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绪擦干了手,笑着转过头,“你和谁说好了”
“真的要回去吗”
“是必须。 ”
“那就明天回去吧,我送你。”
“好。”
如果他们年轻一些,自私一些,或许可以抛开所有,就在这间温馨的公寓里,两个人腻在一块舒舒服服的过个年,可成年人总是身不由己的,也很懂得趋利避害。
赵瑞怀不能不顾父母,不能不敬满堂牌位,一旦他那么做了,会有数不清的麻烦找上门来,迟绪也不想让他为难,那些麻烦必然会牵涉到他。
只要双方心里都有数,很多问题都可以平和的解决。
当天晚上,迟绪包了原本打算过年吃的饺子,东西都买全了,不使用上太浪费。
而只能帮他和面的赵瑞怀把手洗干净后,废了好半天的劲在电视上调出了去年的春晚。
“就当今天是过年吧。”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迟绪,似乎在为满足了迟绪十八岁时的小小愿望而兴奋。
事实上迟绪只有在父母去世后那几年才会为此伤感,在一家团圆的节日里躲到被子里哭,长大后则好了很多,到他三十二岁,父母已去世二十年整,更是一点感触都没有。
他只隐约记得儿时过年,自己坐在家中硬邦邦的木头沙发上,看着春晚的小品,手里玩着一大坨从妈妈那抢来的面团,捏成丑不拉几的小人,又或者学着妈妈和奶奶的模样包饺子,吃年夜饭之前,爸爸和爷爷会带他到院子里放鞭炮和烟花。
被爱包围的小孩白嫩又圆润,他在绚烂的烟花下跳跃着,欢呼着,无忧无虑着,漆黑的瞳仁里满是纯粹的快乐,可那烟花爆发时巨大的响动犹如骨骼深处的拔节之声,眨眼之间夜色中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硝烟与无边的寂静,而那个小孩已经成为能够忍受漫长寂寞的大人,他沉稳又得体,再也回不到从前。
可今天,在一个不年不节的日子,迟绪忽然有种回到儿时的感觉。
赵瑞怀只需往那一站,足以给他盈满心里的热闹。
他甚至想要更多,“过年哪有不放鞭炮的。”
“这还不容易,待会吃饺子,我带你去放。”
“你不怕有人从楼上泼凉水啊。”
赵瑞怀顿时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能不能懂得变通,我们找能放的地方不就好了。”
迟绪摇头,“算了,怪麻烦的,都几点了。”
“麻烦什么,又不让你开车。”
迟绪捏了一个饺子扔到一旁的盘子里,抬头看他,赵瑞怀眼睛里充满了孩子气的期待,迟绪立刻察觉到,他很想出去玩,和自己一起。
严格来讲,赵瑞怀真的被赵昌元保护和教导的很好,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
迟绪很好奇,赵瑞怀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他当然不可能问,估计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
“那好吧,你先去烧水,待会煮饺子。”
迟绪其实不大会包饺子,就像馄饨一样,他只能包的皮薄大馅,肚子圆圆,想要褶皱好看就很难,不过味道尚可。
迟绪尝了一个,把剩下的都捞到了盘子里,总共三十个,他吃一个之后还剩二十九个。
赵瑞怀得多幸运,在二十九个饺子里头一个就吃到了花生,“你包了多少花生”
迟绪伸出一根手指,一本正经的道,“你明年要升职了。”
“你也是啊。”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都很清楚,大和旅业即将在他们手中建立,大和集团也将迎来属于赵瑞怀的时代。
赵瑞怀有野心,迟绪同样,既然老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想成为赵瑞怀手中披荆斩棘的利刃。
如果可以
想到自己的精神状态,迟绪忽而有些低落。
“想什么呢再不吃饺子凉了,张嘴。”赵瑞怀说着,不由分说的把饺子塞进了他嘴里。
迟绪刚咬一口,被硌了牙,一股怪异的水果硬糖味在嘴巴里蔓延开来,混合着牛肉的咸香,要多难吃有多难吃,“唔”
“吃着糖了”
迟绪皱着眉头把饺子和糖一块咽下去,随即问他,“你怎么挑出来的”
赵瑞怀用筷子戳了戳白嫩的饺子皮,“你放个蓝莓味的糖,还贴着边,我一眼就看着了。”
“那你为什么给我吃”
赵瑞怀不回答,迟绪猜他心里的答案大概比糖甜,所以他不好意思说。
吃完饺子,赵瑞怀带着迟绪去买了烟花,一三年初京城还没有禁放烟花的规定,虽然已经快十一点了,但仍有卖烟花爆竹的店开门,赵瑞怀财大气粗,看好什么买什么,把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才算完,光填缝的仙女棒就有十几捆。
“能放完吗”
“今晚放不完就明天晚上放。”
迟绪听出不对劲了,“你不是说明天送我回家吗”
赵瑞怀露出比他更疑惑的表情,“送你到家我就走”
“那你,要住一晚吗”
“要不然送你到家我就走”
他一句话反复说了两遍,好像把迟绪送到家就离开是一件非常令他委屈的事。
“住一晚吧。”
赵瑞怀有些心满意足的笑了,他启动车,开往能尽情放烟花的地方。
迟绪看着窗外迅速划过的夜景,记忆重回爷爷葬礼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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