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丈夫,在这个时刻,以战车的速度,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
轰隆隆的战车响动中,漫天弥漫的烟尘中,一个骑士匆匆地出现在晋卒眼前。
这个骑士是个美男子。
他浓眉桃花眼,泛着玉质的面容华美如花。
他穿着一袭白袍,面容中带着焦虑和欢喜,他是义信君。
义信君策马冲入晋军中,他远远地看到卫洛,连忙从马背上跳下,急急地向她跑来。
作为丈夫,而且是在这种铁血的场合,义信君如此着急爱姬,本来是应该受到轻视的。
可是,没有一个人轻视与他,刚才的震撼还在心头,那紫色的身影如此脆弱,每一个丈夫都感觉到,就算身为丈夫,在这种时刻,面对这样的妇人也是应该激动的。
义信君冲向卫洛叫道:“洛!”
他的声音无比响亮。
大步向前的卫洛,缓缓抬起头来。
在对上义信君的面容的那一瞬间,她平静得木然的小脸,瞬间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笑脸来。
她大步冲向义信君。
在卫洛的身后十步远,公子泾陵坐在战车上,一动不动的盯着这一幕。盯着那道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那般欢喜的冲向那个齐侯的榻上的弄臣。
不知不觉中,他眼中的笑意不在了,那深不可测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涩意。
在卫洛冲向义信君时,晋军都向左右分开少许,方便她前进。
不一会功夫,卫洛便冲到义信君身前。
她在离他五步远处站定了。
面对着义信君含笑温柔的脸,卫洛仰着头,墨玉眼中泪水盈盈。
她缓缓的,缓缓的屈身,向着义信君一福,声音清亮,隐含鼻音的唤到:“夫君!妾不曾相负!”
“夫君!妾不曾相负!”
这只是很简单的几个字。可是这几个字一出,四周远近,所有的丈夫严重都有了涩意。有不少人悄悄低下头去,以袖掩脸。
没有人注意到,这妇人平常的一句话,声音怎么传得这么远?
卫洛唤出那声后,义信君已是热泪盈眶。他大步冲向她,伸手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哽咽道:“我知!我知!”
卫洛紧紧地依在他的怀中。
公子泾陵看着这一幕,目光依然是一瞬不瞬,依然是那么深沉。
没有人注意到,他扶着横木的手,正在紧紧地,僵硬地抓紧,抓紧,直抓得那手背青筋bào露。
片刻后,他收回右手,艰难而缓慢地按上自己的胸口。然后,他与许多被感动的丈夫一样,低下了头。
与他们不同的事,他空白的,嗡嗡直响的大脑中,那声“夫君”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如炸雷一般,在他的脑海中重复,重复。。。。。。
义信君紧紧地搂着卫洛,搂着她,不一会,卫洛低低的声音传来,“我们回营吧。”两人这样拥抱着,四周有数十万人都在看来,而且也阻止了晋军的战车回营,所以,卫洛说出了这样的话。
义信君在激动中哽咽着连连点头,只是隐隐的,他有点诧异,洛明明也是这么激动,可她怎么这么快便清醒过来了?
义信君松开了卫洛,他转过头,对上低着头坐在战车中的公子泾陵,微微躬身,朗声道:“义信代妇谢公子相救之恩!”
他的声音并不小。
可是,这句话说出后,公子泾陵却依然低着头一动不动,久久没有回应。直到他的车右朝他碰了碰,公子泾陵才以低着头的姿势,微微点了点头,却未置一词。
义信君目光一闪,才细细的盯了公子泾陵一眼。然后,他转过身,牵着卫洛的手,来到他的坐骑旁。他把她扶上马背,自己也纵身跳到她的身后,一手搂着她的细腰。
他脚一踢,马蹄翻飞,带起一串烟尘后,向齐军营帐奔回。
第四卷有凤清啼第二百零一章楚王自刎
义信君搂着卫洛,不一会便策马赶到了齐军营帐。
营帐外,齐卒齐刷刷地打量卫洛,他们的眼神,带着尊敬,也带着怜惜。
刚才卫洛所说的,以身死节的家国,便是义信君所在的齐国,她是准备为齐尽忠尽义的,所以,齐人十分感动。
营帐外,公子轶等齐国贵族也在望着纵身下马,手牵着手走来的卫洛两人。
公子轶的眼神中,满是关怀和怜惜。不过,有义信君在卫洛身侧,他也只是关切地看着她。
相比他们的表qíng,卫洛便显得有点木然了。
义信君直接把卫洛带到了她的营帐中。
一进营帐,他便扳过卫洛的肩膀,亲自伸手解开她的紫色外袍,然后,他沉喝道:“来人!”
“诺!”
“将此袍烧了!”
“诺!”
那军士一退出,义信君便解开自己的白色外袍披在她的身上。
他低着头,望着脸色有点苍白的卫洛,花瓣般的唇张了张,最后,却只是一声叹息,叹息中,他伸手把卫洛重新搂入怀中。卫洛一动不动的伏在他的怀中。
义信君用下巴摩挲着她的秀发,低声说道:“洛,我没能保护于那你。”
他的声音中,尽是自责,痛苦。
卫洛疲惫的抬起头看向他,她伸手搂着她的颈项,无力地说道:“人非圣贤,不可能事事都做到的,休要自责。”
她的声音中,明明带着沙哑和无力,义信君连忙把她拦腰抱起,把她放在榻上,然后,拉起被子盖在她的身上,低低地说道:“闭上眼,稍事休息,一切都已结束。”
卫洛轻轻地应了一声,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不管她还是义信君,都知道,事qíng并没有过去,一切才刚开始。
义信君守在榻上,静静地看着闭眼休息的卫洛,他伸出手去,缓缓地拂过她额眉,她的眼,她的鼻和唇。
他的动作轻缓,温柔,坚定。
细细的呼吸声,在帐内飘dàng。
直过了好一会儿,义信君才轻步走出营帐,卫洛听得他低沉的命令声传来,“任何人不得入账!”
楚军中。
楚王自从军中回去,便一直跪在战车上。公子吾抱着他痛哭时,他也是一句话没有说。直到公子吾松手,他才吐血三升,倒地不起。
楚王躺在chuáng上时,附属于楚的吴蔡等国的君侯,都没有来看望。不止是他们,连楚国内的一些权贵,也没有出现。
第二天,楚王撑着病体走出营帐,他在众权贵的环绕中,向着楚国方向跪下,痛诉了自己的好色荒yín,以致无脸面对祖宗和父老后,便转向公子吾,嘴角流着血,嘶声的,含着无边悔恨地说道:“吾儿,记得把孤之错,书于史册!记得警告来人,从此后出军行营,不可携带妇人!”
公子吾跪倒在他面前,叩头泣道:“诺。”
楚王转头看向灰蒙蒙的苍天,突然痛呼道:“苍天!孤之罪孽,孤一人承担,与子孙无gān,与国人无gān——”
痛呼声中,他右手一挥,利剑划颈,血溅三米后扑倒在地!
随着楚王的尸体到底,在场的众权贵,同时躬身行礼。
他们的脸上,在这个时候,没有悲痛,有的只有放松。
甚至连公子吾也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这羞rǔ,是在是太大太大了,楚王只有以死相谢,才能让他们安心,才能让国人心中稍慰!
当楚军中全营都升起了白幔时,联军中也没有人吃惊。
所有人都知道,楚王以死相谢,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楚王一死,联军中便热闹了。中权贵纷纷往晋营跑去,公子泾陵以武勇闻名于世,他们要与他商量一下楚人可能会出现的动作。
连不谱勇武的义信君,也变得忙碌了。
而卫洛,在休息了一晚后,便穿着义信君所赐的白袍,跟在他的左右,露出她绝美的面容,堂堂正正地夹在众权贵中,向晋营中走去。
没有人意外,也没有人阻止。
这一次的战争,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脱去gān系。再说,联军也知道眼前这个美姬,实是武勇过人之辈,再加上她又比一般的丈大还要忠义。所以这一战,她有资格列席。
在这种纯男人的地方,卫洛这种倾国倾城的美人的出现,实是太引人注目了。她所走到的地方,众军士纷纷侧目。
低低的议论声中,不乏对她的赞美之词。
公子泾陵喜欢黑色,他的营帐中,纱幔和chuáng榻,以及榻几等物,都是黑色的居多。
众人一跨进去,自然而然便感觉到了这种沉凝的气氛。
这个时候,公子泾陵正站在几前,锁着浓眉,手指频频地在几上叩击着。
他这个动作卫洛太熟悉了,他这是凝神思考中。
众权贵也不用他招呼,纷纷寻榻坐下。
淡淡的龙涎香中,公子泾陵头也不抬地开了口,“诸位,不管楚人心意如何,这一战,我将誓拼到底!”
众人一怔。
一个秦国权贵嗖地站了起来。他冲着公子泾陵叉手道:“若楚人执意退兵,我等又何必求战?”
“然也然也,兵凶战危,若楚人愿退,我们也退兵便是。”
“正该如此!”
“楚王新亡,此时qiáng攻未免不仁也。”
。。。。。。
一阵乱七八糟地议论声中,齐人这一席里,义信君和公子秩两个有决策权的人同时皱着眉头,一脸为难。他们两个,这是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经历这种血腥厮杀,实在心有余悸,巴不得能不战就不战,好回到温暖的府中休息休息。
可是,他们又是有些见识的人,隐隐感觉到,如果这时放弃了,好似有不对头处。
卫洛见状,向着义信君微微靠了靠,她低眉敛目,轻声说道:
“楚错在前,军心已乱。此时攻之,楚必败也!楚一败,诸侯离心,霸主之位不复存矣。此刻攻楚者,有可能代楚而称霸主!”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只有公子秩和义信君两人能听到。
两人寻思了一会,同时双眼一亮。
转眼,公子秩率先喝道:“齐亦将誓死一战!”
他这句喝声一出,一直低着头的公子泾陵,不由诧异地转过头,向着他们看来。
第四卷有凤清啼第二百零二章楚军向卫洛“致师”了
公子泾陵一转向齐人这一席,便被一袭白袍,宛如雪莲的卫洛给吸引了去。
在对上她冷淡的,连瞟也不曾瞟上一眼的面容时,他目光一滞,半晌才垂眼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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