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赵瑞怀真不想和他吵,他根本就不会吵架,一激动话都说不利索,可要是不说点什么,赵瑞怀实在太憋屈,他觉得自己快要忍吐血了,“那你能不能,能不能把我当个人看!也顾忌一下我的感受,我好歹也是你老板!”
其实说到这里,赵瑞怀就已经是在刻意挑衅了,他想让迟绪反击,虽然他也气小迟绪总和他对着干,但总比一个人坐在这里哭强。
宣泄一下,心里就舒坦了。
他刚刚试验,亲测有效。
迟绪抬头,眼睛红红的盯着他看,像一只被猎人抓住长耳朵拎起来的小兔子,失去了挣扎的能力,只能发出一丝细小的声音,“还我……”
赵瑞怀既心疼又生气,可他不能就这么把日记还回去,说真的,那样太没面子了,“你不哭我就还你,要不我就给你扔湖里。”
“你还给我!”
看他有了点精神,赵瑞怀心里更别扭了,“不还!”
迟绪忽然站起身去抢自己的日记,别看赵瑞怀以前胖,可他也是个灵活的胖子,篮球社里的骨干,实力中锋,反应力极快,轻而易举的躲开了迟绪,把日记举的更高,甚至踮起了脚。
迟绪这会的确忘了难过,他只想拿回那本藏有他羞耻过往的日记,他扑到赵瑞怀身上,扯着赵瑞怀的袖子,蹦着高去抢,“还我!”
“就不还!”
赵瑞怀在和迟绪闹着玩,可迟绪是真下死手,见自己根本碰不到日记,便跳起来用力踩在赵瑞怀的脚背上,赵瑞怀吃痛,下意识的弯腰,迟绪立刻将日记本夺了回来,随即远远避开他。
赵瑞怀蹲下身,按住自己的脚尖,倒吸了口凉气,“嘶——你疯了!”
迟绪漠然的盯着他,“是你先动手的。”
“你!”赵瑞怀本该和他争执几句,和对上那双漆黑且冷漠的瞳仁时,就半个字也难出口了。
赵瑞怀忽然认识到,眼前的这个迟绪,才是他真正的模样,看透人世间冷暖,心如磐石般坚韧却也坚硬,年少已如此,那浸.淫更为残酷的社会几年又如何?
赵瑞怀不觉得他跟在自己身边,整日里和那些人精似的老油条打交道,会变的多么柔软天真。
所以,他是撞了什么大运才焐热了这块和他有仇的石头?
傅一辰又凭什么?
脚趾不那么痛了,赵瑞怀站起身,隔着三五米的距离,轻声问他,“你现在还喜欢傅一辰吗?”
迟绪捧着那本日记,摇了摇头,他清醒且理智,老教授一句傅一辰态度反感,他就知道日记传阅和谣言四起都是傅一辰纵容甚至支持的结果,但凡傅一辰帮他一点点,日记也不会到教授手里。
他站在光里,爱憎分明,赵瑞怀一下舒坦不少,“那你为什么哭?”
迟绪沉默良久,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因为,没人喜欢我,就连你,喜欢的也不是我。”
赵瑞怀哽住,眼睛里竟生出几分湿润。
因嫉妒而愤怒,因疼惜而悲伤。
所有情绪全因眼前的迟绪,尚未满十九周岁的迟绪。
赵瑞怀想告诉他,很久之前,我就认识现在的你,我有些喜欢你,虽然那时的喜欢与无关感情。
可迟绪没有给他机会开口,“昨天晚上你喝醉了,问我为什么喜欢傅一辰,答案就在这。”
迟绪指了指自己手中日记,忽而挑起嘴角,将其向着湖水用力掷出。
那本在“未来某一天”被他撕开的日记,此刻迎着微风洋洋洒洒的落入湖中,就像飘在蓝天白云里,迟绪望着那些迅速被浸湿的纸张,笑容里有点得意,“你想知道,就去看吧。”
他以为大学带给他的新生和温暖,都是他自作多情。
没关系,他不在乎啊,他已经看到了结局,他又一次咬着牙熬了过去,他顺利的毕业,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还会有一个非常优秀的人,特别特别的喜欢他。
如果看到这本日记的话,或许就不会喜欢他了。
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看到,那些隐秘的感情,再也不会成为伤害他的武器。
“迟绪……”赵瑞怀喃喃的叫着他的名字,视线凝固在那些**浮在水面的纸张上。
难怪教授说,撕开了,不是撕碎了。
那种情况下,迟绪也舍不得将它撕碎,而现在它却被扔进了水里。
赵瑞怀大脑一片空白,无意识的迈动双腿,一步步的走下台阶。
“你要做什么?”迟绪声音不大,却满是震惊。
赵瑞怀那双价值不菲的皮鞋已然浸泡在湖水中,他弯下腰,拾起离他最近的一张纸,被水浸泡后,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赵瑞华把它铺平,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回过头对迟绪道,“你不是说让我看吗。”
“……什么也看不到的。”
“那我也要看。”赵瑞怀目光坚定,不容动摇。
这些被扔到水里的日记,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成为伤害迟绪的武器。
赵瑞怀虽然没有目睹,但他深知人性,也能想象的到,一个骚扰室友的同性恋,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耻笑,排挤,歧视,那是比孤独还要苦厄的处境,如同被整个世界所厌弃,成为任谁都能随意踢一脚的小石子,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源于这本日记。
可它公开之前,它是迟绪辛苦乏味的生活中唯一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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