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心头一暖,叹道:“我也不知还能不能出去,若是能,哥哥们有需要我的地方,自当赴汤蹈火。”
他在这里被软禁了整整十年,什么热血心性都被磨得一gān二净,如今连说句话也是不疾不徐,全没了当年的风风火火。
胤禩听得出他话里的沧桑,暗自一叹,却只作未闻,依旧笑道:“你四哥与我,正打算趁着这几天皇阿玛心情好时,进言求他放你出来,十年了,天大的过错,早也该烟消云散。”
十三知道这些年他们没少为了自己的事情受训斥,qiáng抑心中激动,只淡淡道:“顺其自然便罢了,哥哥们别为了我惹老爷子不高兴,这些年在这里,四面高墙一片天,我也想通了许多事情,早年行事实在过于鲁莽,皇阿玛才会把我关进来反省。”
若真心疼儿子,令其反省,又怎会一关就是十年?
十三与十四,两人年纪相仿,也都是少年便受尽皇恩圣眷,结果如今一个在高墙内,郁郁寡欢,一个在高墙外,风光无限。
胤禩静默半晌,陪着他看庭前繁花满树,不再说些空dòng安慰的话。
在十年的岁月面前,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两世为人,他都没能改变十三的命运,而整整两世,他也没能弄明白康熙的想法。
若说是为了磨练他的心性,关个三五年也就罢了,何至于忍心让亲生儿子十年的大好时光都耗费在这里。
十三发了一会儿怔,似想起什么,迟疑道:“八哥,方才听你语气,皇阿玛的龙体……”
“近来不大慡利,染了风寒,至今仍卧chuáng不起。”
他闻言叹了一声,思忖半晌,忽而一震,忙抬起头。
“听说十四那边西北大捷了?”
胤禩看了他一眼,颔首道:“照这样来看,大约年前就能回来了。”
十三拧眉。
他是个聪明人,又有这十年修生养性的沉淀,自然听得出胤禩的弦外之音,心头不由涌起qiáng烈的不安。
胤禩也不催,静静地看着他坐在那里垂首不语。
片刻之后,十三倏地抬首,将手按在茶几上。“四哥那边,可有……”
此时二人已经身在屋内,外头又有胤禩的人把守着,可十三依旧压低了声音,几近耳语,谨慎可见一斑。
胤禩听出他的话意,也随着低声道:“兵部那边一直是十四在管……”
十三点点头,起身走了几步,又绕到桌案前,提笔写下几个名字。
“这几个人,是当年我听从四哥吩咐,特意去结jiāo的,也曾对他们有过大恩,不知道如今还能用否,还请八哥与四哥斟酌。”
胤禩略略扫了一眼,那几个人名,有些已经被外调,有些虽还负责京畿防务,却没有接触过,十三此举,虽说不上大用,但无异于向他们表态:自己愿意站到胤禛那一条船上去。
又安慰了他一番,胤禩才步出宅子。
刚到门口,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梁九功。
胤禩一怔,上前笑道:“什么风把梁公公chuī到这里来了?”
梁九功忙见礼,末了道:“还请八爷随老奴走一趟,万岁爷要见您呢。”
胤禩也不多言,点点头上了马车。
梁九功走前一步,掀开帘子,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八爷安心,万岁爷看上去心情不坏。”
顿了一顿,又高声道:“八爷坐稳了,万岁爷催得急,车子怕是得赶得快一些!”
胤禩微微点头,以眼神向他表示谢意,也高声道:“知道了,只管赶路便是。”
御花园。
康熙难得地大白天并没有待在西暖阁批阅奏折,而是坐在万chūn亭内,炎炎夏日,却裹了一身薄薄的披风,整个人坐在椅子里,显得更加瘦骨嶙峋。
“儿臣见过皇阿玛。”
康熙眯起眼,细细端详跪在地上的胤禩,半晌,方道:“起来罢。”
对方风华正茂,发丝乌黑浓密,看上去器宇轩昂,反观自己,却已是垂暮之年,纵然万圣至尊,也无法真的千秋万岁。
心底掠过一丝连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康熙暗暗叹了口气,眼角细纹迎风舒展。
“你去看十三了?”
以帝王的能耐,在他踏进十三居所的时候,自然已有耳目即时禀报上来,这么多年下来,胤禩也没少去看过十三,只不过康熙一直不曾过问,亦算是默许了,是以胤禩在出门见到梁九功时,才会吃了一惊。
“回皇阿玛,是,儿臣去瞧瞧十三弟,听说他最近腿脚的毛病又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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