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臂一伸,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
他搂得如此之紧,如此之紧。直是锢得她喘不过起来。
他搂着她,颤声唤道:“小儿,小儿。。。。。。”他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脑海中翻来覆去,都只有一个念头:天可怜见,她真无恙!天可怜见,我又抱着她,我抱着活生生的她了!不是冰冷的尸体,也不是一堆白骨!
我的小儿,我抱着她了!
他颤抖地抱着她。
他用手qiáng行扳起卫洛的小脸,粗糙的指节抚过她脸上的泪水。
他的手,从她的眉,转过她的眼,经过她的鼻子,来到她的小嘴。
他摸得很慢,看得很认真,很专注。
他皱着眉头,严肃的,一寸一寸的,细细地抚过她的脸庞,他子夜般的双眸,紧紧地锁在她的脸上,似要把她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印入脑海。
这个时候,卫洛小脸上泪涕jiāo加,她只要一睁眼,泪水便汪汪直下。于是她只好闭着双眼,任由泪流如雨,任由他温柔的抚过她脸上的每一寸。
半晌半晌,泾陵低沉的,欢喜地声音如风一般chuī来,“真好,真好。。。。。上苍对孤何其之厚!”
他喃喃地说到这里,双臂一展,把卫洛紧紧地拥入怀里。
他低下头去,把脸埋在她在秀发里。
就在脸孔埋上的那一瞬间,他的眼角,沁出了两滴泪水,
他紧紧地把她锁在怀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突然间,他抬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泾陵这一声大笑,实在太突然,太莫名其妙。
众人愕然地看向他。
泾陵笑着笑着,声音却是嘶哑了。他收住笑声,牵着卫洛的手,扯着她朝向太阳所在的方向
他扯着她缓缓跪下。
卫洛愕然地睁大了眼。因为好奇,她那如泉水一般止也止不住的泪水终于不流了。
她用袖子拭净糊糊的小脸,傻呼呼地看着泾陵。这一看,她的心一整绞痛,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颤抖着,急急的说道:“泾陵,泾陵,你怎么地瘦了如此之多,你怎么有白头发了?”
她急急说着的时候,泾陵转头看向她。
他皱着眉头,凝着脸,严肃地命令道:“面向日出之地!”
卫洛闻言,连忙转过头,正正地对着前方。
泾陵双手向前一伏,缓缓地用额头点地。
卫洛傻呼呼地看了他一眼,也依样画葫芦的双手向前放平,以头点地。
泾陵跪拜了一下后,直起腰身,再次扣下。
卫洛傻呼呼地有样学样。
如此三轮后,泾陵额头点着地面,薄唇微启,低低地祝道:“幸苍天垂爱,幸后土垂爱!幸鬼神相眷!”
他一遍又一遍地,只是重复着这三句话,“幸苍天垂爱,幸后土垂爱!幸鬼神相眷!”
这话说到后面,卫洛甚至听到了他声音中的哽咽。
感觉到他的认真,卫洛于是一动不动地用额头点着地。
在连续重复了几遍后,她听得泾陵颤声说道:“苍天怜我,将妇人归我。。。。。。”
突然的,卫洛泪流满面。
原来他是为了自己啊!
突然间,她又不受控制地,想要哭出声来。
泾陵牵着她的手站起来了。卫洛还低着头,以长袖挡住泪流不止的小脸。
正在这时,她感到腰间一紧,紧接着,哗地一下,她身子腾空了!
她被泾陵抱起来了。
卫洛低呼一声,她连忙抬头。她这一抬头,又被他削瘦的下巴看,憔悴的面容,眼中的红丝给吸引了注意力。
不知不觉中,她伸出手去,轻轻抚上他的面容。
就在她对着他痴痴而望时,泾陵抱着她,大步走下城墙。
他大步走到自己的马车旁。抱着卫洛,纵身跳上马车后,泾陵探出头来。
他冷冷要盯了一眼缩在一角,正三三五五地向后溜去的楚人,薄唇一扯,淡淡的喝道:“代!”
一个黑衣将军站了起来,他向泾陵叉手一礼,低头朗声道:“臣在!”
“这些楚人,一个不留!”
“诺!”
不管是发布命令的人,还是接收命令的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似乎,以二三百人杀一千人,是很正常很正常的事。
泾陵发出命令后,头一转,冲着驭夫喝道:“择一清净地!”
“诺!”
驭夫朗应一声,赶着马车向左侧的荒原上走去。他跟在泾陵身边多年,泾陵一开口说话,这驭夫便知道,君上是想搂着夫人,到一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好好说说话。
这时的卫洛,把脸缩在泾陵的怀中。
当泾陵的马车离开是不远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森冷的命令,“君上有令!城外的楚人,杀无赦!”
“杀——”
“杀——”
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中,是二三百黑衣骑士,挥动着寒剑,长戟,如疯láng一般撞入楚人军中的身影!
第五卷凤翔云天第三百四十七章长相依
卫洛把头缩在他的怀中,又开始哇哇大哭。
泾陵伸手抚着她的头发,听她哭得如此起劲,不知怎么地,他那心中堆积成山的煎熬,痛楚,欢愉,狂喜,都平复得十分迅速。
他摸着她的脸蛋,抚上她的小鼻子,低声笑道:“怎地又哭了?”
卫洛一听,哭声更响了。她哭着哭着,胸口突然一阵绞闷般的剧痛!
这剧痛来得如此之猛,如此之qiáng烈。卫洛哭声一哑,迅速地张开口急促的喘息起来。
堪堪喘息两句,感觉到胸口的疼痛缓和了一丁点,卫洛便低眉敛目,果断地屏住了呼吸,进入内呼吸状态。
这一系列的变化,来得太快太猛,卫洛的哭声戛然而止,便是一阵急促的喘息,泾陵刚伸手扳起她的小脸,她便已一动不动,微闭双眼,脸白如纸,呼吸低微得几不可闻。
泾陵的俊脸,嗖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抬着卫洛的下巴,颤抖着唤道:“畴师?畴师?”
“臣在!”
“孤的小儿,何也?”
他的声音很低,轻颤着,带着一种难以严明的恐慌。可他偏把这种恐慌死死地压制着,克制着。
马车急促的停了下来,那驭者畴师迅速地跳下马车,掀开车帘,向两人看来。
他刚探头向卫洛瞅去。却见泾陵怀中的卫洛,轻轻地睁开眼来。她一睁开眼,便朝着泾陵灿烂一笑,轻轻的,弱弱地说道:“肺伤甚重,疼痛难当,容我静养。”
说完这几个字,卫洛重新闭上了双眼。
泾陵低下头去,他把她紧搂在怀中,沉声命令道:“可退!”
畴师闻言,叉手道:“诺!”
畴师退后几步,盯着一动不动相拥的两人,看着看着,他拉上了车帘,低低的叹息起来。
那叹息声刚刚响起,几个低语声便同时喝道,“夫人无恙,君侯无恙,晋国无恙,何憾之有?”
“畴师,何长叹也?”
“欢喜无尽之时,何必长叹?”
几个声音,都是策马跟在马车旁边护卫的高手们。在这个时候,他们难得的口径一致地质问起畴师来。
畴师是个三十来岁的大汉,面对同伴们的指责,他伸手摸了摸鼻子,讷讷地说道:
“不过一叹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约过了半刻钟,卫洛再次睁开眼来。
她抬起头,先是朝着泾陵嫣然一笑。转眼,这笑容变成了苦涩,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她低下头来,把脸在他怀里蹭了蹭,抽噎着,哽咽着控诉道:“你都不要我了,怎的还来?”
泾陵正低着头,朝她温柔浅笑。闻言,他诧异地问道:“我不要你?”他声音苦涩起来,“何出此言?”
卫洛嘴一扁,哽咽道:“你,你给我封地,晨间离去,你也不留我,不使人阻我。我,我一路不断回头,我,我好想你追上来。可是,你,你都不要我。。。。。”
泾陵怔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卫洛,半晌半晌,他却只能苦笑一声,“我的小儿,我怎能不要?我,我原是想只冷一冷你的。。。。”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极低极低。
泾陵低着头,对着卫洛那含着水光的墨玉眼,对着她红彤彤的小鼻子,心中怜爱大生,他忍不住低叹道:“若真能舍,早就舍了,何至于斯。。。。。。”
他声音有点含糊,卫洛没有听清。
为了听清他的话,她gān脆停止了抽噎,只一个劲地竖起耳朵,专注地听着。
泾陵见她终于不哭了,他低下头来,将薄唇轻轻地印在她的额头,低低地说道:“小儿,往后,休再吓我。。。。。”
他说到这里,心中突然生出恨意来。薄唇一启,伸出牙齿咬住了她的耳垂,才咬了一口,他的心中,唇边鼻尖,闻着她熟悉的体香,感觉到她肌肤的温热和滑腻,突然涌出无边无际的满意和幸福。
于是,他松开口,额头抵着她的,闭上双眼,把她再搂紧一些。
卫洛伸臂搂着他的腰身。
没见他时,她把眼泪往肚里吞。面临死地时,她也不觉得自己有流泪的权利,有流泪的必要。可是,有他在侧,她不知为什么,那泪水总是止也止不住,那委屈,更是滔滔如huáng河水,流也流不尽。
可是,真要她痛骂他几句,她又舍不得了。
便这般抱着他,她的唇颤了又颤,心尖痛了又痛,几次想把流产的事告诉他,可是,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道:再等等,再等等,这个当口,不能让他太难受了。
两人便这般紧紧搂抱着。
泾陵把她紧紧地压在怀里,他的唇,一直紧贴着她的颈间,他的鼻尖,一直呼吸着她的体香。
摇摇晃晃中,泾陵嘶哑的声音传来,“小儿,你,”他喉咙滚动了一下,有心想劝慰她孩子的事,却开不了口。
卫洛把脸往他的胸膛压了压,喃喃说道:“什么?”
泾陵闭上了嘴,她听不到下文。
听不到就听不到,卫洛也不在意。她只是闭着双眼,在他的怀中蹭着,一下又一下地蹭着。
走着走着,马车停下来了。
泾陵掀开车帘,见到前方是一处山坡,山坡上的糙长得整整齐齐,却不深,坡上野花处处,蝴蝶翩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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