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外地来的吧?怪不得对钦差大人如此不恭。”
“少侠,我看你面善才规劝你,平时说话可得注意点儿分寸,不然忤逆朝廷,即便没有触犯律法,部落长老也是要将人火焚的。”
“你们到底是谁啊?怎么老是东打听西打听的呢?宛姜那么多事儿,打听得完嘛?”
他一路问人,结果大家的态度都相差无几,归根结底,就是忠诚忠诚再忠诚,但凡对朝廷或者钦差有半点非议,寨子中央的火焚场就又要痛痛快快烧一回了。
饭间,邵慕白点了一盘爆炒海鱼,辣椒放得多,段无迹吃得很是满意。
他嚼了一截辣椒,道:“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还痴信着一个肉眼凡胎之人,指望他们帮忙找到凶手?”
邵慕白想到这里就叹气:“是了。但那钦差我们方才也远远见过了,官架子倒还是有的,只是旁边跟个背木剑的道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捉妖的呢。”
段无迹想了想,道:“也不知道那道士的本事如何。”
邵慕白回忆了一下,不乐观地摇摇头,“修为不高,指不定还是假的。”
段无迹一听来了兴趣,咀嚼的动作一下子慢了,“这怎么说?”
邵慕白左右看了看,见周围之人都各吃各的,无人窥听,这才压低声音凑近道:“无迹,你可知‘天师’么?”
段无迹皱眉,“天师?”
邵慕白接着道:“天师在道教有绝高的地位,道教流传上千年,历代都只有一位天师。说白点儿,天师其实就是道教的教主。而据我所知,当今世间的这位天师,其实隐居在珩域一带的深山中。这宛姜的劳什子道士居然自称‘天师’,断然有猫腻。”
段无迹转了转眸子,应许道:“此话有理。这人要么道行浅陋,要么压根就是江湖骗子。”他想了想,又疑惑起来,“可他为何要冒充天师?还大张旗鼓在钦差眼皮子底下行骗,就不怕被拆穿后,人头落地么?”
邵慕白思忖片刻,道:“没准,是这道士骗术太高,将钦差也绕了进去。也没准,他们是串通好了,一同欺骗宛姜百姓,从中牟利。”
两人正商议着,蓦然远处传来鞭炮声,噼里啪啦,穿破闹市,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段无迹抬头望去,目光企图穿过闹市,却被街道两旁的屋舍隔断,徒徒只在远处看见一片生了青苔的瓦片。
“有人成亲么?”
邵慕白同样耸耸肩,“也许吧?”
小二恰好来上酒,见两个外地人迷迷糊糊,便多了一句嘴:“二位客官不知道,这个鞭炮声呀,估计是谁家有人死了。”
邵慕白转了转眼珠,道:“宛姜的习俗当真另类,寻常地方是红事放鞭炮,这里白事也要放。”随后抬头看向小二,“小哥可知为何?”
小二把酒壶放桌上,掂了托盘往旁边一站,“客官不知道,依照宛姜的说法,阴阳这两个东西是相对的,人在阳间死了,但相对于阴间,他可是生了,故而是要放鞭炮的。既能表达家人对他早日步入轮回的期许,又可以驱赶阻挡他奔赴黄泉的拦路鬼。”
邵慕白一面思索一面回答:“噢......原来是这样。”
说着他看向对面的段无迹,二人心照不宣,点头。
于是,刹那之间,长条凳上的二人腾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轻功飞了出去,如离弦飞箭,在长街的屋舍上点了两下,没了踪影。
“哇......”小二惊掉了手里的托盘,仿佛第一次见到大海的内陆人,“世外高人呐......”
“三儿!干活儿去!”
店里的掌柜一声厉喝,吼得他一激灵,赶紧捡起托盘,“哎!来了!”
且说二人施展轻功飞向那鞭炮声处,果然就瞧见一户正在挂白绫的人家。门前尚有牌匾石狮子,还有门童垂首而立,看来是个大户人家。不过宛姜这地方小,这户人家两院六屋,装潢落在京城只能算中游水平,只是在宛姜这勤恳朴素的地方,该能列到前茅。
门童以为是来奔赴丧事的村民,便没阻拦。二人进去时,恰逢产房传来痛哭。
“我的儿啊——”
妇人尖锐悲痛的哭声,证实了他们的猜想——死的,果然又是孩子。
“为何我日日吃药,处处小心,他还是没了啊——”
她产后虚弱,又急火攻心,哭喊了几声便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门外的丈夫正焦头烂额,吩咐下人和产婆赶紧照顾着,别刚没了孩子,大人再没了。
他尚且年轻,许在而立之年,只是眉间那几道竖着的深深的沟壑,硬生生将他拖老了几岁。
男人是不能进产房的。祖先们怕丈夫见了产房血腥的场面,日后在房事上有心理阴影,便下令禁止男子进入产房。千百年来,这习俗一直沿传至今。
不多久,那钦差也闻着风声赶来,当然,同他一块的,还有那背着木剑的道士。邵慕白示意段无迹先按兵不动,只在一旁静看。
“大人!”
男人仿佛瞧见救星,忙不迭迎上去,“大人!草民的孩子......又没了!”
那钦差眼细嘴尖,眼珠尤其小,每每一转,都仿佛精打细算地打着算盘。他一进门就朝男人走去,关切地地拍了拍他的肩权当抚慰,问:
“这是怎的回事?开的药都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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