几次向跟他说些什么。可看到正被护卫们筹拥着,脸上虽然带着笑,却又了两分疏离和严肃地王弘,又闭上了嘴。
马车渐渐远去。
不一会,陈容的马车便出现在城门口。
堵在城门处的南阳王的私兵,只是防止着贵族们出城,至于有人进城,却是不管不顾地。
陈容顺利地进了南阳城,回到了院落、
她一下地,朝着那转身离去的护卫匆忙谢了一声,便急急地对着院落里面唤道:“尚叟!尚叟!“
连叫了两声,都没有人回应,她的声音带上了慌乱。
这时,房中传来平妪惊喜地声音,“是女郎回来了?是女郎回来了?”她冲了出来,跌跌撞撞跑到陈容面前,扶着她的手臂,朝着她上下打量。
陈容挥开她的手,问道:“尚叟呢。”
平妪道:“在榻上躺着呢。”
一句话说出,陈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绽颜一笑,道:“回来了就好。对了,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平妪回道:“今天一大早,“平妪朝外面望了一眼,凑近陈容的耳边,低声说道:“天刚刚放亮,城门一开,尚叟便出现在南街店面中了。”她的声音中有着忧色,“当时尚叟一见到人,便晕了过去。后来醒来后,便哭着叫着女郎你的名字。”
陈容抿着唇,低声说道:“他是在南街店铺里的榻上?”
“是。”
平妪抬头望着陈容,讷讷半响,吞吐着问道:“女郎,昨天晚上,你……”
陈容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安,当下双眼一瞪,喝道:“我清白着呢。”
“是,是是,女郎清白着,清白着。”话时这样说,平妪的声音中,依然有着忧*。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躁动声。
喧闹纷纷中,李氏尖利的声音传来,“阿容可在?”
陈容还没有反应过来,平妪已是白着脸,喃喃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昨天晚上就来问过女郎两次,今晨天刚亮,又说妇人有召。现在女郎前脚回来,她们后脚就来了,我就知道她们不会放过女郎的!”
陈容听到这里心一沉,她想到了那封害得自己险遇不测的请帖!
一个婢女的声音回道:“禀如妇人,女郎在呢。”
“居然在啊?”李氏尖笑起来,她扭着腰,在四个婢女地筹拥下跨入院落。一入院,她便盯向陈容。
望着衣衫尽是褶皱,长发披垂中有着凌乱的陈容,李氏笑了起来,她yīn这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尖声说道:“呦,呦呦!果然是胆大包天,敢道莫(看不清)qíng郎赴死的阿容啊。”她走到陈容面前,围着她转起来,嘴里啧啧有声,“胆子很不小啊,前一次,一消失便是数日,回来后还编造谎言戏耍长者。
这一次呢,一大早的,衣裳没换,头发也乱了,啧啧啧,这身上,还有男人的味道啊,“她做了一个夸张的嗅鼻动作,“看来,小姑子对男人是食髓知味了,几天不去幽会一番,便qíng思难耐呦!”
这话,已是十分刻薄,十足羞rǔ!
陈容忍着气,张嘴便想回话。
可是,李氏声音一落,右手便是一挥,向着那四个婢女命令道:“拿下来!”
嗖嗖嗖嗖,四女同时跨出两步,围在陈容左右,伸手便向她按来。
陈容盯向李氏,双手一甩,甩开了其中两个婢女后,她低声喝道:“如夫人,如今的阿容,也是个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的,请你让她们退下,阿容自己有脚!”
陈容的声音刚落,李氏便是放声大笑。
她笑得十分尖利,十分嚣张。
笑着笑着,她声音一收,盯着陈容,讥嘲地说道:“莫非,你还以为你有琅琊王氏护着?啧啧啧。阿容啊,看来你是不知道啊,你的王七郎,已被胡人和南阳王同时盯上了。便是那个王仪,他今天早上,为了逃避围城,竟向带着私兵悄悄离开,也被南阳王控制了。就算他不曾被控制,那晚上你当众拒绝了他的好意,你以为,你在他面前,还会有什么颜面不成?”
李氏一脸小人得意的讥讽,尖笑道:“想那琅琊王氏偌大的名头,却尽是出了一些贪生怕死之徒。哎,真是差我颍川陈氏太多了。”
陈容听着听着,心沉了下来。她听得出来,这李氏的语气中,对南阳王极恭敬,对琅琊王氏,则有点轻rǔ。难道说,府中出事了?陈元彻底地倒向南阳王了?
李氏心qíng甚好的冷嘲热讽到这里,手一挥,再次尖声喝道:“拿下了!”
嗖嗖嗖,几婢同时扣上了陈容的双臂,锁住了她的肩膀。
陈容心思电转。
昨天的那封请帖,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她虽然不知道是谁gān的,可她这一世,得罪的人也只有这么一家子!
现在这李氏,那动作那表qíng,太过嚣张!事qíng不对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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