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迹不为所动,继续用四平八稳的语气念:
“死鬼,都叫你轻点啦。你是聋子吗。”
邵慕白刺溜一下钻进被子,堵住耳朵:“啊————你还不如让我去死!快别念了!”
然则,捧着黄皮书卷的某人却不搭理他,每句话喊得一板一眼,端端正正,待到一页读完了,又喝了口茶润嗓,翻过下一页接着读。
邵慕白躲在被里欲哭无泪,正打算催眠自己,强行把这淫/秽的话想成佛经。却在迷迷糊糊之际,陡然闻见屋外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流。那东西隐隐绰绰,气息阴寒,显然不是阳间之物。
眼皮骤然一掀——是鬼妖!
他赶忙下床,飞身过去捂住段无迹的嘴,将人扣在怀中,紧密无间。
那气流如冬夜灌进被子里的风,阴凉寒冷,在屋外游刃有余地飘荡。从长廊这头走到那头,毫无微浅之感,显然已经休养结束。
邵慕白的注意力全在那东西身上,眼睛盯着窗户纸上时而忽闪过的凡人根本察觉不到的黑雾,神色凝重。待到那东西停在他们窗口时,他一颗心都悬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换上动情的声音:
“无迹,我今生今世,心里只有你一个,除此之外,再无旁人。你呢?”
这话一半为做戏,一半为真心,他的语气这样真挚,即便段无迹也一时辨不清真假。
“无迹,回答我。”邵慕白紧了紧怀抱,扣在他肩膀的力道加重,暗示鬼妖已在窥听。
段无迹却没有立即反应,像是被什么定住一般。只低垂着脑袋,三千青丝遮去面容,看不清神情。少顷,才从喉咙里发出极细微的一声“嗯”。
窗外的鬼妖耳力惊人,自然将这个“嗯”听了去。于是他没再顿留,只带着那团阴恻恻的黑雾,悄无声息地走了。
邵慕白见窗户纸终于恢复蜡黄的颜色,紧绷的心放松了一些,松开怀里的人。走到门边侧耳一听,打听外头的动静,确实没有听到半分鬼妖的痕迹,这才长平芝了一口气,对身后的人道:
“无迹,它走了。”
段无迹仍旧像之前那般,束手垂头,拳头紧紧攥在袖中。
邵慕白只顾鬼妖,却一直没留意在那青丝遮掩之下,平日清冷的眸子瞪得很大,眼珠颤抖,似有什么情绪要夺体而出。脸颊不正常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仿佛抹了一层浓厚的胭脂——
方才,邵慕白紧紧搂着他,灼热的体温透过衣料穿透过来,在两人连接的地方哄出一团热气。邵慕白体质热,自然觉得有什么。但段无迹体质偏寒,那团热气直接就在他体内点了一把火,轰然灼烧。
“找人......我要沐浴......”
许久许久,抿成一条线的嘴唇才吐出几个字,光是这不能再简单的话,仿佛都要夺去他的呼吸,让他狠狠喘息了两下,脑中的空白和麻木感才没那么严重。
他自然是生气的,但鬼妖当前,邵慕白也别无他法。甚至,他清晰地察觉到,在愤怒的更深处,隐藏着浓烈万分的——羞。
引来鬼妖的注意力,让他相信他们相爱之后,下一步,便是要扮演无情浪子,说一些绝情绝义的话,二人分道扬镳了。
问题是,这个无情浪子,该谁来扮?
段无迹在沐浴之后,先发制人抢了这活计,“负心人说的话很简单,这本书有写,我如今倒背如流,自当是我来。”
邵慕白连忙制止,“无迹,可别再看这劳什子《夫妻秘事》了,害人不浅!再说了,你‘负心’之后咱们可是不能再待一起的,到时候鬼妖趁着夜深人静加害于你,我怎的救你?”
段无迹跃跃欲试,“你将捉鬼的宝物给我,我自能应对。”
邵慕白可不会让他冒这个险,“别,我知道你胆大心细,但捉鬼这东西不是闹着玩儿的。前些日子你被厉鬼缠身,那些东西多厉害,你忘啦?”
“你把那扇子给我,我学几招,鬼妖再厉害也不是我的对手。”
“哦——”邵慕白恍然明白什么,朝他挤眉弄眼了一番,“原来你是想跟我学武功啊?早说呀,我这样顾惜你,自然是愿意把所有你可以学的东西教给你的。”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段无迹冷冷一哼,“就知道你舍不得。”
“不是舍得不舍得。”邵慕白的表情认真了几分,“无迹,阴阳琉璃扇是冥界圣物,并非常人能够使用,它一要有法力,二,还要有一双看到鬼的眼睛。”
闻言,段无迹的眸子黯淡了下去。
邵慕白虽不忍看他低落,但这东西实事求是,该讲清楚的一定得讲清楚。
“我的法力是冥君赋予的,常人虽也可以练,但也要花费许多时间和精力。你想学法术,我可以教你一些简单的。但是眼睛,是生下来就注定了的,你看不到鬼,更看不到鬼妖,何谈收服他们?”
段无迹心里不爽,舔了舔后槽牙,“这么说,你是不答应我来做这负心人了?”
邵慕白谨慎点头,“我来似乎更保险一些。”
他懂段无迹。
离开平教出来闯荡,段无迹心里其实好奇偏多。他这个人面相虽冷,心却不冷。他觉得捉鬼有意思,邵慕白这个人也有意思,所以才答应走这一遭。但自始至终,他皆没有做成任何事。探索消息也好,捉鬼也罢,都是邵慕白一个人亲力亲为,他只能在一旁干眼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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