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奉的是口谕,哪里来的凭证,这些人看起来面目陌生,竟不似平日守卫宫门的侍卫。
对方不仅不惧,反倒往前几步,与马车近在咫尺。
“原来是佟中堂,失敬失敬,只不过小的们奉了圣谕,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哪来的圣谕,哪门子的皇命,分明是矫旨妄为!
佟国维心下一沉,心知此番已有人抢了先机,今夜兴许连这宫门也不得轻易入内,正欲发怒呵斥,却闻得车内传来声音。
“外头所拦者何人?”
那人闻声一愣,眼睁睁看着车内又出来一人,借着火光一瞧,对方面容清隽,身着团龙补服,可不正是堂堂廉郡王。
他不能再装作不认识,只能硬着头皮行礼拜见。“奴才拜见王爷。”
“你是哪个旗的,为何阻挠?”胤禩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奴才也是奉命而行,在此把守,不得让人入内,请八爷宽宥。”
胤禩眯起眼,打量了他片刻。
“你是镶红旗下的,博果铎好大胆子,他敢矫旨欺君?!”
对方一惊,尚来不及反应,胤禩已伸手抽出他腰间长剑,又刺向他心口。
剑穿胸而过,那人睁大了眼,仿佛不敢置信。
胤禩拔出长剑,剑尖微垂,血顺着剑身流淌到地上,他冷冷道:“我等奉皇上口谕连夜进宫,凡阻拦者,皆为乱臣贼子,你们受jian人蒙蔽,为虎作伥,如今弃暗投明,尚有一条生路。”
他素来温文尔雅,旁人何曾见过如此凶神恶煞,嗜血狠辣的一面,不由都愣住了,何况他杀的人,是这些人的头儿,群龙无首,便有些慌了手脚。
胤禩也不理他们,只环顾一周,微嗤道:“还有谁敢阻拦?”
这一切发生,不过在转眼之间,莫说那些拦路的侍卫,饶是佟国维,也看得目瞪口呆,待回过神来,却忍不住对这位爷先发制人的作为暗叫一声好。
这边话刚落音,那头又有一些人赶过来,为首的却是九门提督隆科多。
“八爷,阿玛!”隆科多疾步赶过来,上前几步,拱手道:“八爷只管进宫,这里就jiāo给奴才吧!”
隆科多所辖,是步军统领衙门,本就负责京师治安巡查,此时揽下事端,自是名正言顺。
胤禩点点头,眼看这里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匆匆扫了一眼,便与佟国维一道上车。
车夫清叱一声,马车继而往前疾驰。
隆科多看着先前拦在宫门口的那些人,冷笑一声:“你们是前锋营的吧?”
见对方不答,他也不打算要到答案,手一作势,示意后面的人:“把他们都给爷绑了,听候发落!”
“隆科多,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们可也是前锋营的人!”
隆科多笑了一声,眼里满是看到鲜血的快意。“前锋营算个劳什子,敢逆旨而行,也是嫌命长了吧,少废话,拿下!”
事已至此,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绝无善了的可能。
对方咬咬牙,拔出刀剑,自然不肯束手就擒。
短兵相接之声此起彼伏,莫说寻常百姓,便连官宦人家也紧闭大门,不敢轻易探看,生怕一个不好就招了血光之灾。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往年这个时候,康熙还在畅chūn园避暑听政,但今年不知怎的,却提前回来,连中秋也在紫禁城内过,这会儿圣驾所在,便是乾清宫。
胤禛二人赶到的时候,梁九功正守在门口,低头抹眼垂泪。
“梁公公。”胤禛上前,喊了一声。
梁九功抬起头,脸上惊惶一闪而逝,虽然快,却逃不过胤禛双眼。梁九功哑声道:“两位爷请赶紧进去,万岁爷正在屋里头等着呢。”
胤禛与胤禩对望一眼,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有劳梁公公了。”胤禛低声。
梁九功身体一震,侧身避过。“老奴万万不敢当!”
康熙躺在榻上,面色蜡huáng,微阖着眼,看到他们进来,身体也只是动了动,并没有说话。
张廷玉端坐一旁,正好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向两人见礼。
“皇阿玛!”
二人并作几步,跪倒在康熙榻前。
康熙缓缓睁开眼,叹了口气。“起来罢。”
话语悠长,有未尽之意,胤禛听出其中的虚弱,不由心下一沉。
难道老爷子,真的就不好了?
不仅是他,甚至其他儿子,脑海里对这位皇阿玛的印象,只怕还停留在他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霹雳手段上,何曾见过他躺在那里,白发苍苍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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