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红尘真可笑,痴qíng最无聊。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真正放开心怀,耻笑这滚滚红尘,耻笑这痴心妄想?
她昂起头,怔怔地盯着那夕阳西下之处,唇间,乐音如流水一样从树叶间宣泄而出。
明明是朝不保夕了,明明是辗转流离了,明明心都给撕成了碎片,可为什么还会见一次痛一次,望一眼伤一眼?
乐音如流水,如清风,如月光,徐徐而来,铺泄满天。
转眼间,不管是还在搭着营帐的剑客,还是正在忙碌的侍婢,都顺着这乐意向她看来。
夕阳似血,层林尽染,青山如黛,美人如画。。
这一刻的卫洛,让所有人都看痴了去。
这个时代,乐音是很稀罕的。一般而言,钟鼓之音,只有帝王诸侯才可以听到。而丝竹之音,如琴瑟笙芋类的,也只有大夫阶层的人才可以听到。
如普通百姓,想听一下乐音,也不过是击缶为音。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歌舞伎大家出现的地方,往往满城空巷,无论权贵平民,都视为盛大的节日来欢庆。
卫洛chuī出的行云流水,节奏分明的乐音,在他们听来,实在是神秘之极,飘渺之极。
而这乐音中的逍遥之意,也飘然而来,飘然而散。。公子泾陵听着听着,发现自己的心又揪起来了。
他不知从何时起,已抬起头来,他不知不觉中,已一瞬不瞬地望着那悄立溪边,眉目如画的绝代佳人,望着她那双越来越显得遥远的墨玉眼,倾听着她随意chuī出的曲子中,那股飞翔九天,逍遥而游的自在之意。
突然之间,他感觉到了莫名的烦躁!
腾地一声,公子泾陵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很猛,撞得几向前一翻,“砰砰叮叮”的酒樽陶碗洒落于地。
正在聆听乐音,听得入迷的众人一凛,转眼对上公子泾陵那冰寒的面容,瞬时,所有人都是大惊,转眼间,一个个“砰砰砰”地跪倒在地。
没有跪下的是少数,卫洛是其中之一。。她静静的站在溪水边,静静地看着公子泾陵,乐音慢慢止息。
她的目光清澈之极,毫无波澜,甚至,连好奇和吃惊也不可见。
这样的卫洛,更是令得公子泾陵怒意大生。
他咬着牙,大步一跨,黑袍连甩中,向着卫洛紧紧地bī来。
卫洛没有动,她依然静静地看着他。
不一会,公子泾陵便冲到了她身前。
他离卫洛仅有三步远时,卫洛动了,她向他盈盈一福,清脆靡软地问道:“君何故动怒?”
君何故动怒?是啊,我为什么动怒呢?我为什么这么不开心?
公子泾陵一僵。
他怔住了。
他怔怔地盯着卫洛,盯着她平静无波的面容,盯着青山夕阳掩映下,她的眉眼如画,她的风qíng万种。
突然间,他苦涩地一笑。
。。。。。。
他这一笑,真的很苦,似是从心底,从灵魂深处泛出的酸苦无奈,失落和无力。
苦笑中,他盯了卫洛一眼,大袖一甩,竟是嗖地转身,二话不说便向回走去。
他走得很急,很匆忙,完全是在逃之夭夭了。
他刚冲出几步,身后乐音再起,响起的,依然是刚才的那首《笑红尘》。
不知为什么,公子泾陵突然觉得很是láng狈,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在意,与她那乐意中的逍遥一对比,显得那么可笑,可叹。
他的脚步更快了。
卫洛望着他那高大巍峨的身影,渐渐隐入营帐间,望着那令她心跳加速的气息,终于不再可闻。
她的唇间,那句“红尘真可笑,痴qíng最无聊”重新响起,一遍又一遍地流泄而出,绵绵无休止时。。。。。。
第四卷有凤清啼第二百三十七章冷漠的卫洛(一)
诸国使队本是一道出发的,当夕阳沉入地平线,月亮挂在树梢头时,又有一对使者队伍赶来。
这方圆十数里,晋人选定的地方是最有利于扎营的。何况,人数越多,在这样的荒野之中越是安全。
所以这队陈国使者靠近时,连招呼也没有打,便在荒原的另一边,也是离溪水不远的地方扎营。
他们扎好营后,陈国公子连同使者一道前来会晤公子泾陵。
侍婢们在糙地上,铺上厚厚的锻,摆好榻几后,便点燃火堆,开始煮酒烹羊,以待贵客。
火把燃起不久,站在树梢上,想尝试一下自己的轻身功夫的卫洛,便看到官道上又出现了两条长长地火龙。这两条火龙相距有三里远,看来,又有两个使者队伍过来了。
随着人越来越多,糙地上已是越来越热闹,笑声喧嚣,酒香浓郁。
这时公子泾陵,已经一脸从容,似乎刚才的郁恼都已消失了。
树梢上秋风徐徐而来,拂起她的衣袍猎猎作响。,卫洛虽然有心向公子泾陵表明去意,想令得骄傲的他自行放手。可这样完全的bào露武功,毕竟不习惯。
于是,她跳下树梢,倚在一棵大树上,静静地仰头看着天空的明月。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剑客便来到她身后。他朝卫洛双手一叉,低头恭敬地说道:“贵客纷纷而来,主上令主母出见。”
卫洛缓缓回头。
她盯着来人,徐徐说道:“请回主上,有贵客在,妾言行无当易伤君之颜面。还是不出见的好。”
她居然说,有外人在,我如果伤了他的面子他会难做。
这剑客微微一怔,双手一抬后,转身回返。。
火把熊熊中,公子泾陵正与陈国公子,鲁国公子,邾国公子一起饮酒谈笑。
这些人频频向后望去,目光殷殷,显得期待美人出现的意思。
本来,卫洛作为公子泾陵将娶得正妻,身份自是尊贵,这些人就算倾慕,也不可变现得这么明显。不过她不但是晋太子的正妻,还是名扬天下的女将军,等于说,卫洛这个女人,在天下男人的心目中,已有了她的一席之地。所以时人也没有刻意掩饰对她的向往之qíng。
不一会,那剑客来了。
那剑客走到公子泾陵旁边,见众人目光殷殷,脚步略一迟缓。
他犹豫了一会后,便向后退去。
直到众人谈笑声再起,没有几个注意到他了。他才请不来到公子泾陵身后,跪坐靠近,低低地说道:“主母言,有贵客在,妾言行无当易伤君子颜面。”
那剑客小声把这句话转达后,向后退出两步,头略低,等公子泾陵的指示。
那剑客的声音一入耳,公子泾陵便低下头来,一动不动地盯着樽酒水,盯着盯着,他突然五指一收。
只听得“叭”地一声,那青铜樽竟是一捏间,顺时向内一陷,五指印清楚印出的同时,樽中的酒水哗地四溅而出。
今天晚上,公子泾陵的身份最为尊贵,众客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随着这酒水一溅,众人的笑语声嘎然而止,众人同时转过头,向公子泾凌看来。
公子泾陵面对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薄唇一扬,淡淡说道:“小事而已,我失态了。”说罢,他手中酒樽微举,朝着众人一扬,笑道:“饮此酒谢罪。”他头一昂,便把樽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众公子见他主动陪罪,都是哈哈一笑,连忙兴趣起酒樽,与他共饮。
饮了两樽后,公子泾陵笑了笑,趁众人jiāo谈正欢时,缓步站起。
他身了一转,大步向树林中走去。
他的步履匆忙,俊脸yīn沉,那紧跟在他身后的剑客,光看了一眼,便打了一个哆嗦,迅速地低下头去。
公子泾陵冷着脸,他刚来到树林外,便听到里面传来轻轻的哼唱声,那唱声,浑然便是晚餐时,卫洛用树叶chuī奏出来的乐曲。此时此刻,他清楚地听出了其中一句,“红尘真可笑,痴qíng最无聊。”
歌声入耳,泾陵公子的脚步一顿,身躯一僵!
树木森森中,月光披泄而下,星星点点,公子泾陵抬头凝目,盯上沐浴在点点月光下,卫洛那窈窕美好的身姿,对上莹莹月光下,她那仿佛梦中神女般的面容。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他的心在急促跳动的同时,给他带来了qiáng烈的苦涩。
公子泾陵含怒而来的脚步声,卫洛早就听到了。
她一点也不想理会。
她静静地站在树木中,沐浴在月光下,静静地享受这秋风chuī拂,寒虫叽叽。
她在享受这一个人的寂寞。
公子泾陵沉沉地盯着安静如斯,悄然而立的卫洛,他挥了挥手,示意那剑客退下。
那剑客一退,他便脚步一轻,向着卫洛慢步走近。
他盯着月光下,她那玉白的面容,一瞬不瞬。
直到他离她不过五步了,卫洛才缓缓回头,迎上他的目光。
月光下,她的黑玉眼明亮安静,清澈如秋水长空。她那总是显得雍容华贵的面容,在银光铺映中,却少了那种世俗富贵气,多了几分飘然出尘的仙气。
她正在渐渐远去。
这个认知一浮出公子泾陵的心中,他的胸口,便猛地一阵堵闷,一阵烦躁。
这种烦躁,令得他吐出一口长气。
四目相对。
只过了好一会,公子泾陵才低沉地说道:“小儿,别胡闹了!”
丢出这几个字后,他的声音一冷,“你以忠义贤良自许,不就是为了让世人重现于你么?怎地现在行事如此任xing?现今,你就不惧世人耻笑你为妖妇?”
他这句话,问到了重心。
卫洛以前的所作所为,一直都遵守这个时代的道德要求。她诚惶诚恐,生怕世人以为她不贤良,不忠义,她百般做作,百般经营,都是想树立一个贤妇的良好形象。
可现在的她,却分明多了几分任xing。她竟敢威胁他,说要在众人面前落他颜面!
面对公子泾陵咄咄bī人的质问,月光下的卫洛,却是悠然一笑。
她静静地看着公子泾陵,轻笑道:“忠义?贤良?妖妇?”
喃喃自语般地吐出了这两个字,她收回目光,转身便走,“我以前太过在意了,你知道么?我累了。”
她竟是话也不说完,便这般离去。她竟是一点也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竟是这么不管不顾。
公子泾陵盯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眉心又急促地跳动起来。
这时刻,他的胸口十分的堵闷,难以形容的堵闷。以前的卫洛,不管任何时候看到自己,但是在意的,紧张的,那墨玉眼中闪动的光芒,是隐藏着丰富的qíng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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