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偏头:“它说了什么。”
凤矜表情复杂,有些恍惚又有些愣怔:“它说,对不起。”
对不起。
裴景把目光重新放到瓶子里那根羽毛身上。
上面寄存着一丝灵力神魂,来自西昆仑上最后的青鸟血脉。
族人尽死,流落异乡,这个伤痕累累的孩子,在凤凰面前——它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人面前,第一句话,却是对不起。
赤瞳哭的有点伤心。
凤矜稍微安慰了下它,吊儿郎当的气质终于收起来,眼里一片凝重:“带我去找你那个弟子。”
裴景道:“我正有此意。”
*
肖晨跪在上阳殿的大殿内,还是懵的,自从他和张一鸣比完武后他就浑浑噩噩过了好久。脑子里光怪陆离,一次又一次浮现缺月林所见的画面,就是拼凑不出完整画面。地面冰凉,光洁如镜。上阳峰峰主大人就站在一边,看他的视线很是复杂,似乎在等某个人。
肖晨心和脑海还是乱的,越发不自在,但在峰主面前,他内心惶恐,也不敢问到底要干什么。
紧接着,他听到峰主毕恭毕敬的声音:“裴师兄。”
此时已近傍晚,上阳殿的余晖漫漫,从殿外走进来的人,气质驱散晚霞的辉煌,清寒如月出。
肖晨猛地偏头,像是被一盆冷水狠狠从头浇到尾,彻骨的冰凉。震惊到一定程度,连呼吸都停止了。
裴景朝峰主颔首,却是大步往前。
肖晨张着嘴,心都提到嗓子眼。
然后就看到裴师兄那一角雪白的衣袍在他眼下停了下来。
“肖晨。”
传闻里独居天堑峰冷若寒霜的天榜第一人,说话也真如此,冰冷遥远。
“把你在缺月林所闻所见,都告诉我。”
肖晨甚至还不知道为什么裴御之会知道自己这么一个无名小辈的名字,就已经被“缺月林”三个字,刺激得整个脑袋都在痛——身形踉跄,捂着脑袋,痛苦地伏下身去。
陈虚和凤矜也跟上前来。
“啾。”
小红鸟赤瞳睁着眼,疑惑又试探地叫了声。
在有关鸟族的事上,这只看起来只会卖萌的神兽还是作用很大的。
肖晨的瞳孔骤然紧缩,眼白都显得大了一圈,被青鸟之魂缠缚的痛苦感缓下来。那一晚上的事情,他也开始回忆清楚,失魂落魄,断断续续开始说。
“那日,我去缺月林采集雾影草,忘做地标,迷了路,走不出山林,一直到晚上。缺月林的晚上一点光都没有,怪阴森吓人的,我就把篮子放到树下,想着先休息一晚,白天再寻路。没想到半夜忽然就听到一声极其惨烈的鸟的叫声。”
说到这,肖晨的脸煞白,那一日所见,给他留下了毕生的阴影。
“从林深处,传开一种可见的青色气流,特别热。青白色的光照的整片林子都亮起来。然后我也看到了,就在我休息的树上,盘旋着一条巨蟒。动静把那条蛇也惊醒,蛇身一扭就往我这爬来。我吓得篮子都不要了,往光源处跑。然后……我就看到了。”
肖晨骤然拔高声音:“一只青色的大鸟,三米多高,特别大的鸟,在森林中央的空地上,浑身是血,眼睛里也全是血,被人累着脖子,仰天绝望地大叫。”
“光太耀眼,我也看不清。但越靠近那只鸟,那种恐怖的力量越强烈——鸟的身体扭曲着,有人站在它背上,用长鞭勒着它的脖子。我很怕,不敢出声。那只鸟被活生生勒死,死后身体爆炸,血肉飞溅,好多溅到了我身上,我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发现我。我疯了似的往另一个方向跑,地动山摇,我被绊倒,滚到了一个洞前。洞里很潮湿,我顾不得,继续跑着往前走。最后发现,洞的尽头是瀑布口。穿过瀑布,在终南峰内。”
那一晚从迷路开始,于他而言就是一场噩梦。说完一切,肖晨已经冷汗冒了一身。回到云霄后,他一直避而不谈这件事怕惹是非,现在浑身冰冷。
凤矜听完,压抑着怒火,问:“你可有看清那人是谁?”
肖晨六神无主:“那人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但……”肖晨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恐的神色:“最后,他好像转过身了。面具!他戴着一张面具!”
所有料想的都被证实。
裴景深深吸了口气,开口:“是不是张女人的脸。”
回忆着他在云岚山脉捡到的千面女的面具:“抹着胭脂,唇色鲜红,闭着眼。”
肖晨瞳孔缩成一个点,痛苦地大叫一声。
终于一切明晰。造成他噩梦的根源。在血肉纷飞,青羽飘零的林深处,月光照不见黑暗。
空中的人猛地转过头,血色里,诡异微笑的女人脸。
裴景看着他在地上挣扎,偏头对上阳峰峰主道:“你先带他下去休息,我去看一下季无忧。”
上阳峰峰主点头:“是。”
裴景吩咐完,径直往上阳殿的外面走,跟凤矜道:“跟我来。”
在得知青鸟惨死的事时,凤矜气得手都在抖,恨不得将那恶人碎尸万段。
这一趟云霄没来错,他一定要那人血债血偿!
跟着裴景出门。凤矜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裴景轻车熟路地往季无忧沉睡那个房间走。
“知道,但时机还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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