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遭,委实在我的意料之外,谁想他会真的下手......”
石希安嗤笑一声,将杵药棒扔回药罐,“你这语气怎么跟怨妇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负心汉抛弃了呢!”
邵慕白欲哭无泪,惨兮兮地吸了吸鼻子,“也差不多了。这一刀直冲我的性命,可见我在他心里没什么地位,甚至比不上蝼蚁。得亏是碰到你,不然我铁定暴尸荒野了。”
石希安起身,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木着眼睛木着脸,一字不发。
“你,你怎么了?”邵慕白跟着愣住。
石希安仍是没说话,站了小片刻,竟折身去了储药房,拿了两株邵慕白不认识的药草回来,扔进捣药罐。
“我以为你只有外伤,没想到脑子还坏了,给你加一味药。”语罢,他咔吱咔吱地捣药,桌上因此溅了几滴绿色的药汁。
邵慕白大呼他没良心,“你发什么疯?我脑子好好的给我瞎吃什么药?”
“好的么?”
“当然!”
“好个屁!你当我是半吊子庸医还是三岁小孩儿?就你这样子,老幻想自己被害了,神神叨叨的,我看八成是失心疯!”
“我还用幻想?事实明摆在这儿,我受伤是真的,你救我也是真的,怎么就幻想了?”
说到这里,石希安放下药罐子,两手环胸,慢悠悠质问:“那你见过哪个真被刺中心脏的人,睡三天就像你这么活蹦乱跳的?要认识这种人,邵大侠不妨介绍给我,让我膜拜膜拜,因为他不是鬼魂就是神仙。”
邵慕白一愣,脑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问:“你......什么意思?”
石希安拍了拍手,干脆把话挑明,“伤你的这人,既没刺中脏腑,又没划破动脉,避开了所有一刀致命的要害,看上去又好像是冲着你的性命去的。显然,他是受人所迫不得不给你一刀,同时又不忍心真杀了你,就做了这么个障眼法咯。”
一番话下来,邵慕白的脸色一圈接一圈漾开,腾地站起身,“你是说,他没想杀我?”
石希安又白他一眼,咄了一声:“出息!”
邵慕白一时惊喜万分,恨不得跳个几丈高发泄一下。
好险,又差点错怪他了!
正欢腾着,似乎想起什么——相同的位置,相同的力道,为何前世他沉睡了那么久?
他昏迷了足足四十九天,醒来那一刻,便听闻段无迹被人追杀,活活挖掉了膝盖骨。平教教主和段如风为了救他,双双丧命。
难道......这期间是有人故意对他做了手脚,让他昏睡不醒,好趁机对段无迹痛下杀手?
想到这里,他后背冒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普天之下,谁这么恨段无迹?
答案,不言而喻。
邵慕白的拳头咯咯作响——顾兰之,你好狠的心!
“我出去一下。”邵慕白一面说一面穿衣裳,白底黑褂,很简单的样式。
石希安眉毛一竖,本着医者父母心的职责,“伤还没好呢你要去哪儿?”
邵慕白嘿嘿一笑,“当然是去找这个要杀我又舍不得杀我的小魔头了!”
石希安瞧他的痴汉样,鄙夷到极点。
“出息!”
桌上的药罐静静立在角落,杵药棒躺在里面,透着浅淡的药草味,那味道苦涩刺鼻,渐渐飘散在空中。
这之前,邵慕白的心中断然是万分的苦,比这药味只有过之而不及,但正因为太苦了,给他一丝丝的甜,便让他花枝乱颤。
.......................
时正半夜,月光浓郁如琼酿,山间虫鸣如鬼哭。段无迹一手策马,一手拿着火把,孤零零在山间小道行走着。
他受父亲传唤,本来今日要回平教的,奈何出城时碰上一桩杀人的事故,耽误了行程。
说来也是罕见,今日朗朗乾坤,居然有人在大街上杀人,好巧不巧就死在他面前。那被杀之人脸上横着一道年代久远的疤痕,临终时眼睛还死死瞪着他,似乎怪他没有出手相救。
笑话,这人与他身后的仇家皆大刀阔斧戾气深重,显然是一起江湖上的仇家争斗。若是插手了,身上又得沾血,他便又得去布庄换身行头,麻烦又浪费时间,不值当。
而且,他始终是平教的人,若暴露了功夫,难免惹上一身麻烦。所幸他戴了斗笠,旁人认不出他,否则这一桩血案又要跟魔教挂钩,三五几个人传出去,这死在他跟前的人,就变成他段无迹是凶手了。
呼——
迎面忽来一阵晚风,扬起他垂下的黑纱,段无迹嗅到空气中的血腥,眼神一顿,拉了缰绳停下。
“何人?”
他挺直脊背,声音不响不弱,微微举高了火把,将光亮普照的范围扩大。环顾四周,只有树枝野草被风拂动的影子,并无异样。
背后又传来一阵凉风,段无迹眼中杀气顿现,猛然朝后望去——仍旧无人。
他意识到不对劲,抬手,摘下黑纱斗笠,企图将视野变得清晰,却无甚帮助。
而就在此刻,身旁突然刮来一阵狂风,似腾云驾雾的巨龙般,直直朝他冲来,他躲闪不及,被一股强力推翻下马。他倒是身手敏捷,落地的瞬间足下一点,轻飘飘立在一旁的巨石上,只是那火把脱手,滚了两下便灭了。
火光皱失,只剩惨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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