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同意了,孔颖达闻言又期待地看向王珏。两派关系本身就好,再加上造自行车对王珏来说又不是难事,能不应承嘛。
“小事尔,定然准时给您送到。”王珏做完肯定的答复又看向虞世南,孔祭酒可是尾随他过来的,这位该有正事儿了吧?
虞世南见王珏将目光移向自己,面色微红着说道:“尚书省要在今年chūn季举办省试,圣上恼怒科举选才不能满足其要求,遂在去年末下旨让我等重整科举事宜。我们在今日早朝时呈上方案,圣上仍觉得不合心意,老夫想到你主意颇多遂来请教。”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这忙帮得完全是求之不得,“请教什么的可不敢当,我懂得的知识都靠学派先辈传承,不若我跟您讲讲我们百家派祖辈对科举的设想可好?”
“如此,劳烦王县伯细讲。”虞世南对王珏的欣赏又提高几分,自来就知道她不恃才傲物,难得还会细心顾及老人家颜面,甚好甚好。
“若朝廷真想由科举寻觅良才,便要先杜绝暗箱cao作一说。往后的考卷需糊名,亦要检查是否有夹带。州府试由几个朝廷指定的官员到各州阅卷,待分出录取名次时再揭开名字。到省试一步也是如此,省试入选者需到大殿由圣上出题再考,而后朝廷出十位重臣当场阅卷,推选出十名最佳者当场读卷。再由圣上给出名次钦点前三位为状元、榜眼、探花,如此这些人可称为天子门生。”
自宋朝开始科举制度趋于完善,读书人需先由各县、州、府筛选后到省里再考,然后才是全国级别的考试。这还不算完,到都城还有会试、复试、殿试三轮,最后能留下的人才算脱颖而出。宋朝重文,经唐朝的几百年过渡已有很多读书人,综合初唐现在的qíng况不宜将过程定的如此繁琐,还需待读书人增加、各地官员适应新制度后再慢慢改进,还是那句话:涉及到改革二字,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循序渐进。
天子门生?!不说那一系列既合时宜又严谨的考试过程,光这四个字就够圣上嘿嘿几个月的了。两个老头看着王珏眼中放贼光,早知人家顺口说说就有这么好的主意,自己等人又何必争执讨论那么久呢。
等会儿,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儿!这改革方式确实好,然而若将王县伯的话整理成奏折呈给圣上,必然会被部分世家与勋贵仇视,好些人家都有得不到蒙荫的废柴或庶子,他们都等着靠暗箱cao作上位呢。
见虞老头从兴奋变为犹豫,再瞅瞅玩胡子不言语的孔老头,王珏准备故技重施,“勋贵固然掌握权势,然而有多少勋贵之家能做到经久不衰?世家之说法始于汉,皆因当时的时代环境造就出这一独特群体,随着书籍的广泛流传和圣上大力提拔寒门子,这个群体还能活跃多久?
他们之所以高人一等并非因为头脑比他人聪慧,而是因为几代人留下的礼仪规矩与手握知识这两点罢了。谁能给这天下渴望出头的寒门子们一条好出路,谁就能收到所有寒门子的感激以及这些人出头后带来的政治利益。”
刚才两个老头总瞅自己,李承乾一直假装看不到。人家厚黑学上下册都看完了,作为储君虽觉得老师说的方法甚好,但储君毕竟不是帝王,没上位前还不好得罪太多人。瞧着老师猛对他使眼色,便是起初有点同qíng俩老头,他也还是忍着没开口说话。
李崇义和王思源咽了咽唾沫,方才所发生的事qíng似曾相识,好像老师在武德九年初次去孔家做客时的场景,同样是艰难的选择题,只是这次多了个人跟孔祭酒分担罢了。
显然,孔颖达也想到此处。武德九年的事qíng对他来说实在是记忆犹新,那年从夜不能寐到生出为寻真相赴死的决心,其过程绝对够抹好几把辛酸泪了。原以为这样的经历他人生中只会有一次,哪成想不过两年时间又要面临这种艰难的选择。
虞世南的qíng况还不如孔颖达,再咋说人家还有过一次经验呢,他此刻终于体会到友人那时的心qíng了。想到此处回头与友人对视,两老头苦着脸就差眼中蓄泪了。
王珏见此也装么着面露为难,而后提出一个建议,“若二位不想在朝中说此事,不若找个机会上份密折给圣上,将你们的难处详细说来,我想圣上会理解二位并且很愿意将这些当成是他想出的主意。”
对呀,还能这么gān!李承乾想着,不若他悄悄跟阿爹说此事,既能解开眼前的困局又能立点功劳。瞧着小太子眼珠灵动,唇边勾起笑意,孔颖达连忙说道:“如此也是一个好办法,还是等我二人商议后再做决定吧,总之绝对不会让王县伯的好建议落空。”
虞世南也跟着点头,“天色渐晚,我俩还要赶回长安,就不多打扰了。”说完赶紧起身,还不忘拉起孔颖达。
“是极是极,王县伯还在守孝,待过些日子你孝期满时我再给你下帖子。”孔颖达说完,反拉着虞世南嗷嗷跑。
瞧着俩人走那么快,王珏怕他们在路上出事儿,连忙给王成使眼色让他跟着下山去。不是她自己不想相送,也并非不愿让大弟子顺路同行,而是怕两人看到他们跟来会更紧张。原因很简单,既然有退路可走,两人想想又觉得放不下触手可得的好处,怕李承乾在他们作出决定前先跑去打报告,老头们连话开口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噗哧,目送两位长者离开,百家派师徒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俩人平日都以有大智慧的长者形象示人,突然见他们这番作态实在令众人惊讶。
话说俩老头离开后并未各回各家,而是到孔颖达府中继续商议。又有被叫来的孔德伦和心思灵敏的孔氏门徒一起参与,老孔书房的烛光一夜未灭。
似孔颖达和虞世南这样的学者,抛开或为学派或为妻儿谋利的人之常qíng,他们心中都有一颗期待盛世的心。年轻人比起他们又多了些赌xing,好些孔氏门徒跟着王珏尝过甜头后,对她有种盲目信任。
孔氏门徒以民族未来为理由劝说,这也勾起孔颖达内心深处的回忆,他看着儿子的脸说道:“德伦长得最像他祖父,当初老爷子去世时正处在隋朝时期,那会儿天灾不断、统治者昏庸、人们完全看不到美好的未来在何处。我爹临终时说,惟遗憾没等来盛世方离世。比起他那样的白身,我这个当官的儿子却功力得多。索xing不会伤及xing命触动学派根基,趁着我还能走的时候再为大唐做点事儿吧。”
虞世南比孔颖达光棍得多,他没有学派要兼顾又无不孝子孙需走后门,老头心里早就偏向于上折子这个选择了。便是老孔不参与,他也会自己去做。原因有二,第一条同孔颖达一样,想为百姓做事的同时提高自己名声,科举之事定会让他青史留名。二嘛,皆因老头记仇李世民似鬼一样吓唬人,弄得他差点没死在当场的那件事。咱就是硬挺着招人恨,也不能让圣上拿了好处!
默契达成,一群人开始斟字酌句地写奏折,因着大家都能想象到这份奏折会被载入史册,故此才十分小心、力求完美、生怕有什么错处。
来回改稿多次,奏折内容在早朝前终于完成。写到署名处时,孔德伦问道:“此为王县伯提出的建议,如此功劳是否要将她的名字写上?”
这…挺让人纠结,老头们都不是那抢人功劳的小人,只因内心明白王珏的顾虑才没想过带她一起上奏。然而,经孔德伦一提,虽明白真相到底为何,俩老头心里却突然过意不去了。这就是底线的问题,若搁在李世民身上完全不会有这种烦恼。
最后经商议,大家决定来个三人联名上奏。虽一夜未睡,俩老头却毫无困意。他们揣着奏折,jīng神抖擞地上朝去了,面前还有场硬仗等着他们打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1章揍你揍你
这一大早的,两个黑眼圈老头成了长安城中一道奇特的风景线。只见孔颖达骑着自行车晃悠悠,自行车后座坐着正在打瞌睡的虞世南。自王县伯去长安县衙大牢守了三日,扑克这东西便在长安流行起来。瞧着他们这样子,很多行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俩老头通宵打扑克了?
二人挺着身板进殿,好似随时准备英勇牺牲的样子,若不看背景画面,都得以为他们身处战场准备奋勇杀敌呢。这样的作态,明显是准备折腾事儿。虽不知道是什么事qíng、打算冲谁下手,好些人还是条件反she般的将身子缩了缩,就怕围观的时候被伤及无辜。有的人边缩边在内心狂吐槽,俩老头一大把年纪还乱折腾,也不知道啥叫安享晚年。
嘿,有点儿意思!最近没甚事qíng,成天被大小媳妇追着品评小说的李总,见朝堂上诸人的动态立马来了看热闹的兴致。没让他等太久,几件常规事务刚处理完,俩老头就一起站出来了。
“圣上,关于改革科举之事,我们要联名上奏。”虞世南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拿出奏折递给内侍,而后两个老头又恢复到视死如归模式。
哦,原来是冲着科举去的,好些心里有鬼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不是想对自己下手就好。也有心生人疑惑,圣上本就让虞大学士重整科考事宜,他是要gān啥还弄得像舍身取义一样。
李世民也好奇得紧,他冲着内侍说道:“将折子读出来给大家听听。”
接下来的朝堂气氛诡异,随着内侍清脆的嗓音响起,大殿内越来越安静。与李世民激动得涨红脸,好几次没忍住拍巴掌叫好相比,有些人的表qíng则是由无所谓变得yīn沉起来。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自李世民手握活字印刷陆续开书肆之后,世家大族们也在各地开起学堂来,为的就是将那些有可能成才的寒门子先一步网络在自己麾下。提起这事儿李总就一肚子气,可惜朝廷和他本人都没有余钱,不然他早到各地开官办学堂去了。
折子上提出的方法虽不能治根,却足以达到笼络人心的目的。部分世家子瞧不起家族资助的寒门子,更有甚者拿这些人当成自己的跟班,想凭炒作等手段出仕后让这些有能力的人帮忙做事,自己在后面坐等拿政绩。这些人的想法毫不避讳写在脸上,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学子如何会甘心一直做别人的影子,便是再有恩qíng也不至于如此偿还吧。
待新科举制度一出,又有‘天子门生’这一说法,相信很多学子会重新做出选择。他们之所以靠向世家,一则因为无钱读书,再则想凭真才实学出仕非常难。现在后一个难题解决了,至于第一个困难,大不了赶路到南山投奔王县伯,有真本事的人仅靠着在随园赚取积分就能生活的很好。
这样的道理,除了首位上笑得眼斜口歪的李世民,殿内人jīng们也都想得通。有人无奈家族中总有不争气的小辈需cao心,也有人怪两个老头多事儿,当然大家都注意到联名上书的人中有王珏。甚至有人暗搓搓地想着,王县伯守着孝都不消停,咱要不要找点麻烦警告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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