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才把手机放下。
他没有回复,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恰当。
楚修的确撒谎了,他没有出差,他一直在B市。
他怕自己会挽留江知宴,他怕自己没办法笑对离别,所以他以出差为借口,把江知宴丢给了唐秀懿。
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跑去了机场。
他躲在柱子后面,看着江知宴在安检前回头张望,他几乎要走出去,脚抬起又放下,终究没有露面。
目送江知宴身影消失,唐秀懿转身离开,不经意看见了傻站着的楚修。
她走上前,什么都没问,抬手抱住了儿子挺拔的身躯,轻声说:“如果他心里有你,他会回来的,你只需要等着,虽然一开始会很难熬,但等着等着就习惯了。”
楚修问:“你等过楚珩吗?”
唐秀懿沉默片刻,说:“等过,等不到,就放弃了。”
从十八岁到二十四岁,楚修已经等了六年。
其实,他并没有刻意地等,他也曾尝试着和别人在一起过,可是,心不由己,那点妄想消不灭,杀不死,兜兜转转就过了这么些年,依旧扎根在心底,他也早就习惯。
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死心呢?
楚修不知道,就交给时间吧,就像他妈说的,等着等着,等不到,自然而然也就放弃了。
时间在恍惚中流逝,会议结束后,楚珩让他留下,等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楚珩才淡淡开口:“你刚才一直在走神,在想什么?”
楚修眉眼低垂,神情冷淡,并不回答。
“你到底要跟我置气到什么时候?”楚珩的话音里有怒意,更多的是无可奈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楚修冷笑了下:“有句话说,‘人最终都会活成自己曾经讨厌的样子’,你就是这样。当年,你和我妈被强行拆散,现在,你又对我做着同样的事,还美其名曰为我好,你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吗?”
“所以,”楚珩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现在想反悔吗?”
楚修抬头迎上他的视线:“我说过,我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我希望你也一样,如果将来鹤西受到任何伤害,我们的约定就作废。”
话音一落,楚修径自起身离开。
楚珩却坐着没动。
楚修没说错,他的确活成了曾经讨厌的模样,他甚至早就忘了自己本来想要活成什么样。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不如意,不得已,没人能挣开枷锁随心所欲地活着。
楚珩叹息一声,刚站起来,胸口猛地一痛,他立时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江知宴下车,去后备箱把行李箱拿下来。
出租车开走了,江知宴站在路边,看着近在眼前、无比熟悉的小区,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虽然在他现有的记忆里,他只离开家一个多月,但记忆的缺失又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了,有种时空错乱的矛盾感。
调整好情绪,江知宴拉着行李箱走进小区。
老旧小区,安保没那么严,进出很随意。
到了楼下,低层住宅楼没有电梯,一次提两个行李箱上五楼对现在的他来说不太现实,江知宴就分两趟提上去,累得气喘吁吁。
他坐在行李箱上喘气,掏出手机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
老爸一般五点半下班,再顺道拐去菜市场买个菜,到家差不多也就六点半左右。
就快见到老爸了,虽然让老爸相信他借尸还魂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江知宴莫名紧张得心慌气短,在飞机上想好的说辞也乱了套。
正自忐忑,对门突然开了,走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的中年女人。
做了十几年邻居,江知宴当然认识她,一声“柔姨”几乎要脱口而出,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关寄柔上下打量他两眼,问:“你找谁?”
江知宴站直了身体,看着面前比记忆里沧桑了许多的女人,一时百感交集,他终于清晰地确认了时光的流逝,遗忘的六年有了确凿的证据。
江知宴微笑着说:“我找江春声。”
直呼老爸的名字有些怪怪的。
关寄柔扫了眼他的两个行李箱,又问:“你是他什么人?”
江知宴暗道一声糟,他只想了该怎么跟老爸解释,忘了想对外人的说辞。
他支吾两声,还没想好怎么编,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跟楼道里站着干嘛呢?”
江知宴猛地回头,就看见老爸站在一臂之隔的台阶上,穿着惯常的白衬衫黑西裤,一手提着公事包,一手提着装菜的塑料袋,正仰头看着他。
瞬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老爸和他那天在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瘦削,苍老,明明才五十出头的人,看着却像迟暮老人,未老而先衰。
关寄柔和江春声都被这个陌生男孩汹涌的眼泪吓了一跳。
“我、我不就问你两句话嘛,你哭什么呀?”关寄柔赶紧下楼,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老江,他说他来找你的。”到身边的时候又小声叮嘱,“问清楚他是干什么的,别随便让人进门。”
江春声点点头,拾阶而上,到了江知宴跟前。
江知宴胡乱擦了两下眼泪,然后毫不犹豫地抱住了江春声,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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