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来刺杀你的。”平歌极为平淡地说出这句事实,他痴痴望着楚幽,“可后来我——”
“——啪!”楚幽恨恨将他的脸抽到一边,没有听他之后的话。
平歌想说,后来他爱上他了,不忍心杀他,宁愿背叛主子也不愿杀他。
可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对楚幽说的这番话,却没有机会出口。楚幽只会把他同今晚心狠手辣的刺客划到一个圈子里,不会把他当作一个爱他爱到骨髓的普通人。
“平歌,你还有心么!”楚幽咬着牙齿质问他。
平歌蓦然抬头,眼眸如刀——这话,该由他来问!
那晚,平歌被废了武功。楚幽亲手废的,毫不留情。
他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勉强能下地行走,在阿端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去屋子外头看融化的积雪。
没了武功傍身,平歌一下子虚弱不少。他开始畏寒,开始时常生病,开始在雨季里骨头一阵一阵泛疼。
他时常在想,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还苟延残喘地活在世上,他为何要在一个不喜欢他的地方,过着不喜欢的日子?
他是个废人了,走路久了都会喘不过气,吃饭的时候手都会颤抖。他没有再笑过,也没有再哭过,从春至冬,终年板着一张没有生气的脸。与他刚见楚幽的灵动样子截然不同。
他有时甚至会怀念以前作杀手的时候,那时虽然刀里来剑里去,整日将命栓在裤腰上,却十分潇洒。
他喜欢看着天空发愣,喜欢看飞鸟无拘无束飞翔的样子。却不喜欢视野里的晴空被王府的高墙圈起来。阿端猜到了他的心思,便借了一张梯子,让平歌爬到屋顶,抱着膝盖眺望远方的天空。
平歌很多时候一看就是一下午,不知疲倦地盯着一个地方。阿端有时怕他着凉,上去给他披披风的时候,也会坐在他身旁,和他一起看。
但在高处看到的景色,未必都是美好的。
平歌看到,曾经那支他十分喜欢的小秋千上,站着平芝。那欢快的身影背后是楚幽,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平芝的背,让他一次比一次荡得高。
若说平歌在王府曾霸占了好一阵子他平芝的东西,平歌自然承认。不过这秋千,却真真正正是他来之后,楚幽才亲自给他扎的。这秋千是他的。
而现在,上头却站着平芝。
平歌觉得,他的秋千被玷污了。必须毁掉。
所以他拿了那把常用的匕首,二话不说冲到楚幽的院子。他到的时候两人已然不见了踪影,平歌便抬手唰唰地砍向兰草做的绳索。他的气力不必从前,一根只有手腕一般粗的绳索他砍了好久才砍下来。砍了左边,又去砍右边。
“你做什么!”平芝突然从屋子里冲出来,拽着平歌的手腕,“你做什么弄坏我的秋千!”
“你的?”平歌怒瞋,咬牙切齿道:
“你还真是什么都要抢!”
他用力抽出平芝的禁锢,继而拽着绳子,疯狂地劈砍。
“你住手!这是幽郎亲手给我扎的,不许你弄坏它!”
平芝又来拉他拿着匕首的右手,被平歌反手一旋,划破了喉咙。
鲜血瞬间喷薄而出,平歌看着刀刃上的血迹,一时怔住没动——武功被废之后,他也控制不好力度了。
“平芝!”
很多时候,偏偏就有那么多巧合,让最不应该的那个人看到最不应该看到的场景。楚幽三两步冲过去将平芝抱起身,又气又急。
“平歌,你没本事杀了我,倒是有本事动平芝么!”
平歌回神,只是笑,“怎么,你不唤他‘平儿’了?”
语罢,他再没有理二人,转身继续用力劈砍草绳。他是没本事杀楚幽,若不是因为爱他,他也没必要活得这么苟延残喘。
平歌终于把秋千砍掉了,他觉得很好,起码这东西坏也是坏在自己手上。
平芝没死,只是血流的有点多,看上去吓人罢了。这伤比起平歌作杀手时的不足一提,但平芝没见过血腥场面,被吓得不轻。王府上上下下都认为他谋杀平芝公子,应以死谢罪。平芝伏在楚幽膝上,也说,平歌一日在王府,他便一日不能心安。
楚幽权衡再三,可能是念着旧情,还是没有下死令,给了平歌一笔钱,让他离开王府。
阿端抱着那一包银子,对平歌道:“公子,咱早早离开罢,这鬼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平歌望着窗轩上萎靡的兰草发怔,月光投下,更显其没有鲜活的颜色。
阿端将包袱收拾好之后,发现平歌还那样坐着,“公子?”而后思忖半晌,猜测道,“公子是.........舍不得吗?”
平歌摇摇头,他对这座王府,以及王府里的人,已经没什么挂牵了。楚幽送与他的青色衣衫他都放在衣柜里,一件没拿。现下穿着杀手时常穿的便装,墨色的。这么久的日子,他也穿腻了青色。他从荷包里取出那被烧了只剩一半的漆黑的同心结,轻轻放在桌上。
“府里的东西统统留下,只带换洗的衣裳便可。”
阿端不舍得那堆银子,“才不要!王爷他欠公子那么多,我们拿这些根本不算什么,这是公子你应得的!”
“他没欠我其他的......”平歌悠悠道,“只除了一样。”
阿端一愣,“......什么?”
“你去后门等我,我一会儿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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