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许久,凌骁才彻底消化平歌的话,一字一句问道:“你可知,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敢对我说这些,有什么代价?”
平歌径直看他,眼神虽冷,却异常坚毅,“平歌知道。”
凌骁收手握成拳头,死死瞪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剜下一片肉,“所以,你选刀,还是药?”
凌骁的规矩,凡背叛者,必死无疑。而死法有二,一是以刀自刎,二是服吞鸩毒。
凌骁对平歌有恩,平歌替他卖了十年的命,沾上的命债数不胜数。如今背了他的命令,毅然走上决绝这条路,也是要照规矩来的。
平歌没有思量太久,唇畔竟勾出两丝解脱的笑意,薄唇间突出一个字:
“药。”
他拿了十年的刀,自己也倦了。临了时,也该换个别的。
鸩毒的药瓶子很小,细长形状,是用上好的白玉烧的,上头塞了个红色的瓶塞。
平歌那时的眼神十分平淡,是视死如归,了无生气的眼神。一如他如今被邵慕白擒拿,缩在角落里的眼神一模一样。
邵慕白想不明白,平歌这一前一后,并未受过背叛。反而是他,身为杀手选择背叛使命,对楚幽下不去手。
但之前平歌又千真万确交代了,他修炼法术杀的第一个人是楚幽,而不是凌骁。故而,邵慕白猜想,平歌是不会死在这儿的。
果然,在平歌打开瓶塞,准备吞下鸩毒时。凌骁在最后一刻打翻了药瓶子,剧烈的毒药在地上留下一块黑色的痕迹。
平歌恍惚了一下,错愕着看他,“主子?”
凌骁猛然转身,背朝着他,发出一声如受伤雄师的嘶吼:“滚!”
他死死瞪着蜡黄窗纸,眼珠快要从眼眶爆裂而出。整个人都在颤抖,每一寸皮肤都紧紧绷着,如寒铁一般僵硬。
平歌一时心绪芜杂,凌骁是个狠心的,往前他瞒着自己,派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褪他衣衫,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但如今,到了生死关头,凌骁却又狠不下心来,衣袖一挥,打翻了鸩毒。
心中感慨万千,最终化作一个贴地的磕头,他的杀手生涯,便真正画了句号。
被他赶走了,是真自由了,如脱了线的纸鸢,可飞去天涯海角。
他日后想起这一幕,总是自嘲着感叹。他爱上的第一个人,为了复仇不惜践踏他的性命和尊严。而爱上的第二个人,却对他温柔到了极点。
看似,温柔到了极点。
离开冰冷的杀手组织,他想,纸鸢的线断了,他终是能与楚幽相守。
却没想到,牵制纸鸢的,除了线绳,还有风。
楚幽出门的第二日,平歌误打误撞进了一间极其隐蔽,几乎无人发现的屋子。
里面挂了许多画像,每一幅都有正常人那般身长,用一根很长的绳子悬挂在梁上,披垂下来,刚好能将画中人的容貌看得清清楚楚。
他觉得画中人的身子眼熟,便一步一步走近,借着烛光看人。
阿端风急火燎地追上来,焦虑万分道:“主子您怎的到这儿来了!快随阿端回去罢!”
平歌却似乎没听到他的叫唤,痴愣愣望着其中一张画卷,徐徐走近——画中人芝兰玉树,风流绝代,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他平歌一辈子都不可及的儒雅。
平歌呆呆看着,眼神落到左下角的配字。
“此生挚爱......遗世.....平............芝?”
平芝?
“谁是平芝?”他盯着那刺眼的几个字,没有挪开眼睛。
其实这篇文的定位很难,说虐吧,主cp又甜得齁人,说甜吧,副cp又虐得扎心,就,也说不清甜虐。
只能说,每个人都曾在有限的生命里拥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这份爱让他与众不同,让他没有变成过着千篇一律生活的浑噩度日之人,他们没有向世界妥协,没有在差不多的时间找一个差不多的人将就,过一个差不多的人生。
不低头,保持傲性和挑剔心,是我想传递的意思
第46章 裂痕(二)
“谁是平芝?”他盯着那刺眼的几个字,挪不开眼睛。
画纸上的字体隽秀有力,的确是楚幽的笔迹。
阿端瞬时就慌了,“小人不知。”
“你知道。”平歌转头,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句,“谁是平芝?”
阿端欲言又止,看了平歌多时,眼中悲痛又掺杂着怜悯,末了只道:“这个小人不能说,主子还是等王爷回来,他亲自与您说罢!”
平歌沉默了许久许久,他来了这么长的日子,从来不晓得王府有一个平芝。
什么叫此生挚爱?情深到何种程度,才能让人将后半生的情意尽数都交付他,称作“此生挚爱”?
楚幽的此生挚爱.........是平芝?
那么他呢?
与他拜堂的平歌呢?
与他系同心结的平歌呢?
平歌摇摇欲坠地站在地上,他背叛了凌骁,背叛了杀手的使命。他以为楚幽对他的种种,是出于心,出于情。故而他想回报他一颗真心。
是他会错意了么?
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着窗轩上的兰草,既不哭,也不闹,只是抱着膝盖缩在窗边,一言不发。
楚幽亲手给他扎秋千,把最好看的凉亭取了“幽歌亭”,还用红绳,系了他们的同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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